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溟瞅了瞅伊娜身边丫鬟，冷冷地道：“公主身边这婢子莫不是得了什么病，眼斜不说还尽是乱翻，让本世子很是倒胃口。”

  那婢女被器宇轩昂的楚世子这么说，脸瞬间火烧一般，她只是看不惯江幼晴吃饭时还嘀嘀咕咕没规矩。

  伊娜回头怒斥了婢女几句，瞟了瞟世子转头对燕王道：“刚我进王府时，见天宸公子对江姑娘甚是爱护，本以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后又见世子对江姑娘守护有加，俨然更似一对璧人。王爷，这江姑娘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让二位公子如此相待。仿佛就连王爷，也对江姑娘不一般呢。伊娜着实好奇地狠。”

  此话一出，刚才勉强维持的和谐气氛瞬间冷凝，伊娜不以为意地擦擦嘴，又夹了一块鹿肉放入口中娴雅地嚼着。

  立在一旁侍候的柳内侍偷偷偷偷看了眼伊娜，心里念叨一句：真是不作不死。在福寿宫的一切她听得清清楚楚，有必要来这一出吗？这是要给姑娘下马威呢。

  楚天溟依然吃着饭不予理睬，他没必要跟她废话。

  楚天宸顿了顿，笑着给楚天夜夹了口菜，也装作没听到，该干嘛干嘛。

  楚天夜皱着小眉头撇了眼伊娜。

  江幼晴心里叹了口气，这公主得是有多不自信，明明是来追楚萧的，非得把总往话题往她身上引，她还不想趟这浑水。

  “王爷？”伊娜认为她好歹也是西戎公主的身份，在燕王府的待遇竟不如一个落魄户家的小姑娘，莫说她看在燕王的面子上不为难她，就是给她气受，他们也不能把自个怎么样。若不是为了燕王，她才不会忍这种气。更何况她觉得燕王对这个小姑娘确实不一样。刚刚楚天夜说什么来着？他来燕王的院子里找她？燕王的院子不是从来不住女眷的吗？难道燕王对这姑娘真的如传言一般？

  燕王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公主似乎对本王的儿子过于关心了。”

  伊娜眼眸流转，顺势回道：“关心世子和公子们是伊娜的本分，指不定什么时候我们便是一家人了，多了解一下总是好的。”

  江幼晴置若罔闻，低眉顺目地喝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公主想多了，你们在谋划对本王用药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做一家人的资格。”

  这话就已经很不客气了，伊娜的脸瞬间通红，她真没想到燕王竟然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说得这么直白。

  楚天溟和楚天宸没什么反应，许是类似的事见的多了。

  江幼晴心中一动，给了燕王一个“是那药吗”的眼神。

  燕王回她一抹“是”。

  乖乖！这公主真够胆，竟惹了楚萧这只老狐狸，燕王府这门她是别想进了。

  接收到燕王一个“帮我干掉她”的眼神，她好好思考了一番：既然裕王府的事情还得靠着这尊大佛，自己自然要拿出些合作的诚意，便勉为其难地帮他出口气吧。堂堂王爷被人灌了那什么药也确实够没面子的。

  理了理心情，安抚了一下脑中各种小窍门，她圆眸含笑地冲伊娜说道：“看王爷说的，自然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听说西戎人情旷达，今日一见公主果然如此，要知道咱们王爷可是最喜欢直爽坦诚之人了。”

  楚天夜看了看江幼晴刚要张嘴说什么，江幼晴顺手塞他嘴里一个刚剥好的大虾，小家伙又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江幼晴偷偷挑衅的看了燕王一眼，嘿嘿，借你一用。

  燕王也不反驳，只似笑非笑的看她，看她能玩出什么花样。

  “是吗？”伊娜一脸娇羞。

  “是啊。”安南月眸弯弯，眼中全是狡黠。

  “因此，今日幼晴非常高兴，能结识公主这么不拘小节之人，真乃三生有幸。柳内侍，麻烦您吩咐下边人拿些好酒来，今日我与公主不醉不归。公主，西戎人以豪爽著称，喝酒自是不在话下的吧？平日用餐也与王爷也能小酌几杯呢。”

