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她会从小酷爱文学，为什么她会充满文艺气息，为什么她会向往浪漫传奇，人的兴趣很难解释，就像古人周岁抓阄，孩童时期便决定了他一生的使命和兴趣。

  她睁开眼睛，看着纪无尘笑。

  她总是在笑，也总能和环境融为一体。无论她出现在哪，都是那么的和谐。

  纪无尘犹豫着，烟酒嗓微微沙哑，很动听的声音，“和我做朋友，真的好吗？”

  周千寻眨眨眼，然后笑着点头，“嗯，很好。”

  只此一句，便让他瞬间觉得，世界还在。

  “突然想抽烟了。”

  “今天抽了多少支了？”

  “十支。”

  他撒了谎，今天一天他整整抽了二十多支烟，却没有喝酒。

  他还不想醉，醉了，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不是比以前还多嘛！”周千寻转过身面对他，双手叉腰，像教育小朋友似的说，“烟呢，可以抽，但最好控制在五支以内。现在可以借烟消愁，可以借烟寻求灵感，可等到上了年纪，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

  纪无尘乖乖点头，“我知道。”

  “还有酒，每天可以小酌一杯，但绝不能贪杯。你这又抽烟又喝酒的，伤害就是双倍。”

  “我会注意。”

  周千寻满意的点头，忽而偏头笑道，“我像你长辈似的对你唠唠叨叨，你会觉得我很烦吗？”

  “不会。”

  “纪无尘，只要你愿意开口，会有很多人和你做朋友。”

  我只要你就足够了。

  他好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却还是失了那一股勇气。

  周千寻双手背在身后，两双在夜色中尤其明亮的狐狸眼眨啊眨，“要不要试着刻意挺直背，把头发修剪的短一点？”

  “没有意义。”

  如果像那样做就能让你的眼中只有我一个人，我会立刻做出改变。

  为什么，他总不能把心里的话完整的说出来？他到底缺了些什么？上帝在创造他的时候，到底夺走了他的什么？

  “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她很有主见，很有个性，很漂亮，如果是她的话，一定能让你振作起来。”

  周千寻没有半分出于对秦夕的愧疚从而想给她快速配对的意思，只是希望自己的朋友也能相处为朋友。

  她有时就是过于理想，过于天真，因为她的前半生一直过的十分顺遂，这是她的弱点，也是她的缺点。

  纪无尘毫无征兆的恼了，他很少发脾气，因为没有发脾气的对象。方才对秦夕是他第一次对外人动怒，现在对周千寻，是第二次。

  “不需要。”

  风格简练的三个字，却比以往任何一句话都要直白尖刻。

  “我要回去了。”

  他慵懒的嗓音起了波澜，转身就走。

  周千寻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赶紧追上去。

  “好了好了，你不喜欢就当我没说。我没有别的意思，不是想把你推给别人，只是希望你能拥有更多的朋友。”

  纪无尘与她对视了五秒，这是极限了，然后他低下了头。

  “你男朋友……他不会介意你对我说这样的话吗？”

  “我男朋友？”周千寻疑惑他怎么会突然提起阿司，但依旧很坦诚的说，“他喜欢吃醋，但很理解我，同时也相信我。”

  “周千寻。”

  “嗯。”

  “我喜欢和你说话。”

  她怔忪一瞬，然后笑开了花，“谢谢，我也是。”

  他终究没有办法对她说出狠心的话，也没有办法向她表明心迹，其实刚才那个女人说的很对，像他这样的人，怎么敢迈出那一步呢。

  他们叫了辆车，纪无尘的家和周家离得还挺近，刚好顺路。

  “等有时间出来一起吃饭吧，我最近读了几本德国的小说，真不错，特想和你一起讨论。”

  “什么？”

  “海因里希.波尔的《无主之家》、《小丑之见》，托马斯.曼的《马里奥与魔术师》。”

  “好，我会回去看。”

  纪无尘寡言少语，但周千寻能言善道啊，正好互补。一般人被这样三言两语的话题终结者堵住，大概早就坚持不住独自沉默了。可周千寻偏不让车内安静下来，她知道纪无尘鲜少与人说话，回家后又是独自一人窝在那个昏黄的小屋内，或看书，或写作，或发呆，怀疑人生，悲天悯人。

  她不知道纪无尘是否真的能忍受这样的生活，可每当想起他蜷缩在那个把黑色的转椅上，夹着笔，叼着烟，望着天花板吞云吐雾的模样，她还是会心疼。

  她从没对他说过“我心疼你”四个字，因为这四个字有点太自以为是了。

  心疼，却什么也改变不了，说出去的话只会让人觉得虚伪。

  所以，她只能在能够陪伴他的这段有限的时间内，和他说很多有意思的话。她不是圣母，不是真的女神，她用几年的时间拯救了一个莫以司，却不可能用她的一生去拯救很多人。

  “下次我可以再去你家玩吗？我想念那只肥猫了。”

  的车先到的是纪无尘家，周千寻摇下车窗笑着问道。

  “嗯。”

  “那么，晚安。任何时候不开心都可以给我打电话，或者写信。”

  “好。”

  周千寻冲他摆了摆手，让他快进去。

  车子再次发动，纪无尘却还在原地。

  是他太贪心了吗？

  她明明已经对他足够耐心和友善，他却总觉得不够。

  他早就从纪家搬了出来，独自一人在外面买了一套公寓，整个纪家只有一个人有这个公寓的备用钥匙。

  现在，公寓的灯亮着。

  纪无尘拿钥匙开了门，果然看见纪茗星穿着吊带、短裤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姐。”

  “回来了？相亲相的怎么样？”

  要说他为什么今天顺从着去了餐厅，就是因为他这个强势的姐姐几乎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把他踹出了家门。

  “不好。”纪无尘实话实说，“我不喜欢她。”

  纪茗星换了个姿势，一双柳叶眉瞪着他，“那个秦夕我了解过，出身军政世家，从小品貌兼优，放弃从政，在大学学的是商业经济学，性格也很不错，落落大方，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哪里都不满意。”纪无尘看了她一眼，“你今晚要住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