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千寻跪坐在他的床畔，她知道他会听见，却仿佛自言自语般独自诉说着。

  很久很久之后，纪无尘才隐忍着开口，“那你听没听说过，‘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周千寻一滞，咬着下唇，有些不忍，“纪无尘……”

  他打断她，睁开纯澈的眼眸，满富深情和绝望，“没关系。我知道。可‘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一段感情不是说结束就可以结束的，你不必劝我，我也不会给你添麻烦。”

  “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麻烦！你为什么总是这么想？”周千寻的心中滞闷，忽然就像有什么堵在心口一般喘不过气。她真的把纪无尘当做亲爱的朋友，尽管他们见面的次数不多，尽管他们之间不能做到谈笑风生，可有缘的人仅仅相聚一刻便甚过万语千言，他们欣赏彼此的灵魂和文字，投过外在的一切看到本质就是这么容易。

  就像今天玩的成语接龙，在她那么多的朋友中，只有纪无尘可以陪她玩这样的游戏，也只有纪无尘的家，她一进来就有一种梦幻的错觉。

  他在她心中也是独一无二的啊。

  可她不能再说这样的话了，因为这种想法很自私。

  他把她当做全部，她却只能把他认作其中之一。

  他终究只是她的一个“朋友”。

  一滴眼泪从纪无尘的眼角滑落，刚刚看电影时他没有哭，割伤了手指他也不会哭，只有绝望，压在心底无尽的绝望让他喘不过气。如果没有一个渠道发泄，他恐怕就活不过今晚了。

  这一切都是始料未及的。

  周千寻怎么也想不到，今天为庆祝他的生日而来，最终竟以相对无言而终。

  有些事只能天注定，强求不得。

  她起身，最后说，“纪无尘，如果你愿意试着打开心扉，一定可以遇见真正与你契合的那个人。但对不起，那个人不是我。”

  “嗯。没关系，我知道。”

  又是这句话。

  他现在除了这句话什么也不能说了。

  他真想为她背诵一大段一大段的情诗，如果需要，他也可以为她写一封又一封的情书。他真想拉住她的手挽留她留下，他不需要她永远陪在她身边，可一旦想到她离开之后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他根本无法释怀。

  他拿她当作全世界，便一心奢求着回报。

  现在，一场空。

  他也只能认命。

  一向能说会道的周千寻也不知现在该说些什么了，一切言语都失去了重量和质量，每一个字都像是她的同情和狡辩。

  她无可狡辩，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东西。

  “‘很多人不需要再见，因为只是路过而已，遗忘就是我们给彼此最好的纪念’。纪无尘，如果我的存在会让你一直深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我可以不再主动联系你。我们依然是朋友，只要你有需要，我还是会义无反顾的出现。只是，我不再主动打扰你。”

  她要离开了，再待下去也没有结果。

  站在他的角度，她能想象到这是怎样一场绝望的别离，可……她不是神，只是一个普通人，她的爱情没有办法一分两半。

  纪无尘用胳膊挡住自己的脸，努力维持着镇定，“这就是，‘走完同一条街，回到两个世界’。再见，周千寻。”

  再见，周千寻。

  你不找我，我也不会再找你。

  你说的没错，我已经深陷在爱你的泥潭中无法自拔，我只能自救，因为别人都在明哲保身，他们不会不顾个人安危来拯救我。

  曾经我以为爱上你是我此生唯一的幸运，现在看来恰恰相反——是唯一的不幸。

  最终不欢而散，站在门口，周千寻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鼻尖酸涩。

  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一些奇怪的想法，比如现在，她突然希望自己是个滥情的人，这样她就可以坦然的接受纪无尘的感情，他不会绝望，她也不会滞闷。

  但这样的想法转瞬即逝。

  不行，她不能这样自暴自弃。每个人都有他的人生，她没有那个照顾到所有人的能力，尽管她已经在努力了。

  走下楼梯，开门却是意想不到的人出现。

  纪茗星。

  “周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似乎比周千寻更加惊讶，这里是哪里？她那个孤僻弟弟的家。她很难想象有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出现在这里。

  “纪小姐，我来给纪无尘过生日。”周千寻顿了顿，“但他现在发烧了，你来的正好，可以照顾他。”

  “过生日？我怎么不知道他的生日是这一天？”

  “这大概是我与他之间独特的约定方式。”周千寻无力的笑道，“不过，以后大概就不会再有了。”

  纪茗星察觉到不对劲，“出了什么事？”

  她无意多说，“没什么。现在他已经睡下了，我也不打扰，先走了。”

  “周小姐，”纪茗星叫住她，“你察觉到纪无尘喜欢你了，是吗？”

  她抿唇，点了点头。

  “然后你拒绝了？”

  “纪小姐，你知道我有男朋友。”

  “对对，我知道。”这件事也在纪茗星意料之内，她就知道她这个倒霉的弟弟总有一天会在这件事上吃亏。

  虽然知道，可还是忍不住替他打抱不平。

  他毕竟是她的弟弟，是她从小就关心着的人。

  “但或许你可以拒绝的更委婉一点。”

  周千寻看着她，纪无尘的姐姐应该是个强势且有能力的女人吧，但并非不讲道理。

  “有些事还是说得痛快些比较好，痴缠越久，越难分开。”

  “……你说的也没错。所以我现在才劝他相亲，忘掉过去的伤心事，迎接一场新的有结果的恋情。”

  纪茗星适故意这么说的。她的弟弟算是栽的彻底，最后总还是该保留些体面。

  至少不能被人看扁，误以为他有多么廉价。

  周千寻微笑，“如果他真的能找到那个真正与他心心相印的人，我一定会祝福。”

  纪茗星颔首，“还有采访的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现在吧？”

  这话题转换的还真快。从头至尾她的脸上也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女强人的从容淡定一览无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