  柳内侍接受到燕王同意的眼神，自是赶紧吩咐人拿酒。

  “嗯，尚可喝得几口。”伊娜见江幼晴在燕王面前要喝酒，燕王竟然默许，看来确实经常如此，又想到燕王曾是领兵打仗之人，喝酒也是常事，瞬间也就放开来，肯定不能示弱。

  “那好。”江幼晴拿起已经斟满的酒杯，“公主，那我就先借花献佛，敬公主一杯。”直接干了。

  伊娜也掩袖干了。

  “好！公主豪气。”说着冲燕王眨眨眼，看的燕王心底一阵好气好笑，笑意也就不自觉的传到了眼底。

  柳内侍斟酒，自然给伊娜倒的是酒，给江幼晴倒的是水，他们王爷的心思他还是猜得门儿清。

  伊娜见燕王有了笑意，也觉得这次真是赌对了，王爷确实喜欢豪爽一些的，看来自己学大殷女子的温婉这一招不并不是十分正确。

  “公主，我觉得咱们真是相见恨晚，如果早些时候见，肯定能成为好朋友，不多说了我先敬您三杯。”发现自己酒杯里是水，偷偷给了燕王一个赞的眼神，也就放心大胆地喝起来。

  楚天溟冷眼看她，看这疯丫头到底疯到什么程度。

  楚天宸听着她嘴里的俏皮话，倒是知道她的意图，便也默不作声。

  伊娜偷瞄了眼燕王，见燕王依旧隐着笑意，随后也大胆起来，跟着江幼晴也又干了两杯。

  “公主真是太棒了。我真没看错人，对吧王爷。王爷公主来者是客，您是燕王府的主人，怎么也得表示表示啊。”见公主脉脉含情地看着王爷，直接把就酒杯递到伊娜手中，又说道：“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举杯问王爷，公主喝多少？”

  楚天宸低头笑开，这丫头，这还一套一套的，要灌醉人也不要太明显。

  “那公主就再喝三杯吧，本王先干。”说着端庄优雅地拿起酒杯喝干。

  伊娜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又连喝了三杯之后脸色已开始泛红。

  “世子，我看公主对您的个人大事也挺关心的。就冲公主对您的这关心，您也得敬公主一杯吧。”说着冲楚天溟使着颜色。

  楚天溟放下筷子，拿起酒杯直接喝了。

  伊娜也不好不喝，又掩袖喝干。

  伊娜的婢女一看苗头不对，低头给伊娜说了句什么，伊娜依旧没理会，低头把酒喝了又看着燕王。

  燕王往公主方向轻撩一眼，看着点头如捣蒜的江幼晴，将酒杯放在唇边又喝了。喝完她就晃晃悠悠站起来，“江姑娘，我敬你！一杯，不不不，三杯！”伊娜开始迷糊，说着冲江幼晴喝了三杯，三杯之后她就倒在了桌子上，一旁的婢女只能暗暗咬牙。

  江幼晴笑嘻嘻地看了看伊娜，“公主醉了，麻烦柳内侍派人将她送回去吧。”

  等伊娜走了，她拿着柳内侍刚倒酒的壶直呼稀奇，这酒壶竟然是阴阳壶，壶把与壶口有机关相连，一边可以倒水，一边可以倒酒。

  燕王也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她几句，最后下达了命令，“以后再有这种场合，安南你便替本王挡了。”

  江幼晴无语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一脸惆怅。

  “啊，我的事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办？”江幼晴瞪起月眸，让楚萧想起了十五的明月。

  “已经派人在查了，你再耐心等等。”

  江幼晴知道这件事是挺棘手，就算只是单纯地翻案都几乎是不可能的。功高盖主，哪个难逃被屠的命运，被屠了又有几个翻案成功的？

  “皇帝因何突然对裕王府下手？还有你为何又会在王妃去世的时候上交军权？而你如今又频遭刺客袭击，你说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她看着他们父子几人，总觉得这些事都不是偶然。

  楚萧默了默，对小儿子说：“天夜，你先回房休息，明日早读不要迟到。”

  看着楚天夜恭敬地离开，他看着她问：“说说你的想法。”

