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大概是钟明第一次心悸。

  再相见的约定，自是让青春萌动的钟明忍不住幻想种种。

  也许，他和她未来能发生什么，一如霍喜和林翡秀两情相悦，大成好事。

  再加上刚刚霍喜才与他说笑人生大事，不自觉浮想联翩更是避免不得。

  可钟明错了。

  他与她的再相见，可没什么好事，不仅如此，还开启了他绝不想再经历的人生。

  眼看那白马青衣寸寸相近，钟明双眼微微眯起，同时也注意到了其腰间的佩剑，忍不住嘴角轻轻扯动。

  即便隔了那般漫长岁月，他仍记得铁剑架于脖上的冰冷，还有那飒爽剪影，一如昨日。

  而现在，他即将再次经历。

  有时候，真的不得不感叹命运之神奇。

  所不同的是，前世为意外，这一次他却是要主动促成这一切，当然，只是这开头的相遇，之后一切悲惨他断不可再让之重现。

  视线再次触及那让他熟悉怀念的剑，钟明想起了许多，想起了最初遇这剑时，她说的“当街杀人，我可没这个胆量，这可是天子脚下”，也许是真的，但也只是此时，此后的她可不单单有胆量当街杀人，便是那真龙天子她也敢挥剑斩之，而且还成功了，要不然怎么会成为未来的女帝呢？

  “大喜，来客人了，帮着招呼。”一如前世，此刻店中博士大哥将霍喜喊去。

  “好嘞，这就来。”霍喜朗声应着，而后对扶额好似因醉酒随时会倾倒的钟明笑道：“阿明你且先在这歇着，切不可乱动，我很快回来。”

  “嗯……”钟明迷迷糊糊地点头。

  “看你这醉模样，任谁都能看出来，今日怕是少不了一顿骂了，不过我高兴。”霍喜站起身来，看着钟明笑嘻嘻地感叹，而后离去。

  他没有看到的是，就在他转身之际，看似醉眼迷离的钟明转瞬间恢复了清明。待他去了帷幕那边的客座，钟明更是稳健地起身，手中还拿着他放在桌上的酒罐，然后来到了栏杆前，俯视着下方人来人往，其中最显眼的自是骑着高头大马的人儿。

  再过三四息，这让钟明心神震动的白马青衣就会行在他的正下方。

  眼角余光，左手边一臂之距放着一盆栽，甚是古朴雅致的罗汉松。

  前世，便是它做了钟明和她的牵线者。

  只可惜，砸落下去的它几日后便枯了枝败了叶。

  这一世，钟明当然不打算再次将之献祭，毕竟它很得霍喜喜爱，每日里即便再忙都要空出时间好生照顾爱护。

  它死了，霍喜可是会伤心好一阵子。

  再加上昨日与林翡秀定了亲事，钟明不能给他添堵。

  所以便只能牺牲这手中的小酒罐了。

  掐算好了时间，钟明哎呀一声，佯装手滑将酒罐丢了下去。

  一道完美的抛物线，直中下方的白衣。

  貌似这酒罐也是霍喜才淘来的珍视物件儿……看着空中优雅转动不撒一滴酒水的酒罐，钟明忽然想到这一点。

  不过后悔也晚了，箭已发，便收不回来了。

  而且今晚这酒罐大概率也逃不过被摔碎的命运。

  心中这般为自己找借口的钟明，已然想到了霍喜指着他颤抖着脸气又不敢气的模样。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若是常人，定是被砸到头见血的结局。

  但钟明清楚，她，绝对不是常人。

  酒罐将要砸中之时，她的剑便动了，疾风掠影挥斩而去。

  咚！

  一声响。

  让钟明意外的是，未出鞘的剑并未如他预想那般将酒罐打偏一旁，而是将之稳稳地托住。

  酒罐没了碎身之险。

  眼见这一幕，钟明有些同情地望了望旁边的罗汉松。

  这待遇，差别有些大啊。

  微风轻拂，罗汉松枝叶晃动，仿佛也在抗议一般。

  此时，白马驻足。

  钟明也赶紧佯装慌张无措地向下方致歉，而后急匆匆下楼赔罪。

  此时的发展虽有不同，但大方向一如前世。

  来到白马之前，钟明拱手躬身，连说自己的不是，请求原谅。

  “这是你丢下来的酒？”淡淡的质问飘然而落。

  “是。”

  “这样请人喝酒，可不好。”虽是批评，但不见任何怒气，紧接着，也很快嫌弃道：“而且这酒也不甚美，下乘之酿。”

  “是是。”钟明附和。

  “你这呆子，就只会回答“是”吗？抬起头来。”

  声音趋冷而出，钟明身体些微颤抖着抬头，面上尽显愧意胆怯。

  这当然只是表面，他的内心可是平静地很。

  他已经经历过一次，且此时面对年少她的是外表年少内里则是成熟甚至可称沧桑的青年钟明，在一定程度上，他是有着依仗的。

  而且她此时的气势也没那么强。

  当然，也并非说现在的她就不可怕，钟明深知她此时是锋芒暗藏，持隐忍之势，切不可被表面所欺骗就此轻视于她，要谨慎以待，慎之又慎。

  抬了头，再看那光暗交错，与记忆中的画面完全重合。

  然而，又有所不同。

  多了一个酒罐。

  而且也很快被抛来，让人猝不及防。

  以钟明现在的反应，自然可以轻易地将之接住。

  不过钟明却不会这般做出来。

  他慌里慌张地险险将之抱住，还撒了许多酒水出来，淋了自己一身。

  此举自然也是藏拙。

  示之以弱。

  扮猪吃虎。

  这还是他从她这里学来的。

  今日也用在了她身上。

  不单单是今日。

  今后很长一段时间也会是。

  她不了解他。

  但他对她却是无比熟悉的。

  “你还真笨呐，这都接不住。”嘲笑声起，如银铃般悦耳，让人生不出气愤，反倒多是喜悦。

  钟明满脸惭愧。

  旁边看热闹的也都发出嬉笑，让他更是脸红，此刻的他窘迫得不能再窘迫，好似真是一个羞涩纯良少年。

  亦在此时，眼前又有一黑物抛来。

  再次以滑稽之举将之接住，定睛一瞧，原是一个朱红葫芦，稍稍晃动，便觉里面装有液体。

  “这是？”钟明疑惑抬头。

  “礼尚往来，你请我喝酒，我当然也要请你，而且是极品美酒。”得意炫耀似的回答很快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