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烂到不能自理
作者:月上春眠      更新:2022-05-12 10:49      字数:4419
  燕王一把将慌作一团的江幼晴搂进怀里,声音已经开始发虚,“没事没事,别怕。让我抱一会儿,我有些冷。”

  江幼晴知道他流了不少血,再不治疗会更危险,可外面激烈的打斗声让她更加着急,“怎么这么多呢还没打完。天宸你们快点!王爷快撑不住了。”

  “晴儿,让统邵先护送你们回去。”楚天宸在外面喊着。

  “好!王爷我扶着你,你千万不能晕倒,我们这就回去。”江幼晴使劲扶着燕王,却怎么也扶不起来,幸好统邵进来将燕王背起。

  江幼晴跟在统邵后面,楚天宸护着他们出了门又杀回院内,“曲放,你们也跟着保护父王,这里有元长宋轶他们足够了。”

  这时才看到院中又多了四个人,应该是天溟与天宸的影卫。

  江幼晴扶着燕王上了车,小心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急急地问统邵,“统邵你知道董太医吗?”

  “知道。”统邵架着马车飞快地回道:“我去请董太医,曲放驾车。”

  只听衣衫袂袂,统邵早已飘远。

  他们从秘道返回,柳内侍见状大惊,江幼晴让他去吩咐厨房赶紧烧热水,越多越好。她飞快地房间拿止血药和伤药,前几天闲着没事时她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药。

  江幼晴抓着楚萧的手,低低地跟他说着话,“得先把箭取出来,然后再止血,这里没有麻药你忍着点。我知道你身体素质很好,想想那血书我们还没有看,所以不要睡着听到没有?”

  楚萧弱弱地笑了一下,只能用微弱的气息回道:“知道了,小罗嗦。”

  “姑娘,热水来了。”柳内侍让松竹苑的小厮陆续抬进来几大盆水,江幼晴又让他们分别盛到几个小盆里,曲放已经拿来一堆干净的纱布放在床边。

  江幼晴将止血药倒在纱布上一部分,小心地剪开他的衣服,“我要拔箭了,你忍一下。”她专注地用剪刀夹住箭柄,使劲捏了捏剪刀又松开,然后深深吸了几口气又攥住剪刀,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

  “姑娘,要不然我来吧。”柳青云在旁边也十分紧张,他学过包扎,以前给王爷取箭这事也是常做的,可现在看着江幼晴的动作更紧张了,姑娘怎么看怎么像是第一次做这事。

  江幼晴确实是第一次做,就是安南也只给中箭的小动物包扎过。步骤都知道,就是缺乏实践。

  “柳伯,你行吗?”江幼晴额头上的汗滴在燕王的手心,她看着柳内侍担心地问。

  “……应该行。”至少看上去比你行。

  “不用,安南来。”楚萧感受着手心的湿润,迷迷糊糊看着江幼晴满脸的担心,忽然觉得心被涨地满满的,精神也清明了一些。

  “那郡主便快些,王爷……”柳青云担心地看着燕王不止脸烧得通红,眼睛都红通通的。

  江幼晴轻轻吹着他的伤口,手上使劲,集中精力一点点往外拔。

  楚萧痛地吸气,“南儿,拔快些。”

  江幼晴看了眼楚萧又将注意力转向剪刀,一双大眼里含着满满地心疼与不忍,这让楚萧心仿佛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柔声说:“沉住气别怕,我忍得住,以后少不了做这样的事情。”

  柳内侍在旁边看得着急发慌,感情王爷这是让姑娘练手呢?这也忒没轻重了,这是练手的时候吗?