  楚天溟与楚天宸同样沉着地看着她。

  “我也只是猜想哈。十年前，燕王府、简王府、裕王府是何等兴盛，你们三王掌握着大殷的兵权。对比如今，全被凌家所取代，我觉得这并非偶然。”

  “接着说。”

  “按照王叔叔的说法，军权的更替就集中在永德十年到永德十三年之间。之间有两年的过渡，便是十三年到十五年兵权在你手中这两年。我想知道，当初你为何要上交兵权？”江幼晴平静地看着楚萧，冷静地样子看上去似乎真的只是为了要一个稀松平常的答案。

  楚天溟对她看事情直中要害很是吃惊，他没想到一个还差一个月才满十五岁整的小姑娘竟有这等眼光与思维。

  “五年前母妃因生天夜难产……”

  “天宸，你若是想说燕王因为王妃殁了而心灰意冷那大可不必，在天夜之前王妃已经生过天溟和你两个孩子。”

  很神奇的，生孩子这种话从一个还未笈礼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并没让他们父子感觉到半丝不妥，此时她神情沉稳地像是经历过风霜的智者，分析地头头是道。

  “不错，王妃是生产之后吐血而亡。”楚萧声音沉静，并未有任何波动。

  “她可有说什么？”王妃宋千凝是天溟和天宸的亲生母亲，她不想将话题围绕在她的死因上，非正常死亡大家都已是心知肚明。

  楚天溟声音冷如百年的陈冰，“当时母妃的贴身婢女出来传话，说母亲只来得及流泪说出“对不起，婚书”。”

  这句对不起是有几个意思？对不起刚出生的孩子不能抚养他长大？对不起楚天溟及楚天宸不能看他们成人？甚至对不起燕王不能陪他终老？或者……另有秘密。婚书？

  “王爷，王妃说的婚书是什么意思？”

  “本王与王妃成亲是太妃做主先皇亲口答应的，之后皇上与宋尚书便签了婚书分别交予本王与王妃，据说当时王妃拿到婚书……激动的哭起来。”宋千凝是太妃给自己千挑万选的王妃，他至今都不明白太妃是为什么要将连娘家都没有了的王妃毒死。

  “看来王妃真的十分爱你，能得偿所愿嫁给自己爱的人是人生幸事，值得一哭。也就是说婚书一式两份。那么王爷是否将婚书交给了王妃？”

  “王妃说完那句话便去了，她的那份婚书并未找到，同她一起长眠的是本王手中的那份。”

  江幼晴眼睛一亮，“王妃手中的婚书可有再找？”

  楚天宸说：“找过，是我亲自找的，并未找到。”

  “有没有找过宋府？”

  听江幼晴提到宋府，楚天宸诧异地问：“外公家？当时外公去世已经十五年，宋府早已荒废，并未去找。”

  “宋大人去世十五年？是不是先皇那年也是十五年？”江幼晴似乎发现了什么。

  燕王目光一凛，“不错，我同王妃成亲当年，先皇与宋大人一前一后。”

  江幼晴捧着脸整了整思路，“太妃与先皇给你定下王妃，王爷成亲后不久先皇病逝，接着宋大人过世，永德元年开始，朝臣未发生变化，兵力未发生变化，当时掌管兵权的应该是简王与老裕王。期间老裕王旧疾复发病逝，裕王掌管了西南兵权。这期间与西戎一直纷争不断。永德十年，北狄有计划入侵，简王辞去大将军一职，安家上缴兵权至今闲置在家，王叔叔暂代西北大将军。永德十三年，裕王府通敌叛国，诛全族，西南大将军一职由王爷担任，同时赐兵符统掌全国兵力。永德十五年，王妃殁，王爷上交兵权，凌家三位侯爷分别掌管一方至今，长兴侯凌尘携兵符统三军。”

  这些事情之间表面上看上去都是正常发展，可她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她又想起了王妃说的对不起及婚书。王妃临死之际不是要看一眼刚出生的孩子，而是拼着力气说对不起、婚书，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王爷，我们得找到王妃的婚书。若是王府没有，那便是王妃出嫁之时并未带着，一定在宋府。我们去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