我笑了，“你也是做销售的，编个故事拿好处的事儿这辈子干的比谁都溜，该给公司的利润我一分没占，辛苦跑下来的项目，分点钱过份吗？”

  “过份！”这两个字喊完，紧接着“啪”的一声，杨康平拍了桌子，“你拿着我的工资，还开着奖金，就不应该再坑我！”

  我更是笑了，伸手朝外指了指，“咱们现在有五个销售，不管是屠浩、白红歌，还是老严、小刘，你问问，有谁不编故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你他妈比谁都知道！”

  “你不就是想赶我走嘛！不就是想坑我的钱嘛！”说完这句话，“啪！”的一声，我也拍了桌子，声音比他拍的都响，“告诉你，杨康平，门都没有！”

  我不想再提过去那些什么股份的事儿，都是老黄历了，也早就看透了！

  今天，我就是要我自己的钱！

  “滚！”他气得满脸通红，站起来伸手指着我，气急败坏，“滚出去，再不滚，我就叫保安了！”

  我哈哈大笑，扬手就抽在了他的手上，一声脆响过后，我继续说：“还钱！”

  他没再说话，伸手就去够桌子上的座机，我一把就按住了他的手，“别急，你先听听这个！”

  说完，我就拿出了手机，把那天晚上的录音放了出来。

  这是他杨康平逼我的！

  本来这些受贿的证据只是我的盾牌，是想抵御大白腿的咄咄逼人，等拿出来那天，就是让她别再搅合这个项目了。

  可既然和杨康平闹到了这种地步，我也不得不拿出来了，这也是我之前就想好的，我也是被他逼急了！十几万呀，他竟然想赖掉，甚至连我这个月的工资钱都不想给了！

  虽然我俩最后一次通电话我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还是抱有一丝幻想；毕竟在一起这么多年了，真面对面谈的时候，可能就会有转机，如果他能痛快的给我钱，这个东西我不会亮出来的！但万万没想到，他还是这个态度！

  好！既然你不仁，我又怎么还会有义！那就别怪我把盾牌变成长矛了！

  电话里传来了屠浩的声音：“明天我再和老杨聊聊，马主任嘴严着呢，这事儿估计波及不到咱们！”

  大白腿拉着哭腔的声音：“哥，我快担心死了，二百万呀，如果把咱们供出来，咱们三个都得进去！”

  屠浩又说：“没事，这种钱我从来没转过账，送的全都是现金，给老马送钱的人多了，即使他扛不住都供了出来，也查不到咱们！放心吧！再说了，这都进去一个多星期了，要出事早出事了！”

  我紧紧握着手机，看着杨康平那张老脸慢慢变成了灰白色。还没等听完，他就“扑通”一声坐在了老板椅上。

  我关了录音，打开那份Wodr表格给他看了一眼，笑道：“时间、地点、人物、金额，一清二楚！”

  “马主任的嘴可能很严，但我这张嘴就没准儿了！”说完，我把手机放进了西服里兜，大马金刀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周东北，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杨康平的嘴唇都颤抖了起来。

  “还钱！”这两个字我说的咬牙切齿。

  “好！我马上就转给你！”杨康平擦了一把汗。

  听到他这么痛快的还钱，我好一阵畅快，可转念又想，不能这么便宜他们，这个项目他们可没少赚钱，那就都给我吐出来！

  “等等！”我拦住了他。

  杨康平看向了我。

  “我还有两个条件！”

  “说！”

  “一、你们不能再插手艾新德这个项目！”

  杨康平小鸡啄米般的点着头。

  “二、你、屠浩和白红歌，一个人50万，明天晚上六点前转给我！不然，呵呵！”

  “50万？”杨康平大吃一惊，“呼”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他的手颤抖着指向了我，“不可能，不可能，周东北，你别太过分了！我哪里有那这么多钱！”

  “我过分？”我仰头打着哈哈，眼泪差点就流了出来。十年了，从2009年开始，我就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家公司，一切从零开始。从秦韵怀孕到孩子出生，我往家里一共就拿回了不到一万块钱。头两年难熬，我靠着四处借钱过日子，最后把老婆孩子都熬跑了！我得到了什么？

  我早已心灰意冷，不想再和他掰扯那些陈年旧事，你有没有钱关我屁事！

  我站起来就往出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嘱咐了一句，“你知道我卡号，就麻烦告诉那俩货一声！另外，我这个月的工资杂七杂八的加起来是8000块钱，你还欠我147000，合计就是655000元，可别转错了！”

  出门的瞬间，我听见了他把自己重重扔在椅子上的声音，那感觉，就像三伏天吃着冰淇淋，畅快极了。

  走到大门口，我转过身朝着格子间这些人抱拳拱手，“各位，感谢一起工作这么久，今天我辞职了，山高水长，来日再会，祝各位好运！”

  说完，我也不等谁说什么客气话，哈哈大笑着推开玻璃门就走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我听到屠浩骂了一声傻逼。