  江幼晴深深吸了口气,两只手抓着剪刀,使劲往上一提,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她赶紧用撒了止血药的纱布将那个洞捂住。鲜血一直冒,一直冒,眼看着燕王的脸开始发青,江幼晴吓得将整瓶止血粉全都倒在他的伤口上,又用更多的纱布使劲捂住,一动都不敢动。

  燕王趴在床上,这个角度看不到江幼晴的表情,可从背后那双使劲按着的小手颤抖的程度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害怕与担心,本想安慰她几句怎奈全身失去了力气。

  曲放这心也都提到嗓子眼了,哎呦我了个去,不是听说郡主是墨神医亲手带大的吗?这医术……烂到不能自理啊。他们王爷果然是比常人更有勇气。

  柳青云终于也忍不住,下去熬了碗参汤端上来,见江幼晴还在压着伤口,脚底下一堆沾了血的纱布,不由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在王爷流血开始减少,止血药起作用了。

  “姑娘,先喂王爷喝点参汤吧。”

  “好,你喂,我再给他清理下。”见到血似乎是止住了,江幼晴一颗揪着心才微微松了一下,开始手脚利索地给他清理血渍。

  她用水将纱布浸湿,滚烫的热水她仿佛也没感觉到,就这么反复的给他擦了几次后背,又小心地换了块加了金疮药的纱布固定。

  曲放这才放心地退出去,他还要去保护世子。

  屋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柳内侍将地下带血的纱布都收拾起来,冲江幼晴说:“姑娘,老奴就在门外,有事您就叫我。”

  江幼晴点点头,用指腹轻轻摸索着燕王背上另一个伤疤,这还是上次她从悬崖上摔下去时他为了救她留下的。除此之外,燕王背上还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疤痕,都是兵器留下的。

  这个时候江幼晴才真正意识到他们要做的事是多么危险,他们面临的敌人有多么凶残,更明白了为什么他一个闲赋的王爷还要赚这么多钱养这么多人,还要夜夜练习武艺时时刻刻警惕。这个战场比明刀明枪的战场更可怕,更无法把控。她也终于意识到,为什么安南对自己说自己能力已尽,除了生命,她也没有更多的想法和实力去支撑她走下去。

  眼泪一滴一滴地滴在燕王背上,让有些昏沉的燕王又清醒过来,他问,“怕吗?”

  江幼晴摇了摇头,“不怕。”她觉得她胸口有一把火被点燃,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就真的变成了安南,她被胸口那把火烧得难受,她要将整件事情搞清楚,给裕王府所有死去的冤魂报仇,她要……推翻这个愚蠢的朝廷,让所有想置他们于死地的人都见鬼去吧!

  她红着眼睛问他,“很疼吧?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楚萧,你为什么救我?救我的时候你都想些什么?”

  感受着她柔软的小手在自己伤疤上流连,他气力不济地笑笑,“什么都没想。”

  “什么都没想你还护着我,真是傻。你是王爷,我是孤女,咱们差别大着呢,你怎么就不想想自己?”

  “想什么?想了只怕会来不及。”楚萧将脸搁在枕头上,无声地扬唇,“南儿,我困了,可以睡会吗?”

  江幼晴小心地给他盖好被子,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睡吧,我去给你熬药。”

  燕王抓住她的手,闭着眼睛说,“让他们去,你陪着我。”

  统邵带着已经辞职的董太医从秘道进来的时候,燕王抓着江幼晴的手睡得正香。董太医要给他检查了伤口,江幼晴轻声说:“您轻点儿,他刚睡着。”

  董太医抬着眼皮深深看了她一眼,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检查了一遍,又用气声问:“伤口是你处理的?”

  江幼晴点头。

  董太医又问:“药是你配的?”

  江幼晴又点头。

  董太医冲她伸出大拇指,“除了擦的有点过了,其余的都很好。”

  江幼晴冲太医笑了笑。

  董太医又指了指外面,依旧用气声问:“可以出去说话吗?”

  江幼晴看了看睡熟的楚萧想将手抽出来,不料被他抓得更紧了,还听到他叹着气说:“不用出去,在这里说便可。董老头,就不能晚来一会吗?”

  董太医捋着胡子乐了,“精神很好,看来小姑娘的药很有用。”又看了看他抓着她的手,“小姑娘也很有用。”

  统邵低头,隐于暗处。

  董太医接着问:“这次又是谁下的手?是你尽心维护的太妃娘娘还是动也动不得的表兄弟?”

