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钟明重生后的第二个夜晚。

  把剑放好，关了窗户，躺进被窝的钟明很快暖和起来。

  感觉虽好，却给他一种不真实感。

  到了现在，他依旧害怕这重生只是一场梦，只是他濒临死亡时的幻象。

  他很珍惜这重来一次的机会，珍惜到无法用言语去描述。

  深深吸了一口气，钟明闭上眼睛，想要睡去。

  然而侵入他视野中的不是黑暗，而是一个人影，泛着光的人影，仿佛美丽的精灵一般。

  这人影不是旁人，正是今日钟明刚刚见过的武凌空，少女武凌空。

  她持着剑，对着他笑。

  钟明的心，不争气地加速跳动。

  可转眼间，她突然收起笑容，唰的一下将剑拔出，剑招频出，招招致命。

  以第一视角看到这等画面的钟明加速跳动的心不禁漏跳了两拍，然后以一种更加快的速度跳动，在他看来，这剑招便是刺在他身上的，而且真实地要命。

  当然，这只是钟明的幻想。

  被吓得睁开眼来的他，自然不见那弄剑之倩影，有的只是透过门窗洒进来的暗淡月光。

  这一下，反倒让钟明心生不舍，对那倩影的不舍。

  试探着再次闭上双眼，钟明期待着再次看到方才之所见。

  他也害怕着，毕竟幻象什么的，总不可能随他心意而现。

  不过惊喜的是，倩影真的再次出现。

  心里有了准备的钟明不再惊慌，加速跳动的心脏也出奇地慢了许多，但依旧比平常快上一些。

  出奇的是，倩影的动作也似随着心脏跳动的速度变缓，从一开始的杀气腾腾、风驰电掣，到堪称温柔似水的剑舞。

  不，不是剑舞。

  正要沉浸在倩影“舞姿”中的钟明心神一颤，恍然大悟地否定了方才的观感，她可不是在舞剑，而是在使着货真价实的剑招、杀招，也正是钟明方才练习的剑招。

  他本该一眼就认出的。

  但一开始她的剑招太快，看得他眼花缭乱且胆战心惊，后面变慢了，但钟明又被她忽然展现的“柔情”所迷惑。

  不得不说，无论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钟明都被她稳稳地拿捏着。

  她的武艺超出他太多，任意一次回想她所使之剑招，钟明都能从中学到之前所未领悟到的东西，而在这如真实一般的幻象中更是如此，钟明领悟到更多，仿佛她再一次亲身在他面前展示剑招，充满着各种细节，还贴心地慢放了。

  就这样，钟明用心注视着她剑招的轨迹移转，一遍又一遍，都忽略了时间的流动，也不觉枯燥。

  毕竟挥动这剑的，是她。

  不过前世的她可没这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教他。

  此时这般“细心”，竟都让钟明心中隐隐触动。

  淦！

  怎么有种自己很贱的感觉？

  仅凭这重复变慢的幻象就感动起来。

  意识到这一点的钟明暗暗对自己狠狠唾了一口。

  但这抹“幡然醒悟”也没能持续一刻，钟明便继续沦陷在那倩影的“舞动”之中。

  不知多少遍过后，随着一道从未出现的娇喝声起，钟明视野中的倩影舞动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钟明。

  紧接着，便是一片血红侵染，给人一种极度的压抑之感。

  血红褪去，倩影依在，但那把指向地面的剑却滴落点点血水，哒，哒，哒，一滴又一滴血滴落的声响清晰传进钟明双耳，又是那般真实。

  定睛瞧去，剑上染着血。

  而在倩影的旁边，竟诡异般地缓缓浮现一个又一个身影，横七竖八躺着的身影，死去的身影，身上有着醒目可怖的伤口。

  这幅画面，将她映衬地如地狱中的修罗，可怕地让人畏惧，让人不敢靠近，不想跟其沾染半分因果。

  钟明同样畏惧。

  也曾经想过逃离她。

  可是，到了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没有这般做。

  也许是早已习惯。

  钟明畏惧的同时，也想向其靠近，他想拿走她手中的剑，想把她从地狱中拉出，携她入人间。

  就在钟明这般想着的时候，视野忽然拉近。

  他仿佛就站在她的身边，似乎伸手便能将那剑夺下。

  错觉。

  这是钟明的错觉。

  他伸了手，却不见自己的手，现在的他仿佛一片虚无，自然也触摸不到那剑，人，更是妄想。

  而就在钟明深感绝望的时候，倩影回头了。

  眼看那白皙脸颊进入视野，钟明内心感觉到了一丝光明。

  可惜的是，完整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不是期待中的少女面容，而是未来女帝霸道而绝美的脸。

  “明郎，你真的来夺我的江山了。”微微一笑间，女帝朱唇启。

  这一刻，钟明甚至不敢呼吸。

  纵然女帝好似很欣喜的样子，好似妻子发现丈夫开始实现自己承诺过的惊喜一般的欣喜。

  她话音一落，钟明就感觉到周身刺骨的冰寒。

  与此同时，他和她周身死去的人影也突然间化作了一具具白骨，望着那一双双黑乎乎的眼洞，仿佛还在传递着其人之不甘，更让钟明体验到了一种发自心底的冷，极为瘆人的冷。

  “明郎，你怕了他们吗？”女帝贴心地问询。

  还没等钟明有所回应，她又接着冷声斥道：“怕，可没什么用，你想要和我夺江山，就必须要面对他们，甚至要做制造他们的刽子手，你的手要沾血！不管你愿不愿意，这无可避免，是你必须要走的路，你真的做好准备了吗？你，可曾杀过人？”

  “沾血……杀人……”女帝的话很是振聋发聩，一句句砸进了钟明的脑海之中，让他心神震动不已，不禁喃喃起来。

  是的，他现在还从未杀过人。

  但他选择的路却注定要他脚踏累累白骨。

  自己真的准备好了吗？

  看着面前女帝的绝美面容，钟明扪心自问。

  这一刻，他的心竟然有些动摇。

  “或许，我真的没准备好。”他苦笑着开口。

  “你放弃了？”女帝微微皱眉。

  “不！”钟明于此时果断地摇头，然后直直地盯着面前的女帝，他伸出了手。

  这一次，他的手不再是一片虚无。

  这一次，他不想夺剑，而是想抚摸她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