  我没在乎，一会儿杨康平喊你进办公室的时候，你才会变成真正的傻逼！

  我无处可去，顺着繁华的西安路往南走。街上人头攒动，有两个小伙子朝我递传单，我随手接过，又扔进了前面的垃圾桶。

  太阳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但我的心里却是阳光普照！

  我没想到这录音的威力会这么大，这150万完全是我的灵机一动。这些天想了好多次怎么利用这份他们受贿的证据，但始终都围绕着大白腿。

  自己这个猪脑子，怎么就没想到用来敲诈他们呢？这一百六十多万到手以后，我就先给二姐、秦韵和张小瑜他们分了，等艾新德的项目赚钱了再分一次。

  到那时候，我就可以安心的去死了。我死之后，还能给儿子再留下300万！儿子，等你长大以后，可以拿着这个钱去国外念书了！

  才走到西安路家乐福，屠浩的电话进来了，我也没啥犹豫，接了起来。

  “周东北，你他妈要敢这么干，我就杀了你！”电话里的屠浩咬牙切齿。

  我乐了，看了一眼已经不像前些年那么火爆的家乐福，说：“家乐福就有卖刀具的，用不用我帮你买一把？”

  屠浩喘着粗气不说话。

  “没这个胆子就别放狠话，把钱预备好吧！”

  “我他妈没钱！”屠浩又喊了起来。

  “行呀，那就洗干净屁股等着坐牢吧！”说完，我就挂了电话。还想威胁我？真是寿星佬上吊，嫌自己命长了！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我拿起来一看还是他，就按在了拒听键上。就是要晾着你，小样的，你不是牛逼嘛！又是劳力士，又是宝马X6的，我看你还怎么牛逼！

  走着走着就感觉饿了，因为心情好，突然食欲大增，看见路两侧那些饭店什么都想吃。

  前面不远处有一家喜家德，这才想起好久没吃饺子了，就走了过去。

  服务员推荐虾仁馅的，我却点了一盘芹菜肉的。我这黑龙江的肚子，来大连这么多年了，还是不喜欢吃海鲜。

  记得十几年前，有一次和老李去吃海鲜自助，当然了，也是我花钱。

  老李拿起一个生的大海蛎子，沾了点辣根就放进了嘴里，还劝我吃，说特别鲜。我没扛得住诱惑，也学着他吃了一个，结果才嚼了几口就赶快吐了；他问我什么滋味，我说就像在嚼大鼻涕，把他恶心够呛。

  喜家德的饺子味道还可以，只是没有家的味道，谁包的饺子都没有自己老娘包的好吃，可惜，我妈现在不能做饭了。

  想起了老娘，赶快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明天就是4月23号了，又到了给陈姐开支的日子。

  点开银行的APP，还有3465元，这钱真是不抗花呀！杨康平给自己转了两万块钱，给了秦韵一万，剩下一万转到了银行卡里。本来是想还支付宝花呗的，已经欠了七千多了。

  谁料想钱还没捂热乎，为了救我那个便宜小舅子又扔出去了1000块，租房子4500，带儿子吃饭卖书理发，折腾的这一万块钱只剩下了3465元。还好答应陈姐是下个月开3500，不然连给人家的工资钱都不够了！

  出了喜家德，没地方可去了，只能回家。

  虽然明天可能就发财了，但我还是没舍得打出租车，我现在省一分钱，儿子以后就能多花一分钱。我坐地铁到了青泥洼桥，然后步行拐进昆明街往家走。

  路过一个文具店，买了一个信封和胶水。

  进楼口的时候，总觉得后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猛然回头去看，路边停满了车，两个老太太推着婴儿车在树荫下闲聊，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我摇头苦笑，要不怎么说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呢，自己毕竟是第一次敲诈勒索，难免疑神疑鬼。

  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给儿子的那封信装进了信封，郑重的用胶水封好，随后又放回了皮箱夹层。

  躺在床上，先是翻了一会儿书，眼睛虽然看着字，心思却飞出去了好远。我又想起了和大白腿那点事儿。这事儿虽说我干的有些卑鄙，但他们又能好到哪儿去？

  或许人性就是那么卑劣！

  爱情本是美好的东西，却充斥着性与欲望；人情本应该热情与健谈，却灌满着冷漠与自私；管理本是让良性运转，却充斥着压迫和等级。

  我们美其名曰这是成熟，但现实确是如此的卑劣不堪。

  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那些我们不得不做出的周全，不得不违心说的话，还有不得不承受的压力。

  很多时候，我们要克制自己的语言，因为即使再近的关系，也会因为语言的恶毒而生疏与远离。

  成年人的世界无所谓太多的道理，只不过在卑微的时候要装孙子；等到了一定位置就要保持所谓的低调，因为怕有一天再成孙子。

  理智的尽头是相对主义，道德的尽头是墨守陈规；相对主义是一切罪恶的开始，道德主义是一切进步的终结。

  天下之事，所爱者，为见其上，憎者为见其恶，善恶之间，所宜详甚。

  手机铃声响了，我知道一定是大白腿，三个人中就她没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