  董太医曾经是燕王府的常客,在燕王还是二皇子的时候就是他负责为他医治。

  信任,或许就是从他小时候董太医每次诊病之后,爱怜地摸摸他的头,再神奇的从药箱中拿出拨浪鼓等小玩意哄他开心开始的。

  在他眼里,这个高高在上的燕王,依旧是那个有了伤痛独自承受的孤单又坚强的小男孩。

  他的母亲,那个把对权利的向往挂在脸上的贵妃,总是欢喜围在皇后和太子身边,连个笑脸都吝啬给自己的儿子,如果不是为了教会他忍让和舍弃,她恐怕连见都懒得见他。

  谁又能想到,堂堂大殷的王爷,竟被自己的母亲三天两头的下药,被自己的表弟三天两头的刺杀。

  董太医将自己看出来的疑惑说与他听,他却让他不要再说,最好能辞去太医院的职务以免惹祸上身,甚至还派人将他一家全部保护起来。这么心慈无争的王爷,他们竟然也下得去手。

  燕王的语气淡然若水:“总跑不出那几位。”

  董太医点点头,看着江幼晴问,“这姑娘是谁?模样倒是同裕王妃相似,不会是她家那个逃跑的姑娘吧?”

  “就你火眼金睛。你是大夫,知道休息的重要性,还能不能让人休息一下了?”

  江幼晴发现楚萧对董太医的语气非常熟稔,甚至还带了些孩子般的撒娇,她好奇地看着董太医。

  “这孩子每次伤病总是这般粘人,小时候粘我,现在,恐怕要粘着小姑娘了,那小姑娘便受累几天,好好照顾王爷吧。”董太医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边说边往门口走,口中高声问着:“我说老柳,今儿个我住哪?这次我那家眷们可也带来了,你看着安排啊。”

  门外柳内侍给他开门,带着笑声说:“王爷早就给您收拾好了,您就是不来。怎么,想通了?”

  “不是想通了,我是怕以后你们家王爷这样趴着的时候居多,免得我老胳膊老腿的天天跑。”

  “哈哈,是,您早过来多好,有您提点着王爷也能少受些苦。”

  听着董太医与柳内侍的声音渐渐远去,江幼晴将下巴放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已经睡熟的楚萧。

  仔细看,除去现在一脸的苍白不说,这人五官俊美到几乎妖异,眉毛、睫毛、鼻梁、嘴唇无一不是完美到精致,就算此时一脸的孱弱也难掩他平日清冷淡漠的优雅。放眼俊男美女遍地都是大殷,还真没有能比得过他的,若说他是那靠保养才勉强可以看的太妃生的,她每个细胞都不相信。

  无声地谈了口气,看着他无邪的睡相,她也忍不住慢慢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早江幼晴醒来的时候,燕王正侧着头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将她睡眼惺忪的呆萌样全都看在眼里。

  “感觉怎么样?”她用楚萧没有抓着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又伸进被子里摸了摸他的后心,“还是很烧,我让董太医过来看看。”

  楚萧用下巴指了指桌子方向,“早就看过了,药都喝完了。”

  她皱了皱眉头,又皱了皱小鼻子,“你怎么不喊醒我,这样抓着多难受。”她抽出被他抓麻的手使劲甩着,“没想到你受伤还真像小孩子一样粘人。”

  “我早已很少受伤。”楚萧目光深邃地看她。

  “哦,那这两次受伤都是为了我,我很感动。说吧,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做。”江幼晴心里一阵内疚,用看小孩子的眼神看她,甚至还带了一点点纵容。

  楚萧遏制不住地扬唇,哼哼低笑,牵动了伤口又痛地皱眉。

  “哎哎,你小心点儿。我说真的,有没有想吃的我真会做。”江幼晴坐在床边,轻轻掀开被子看了看他的伤口。纱布上又有新鲜血渍,不过这东西也不能换地太勤,否则也不利于伤口愈合。

  “没有,董太医让厨房熬粥去了。你陪我说说话也能缓解疼痛。”其实一早醒来他就催动内力走了几圈,只是伤口太深不好治疗,否则现在都可以下床活动了。但是见她对自己关心的样子,他又忍不住想晚好几天或许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