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关心他。

  “虽说我这个人崇尚遵从内心，如果你真的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哪怕不健康，只要你开心就好。可从现实的角度来讲，我还是得罗嗦你两句。”周千寻重新动手，“人生毕竟还长，不知道随心自在的生活什么时候会到头，你啊，又不出去交朋友，自己又不能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怎么办？”

  纪无尘站在离她不远不近的距离，“……为什么你说话的口气和我姐一样。”

  “那是因为我们都是真心为你好啊。”她轻笑，“一样就对了，不一样才奇怪呢。”

  “可你不是我姐。”

  “我这年纪做你姐你也不吃亏。”

  “不需要。”他拒绝的果断，语气甚至有了几分不悦，“我不会让你做我姐的。”

  周千寻挑眉，没有和他继续争论这个话题。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我和你是通过书信成为朋友的，而你每个月都会在杂志上发表文章，读者回信一定也不少。为什么没能和其他人有更深入的交流呢？”

  “知己一人足够。”

  简单的六个字，却代表了他的决心和真心。

  但周千寻觉得他有些固执。

  尽管知道这样说他会不开心，可她还是控制不住，“你怎么知道，不会遇到比我更懂你的人？”

  她是真心为他考虑，就是对阿司，她也不愿意让他的身边只留下自己一个人，更何况是别人。

  纪无尘摸了摸后颈，没有回答。

  半晌过后，他才重新开口，“我们继续玩刚才的游戏好吗？”

  “游戏？”周千寻顿了一下，“哦，诗词接龙——好。”

  现在纪无尘双手空空，闲来无事，不必担心哪里又会受伤。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她接下去，“‘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纪无尘又接，“‘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她开始炒菜，“‘深笼夜锁独栖鸟，利剑春断连理枝。’”

  纪无尘顿了顿，转变了风格，“‘你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周千寻专心炒菜，放调料，等盖上锅盖之后，才抑扬顿挫的看着他吟哦起来，“‘亲爱的朋友，我一无长物，然而，如果你愿意，我将立即使思念枯萎，断落，如果你愿意，我将，把每一粒种子都掘起，把每一条河流都切断，让荒芜干涸延伸到无穷远，今生今世，永不再将你想起。’”

  纪无尘别来了目光，羊毛卷遮住了他的眼帘。周千寻轻笑，“你害羞了？”

  “……没有。”

  他内敛，她知道，所以不会太过分的和他开玩笑。

  “我的脑子里现在空空如也了，你再想一首，然后我们就结束游戏吧。”

  纪无尘抿唇，轻轻一声叹息，“‘爱情，也许在我的心灵里还没有完全消亡，但愿它不会再打扰到你，我也不想再使你难过悲伤。我曾经默默无语、毫无指望地爱过你，我既忍受着羞怯，又忍受着嫉妒的折磨；我曾经那么真诚、那么温柔地爱过你，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个人也会像我一样地爱你。’”

  他背诵到一半，周千寻就转过身盯着他看了，直到全文结束，他的声音带了哭腔，他的眼神如此纯澈的望着她，隐忍却炽烈。

  一种异样划过她的心脏，她看见他眸中泪光。

  “纪无尘，你怎么了？”

  他慌忙退后，连连摇头，“你先做饭吧，我不在这里打扰你。”

  他大步流星的退入房间，她看不见他了。

  所以说，太温柔太美丽也是一种罪过，周千寻有些在意起来了。

  刚才纪无尘看她的眼神、对她说的话……和她对他的感情似乎不一样。

  一股糊味突然窜进她的鼻腔，她大喊一声“糟了”，现在还是专心在他的厨房工作吧。

  房间里的纪无尘在揉眼睛。

  他讨厌如此懦弱的自己。每次纪茗星骂他“多愁善感”，他会自动将这四个字当做夸奖，像他这样文字细腻的人本该如此。

  可现在，他不能再逞强了。

  他就是脆弱，他就是容易掉眼泪，他就是不像个男人。

  他还是没长大。

  等周千寻敲门的时候，他的眼眶和脸颊都是红的。

  “真是的，念首情诗都能把自己念哭！”她拍拍他的肩膀，“没事没事，我有的时候也会这样——出来吃蛋糕，甜食转换心情。”

  纪无尘没有动，颇不自在的问她，“你会觉得我很不男人吗？”

  周千寻眨眨眼，“不会啊，你怎么会这么想？”

  她根本就没往这方面考虑。

  纪无尘“嗯”了一声，终于从房间出来了。

  “你的脸怎么也这么红？没事吧？”

  “没事。”

  蛋糕她已经摆出来了，是他钦点的水果蛋糕。

  插上蜡烛，点燃，她把灯暂且关了。

  烛光摇曳，映着二人的脸，光影交替。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她为他唱着生日歌，为他鼓掌，“许愿吧！”

  纪无尘注视着她，在心里默念：请你一直这么看着我。

  然后吹灭了蜡烛。

  周千寻立刻去开了灯。

  她有点慌。纪无尘的眼神不是开玩笑的，本就是忧郁气质的男人，一双眼睛盯人深情，几秒时间便足够让人沉沦。

  不是心动，她在考虑怎样婉转的向他表示拒绝之意。

  她一边帮他切蛋糕一边提醒，“京酱肉丝可能有点糊，但没有大影响。你将就吃吧，看看合不合胃口。”

  纪无尘动了筷子，每样菜都吃了一口，最后吃蛋糕。

  周千寻吃着饭，心思却不在面前的饭菜。她偶尔抬头看看他，只觉得他的脸越来越红。

  这总不该是害羞的反应吧？

  除了脸红，他也没别的表示啊。

  “纪无尘，你为什么不把生日告诉你姐姐呢？”

  他没有抬眸，“……我想按照我喜欢的方式过。”

  万万吃饱喝足了，蹭到周千寻脚边让她抱。

  她把小猫猫放在膝头。

  纪无尘一脸嫌弃，“把它弄走。”

  “没关系，它趴在这我挺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