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郎有令，所有人都可以自由行动，无需再受什么约束。”来传送消息的小厮面容稍显青涩，但嗓音却显得很是老成。

  这是在小玉薛琥进了房门之后很快发生的事情。

  “是！”听闻小厮所言，把守壮汉重声回应，同时也是松了极大一口气。

  毕竟方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柳伯“溜”了出去。

  这么一个解禁的命令下来，当真是解了一个燃眉之急，至少不让他左右为难了。

  紧接着，他便与其他把守壮汉以及通信小厮退却而去，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

  而此时，面对持着胜利姿态“俯视”自己的小玉，薛琥也无心去与之争辩，若在平时，这将是他们双方的乐趣。

  但是，随着距离武凌空越来越近，他便真像是失了所有的胆量，不敢再多言，即便武凌空不再看他，刚才也是随意地扫了他一眼。

  可那种压制的感觉仍在。

  由此，薛琥决定还是按照直觉去行事，尽可能地低调。

  而小玉见薛琥爱答不理的模样，也了无兴趣，撇了撇嘴便即看向钟明，同时露出笑容。

  “明郎，我们该回家了。”趋近钟明所在，小玉尽显温柔地喊道。

  她自然也感受到了武凌空与人施压的气场，但她并没有采取如薛琥一般败退的措施，而是较起劲来，在用词上刻意强调了“我们”两字。

  “小玉小琥，你们来了。”听到小玉的喊声，钟明当即转过头来，结合小玉所说的内容，接着问道：“那边的事情结束了？”

  “嗯，喜郎二娘子他们都在等着你和柳伯呢。”小玉乖巧点头。

  “好的，我和娘子下完这一盘棋就走，很快的。”钟明似乎对命案的结果和发展不甚关心，轻轻一笑如此道。

  道了声“好”，小玉就立在了钟明的身侧，低头看向下方的棋局。而后，她也很快明白，钟明口中的“很快的”并不是敷衍之词，他和武凌空下棋的速度都很快速，往往一方走子之后，另一方已是将手伸向要动之棋子，最慢也不过三息，两人下的是快棋。

  至于薛琥，仿佛不存在一般，紧紧躲在小玉的身后。

  不过他纵是如何躲，也无法将自己的身形掩藏，小玉的身形毕竟娇小许多。

  稍稍歪着头的小玉显得很有耐心，嘴边持续噙着淡淡的笑意。

  她背后的薛琥就显得有些坐立不安且无可奈何了。

  “明郎，这一步棋不该如此走吧，很容易输掉的。”瞧了一会儿，在钟明走了一步棋后，小玉终是忍不住开口提醒道。

  从一开始，她就感觉到棋局似乎有些怪异。

  当然，话一说完，她也连忙捂住嘴巴，展露出自责的眼神。

  她自然知晓“观棋不语”道理，也知道这种行为会让下棋人不快，武凌空她倒是不甚在意，但钟明显然要在意的。

  “没事的，小玉。”钟明自然看到了小玉的自责，笑着安抚道。

  他如此说着，武凌空也没有间隔地走了子。

  稍一思索，钟明也走了子，并且同步向小玉解释道：“你方才所言，是正确的选择，不过我和娘子的对弈规则不同，你要想赢得胜利的话，就要先求输。”

  “先求输？”小玉微微皱眉，又很快舒展开来，在这番解释下，她方才感受到的怪异就说得通了。

  “诶，我忽然想起来了，小玉你是不是很擅长下象棋？”在与武凌空快速地“你来我往”下棋之时，钟明忽然一笑道。

  “只是会下罢了。”小玉谦逊回应，顿了顿，似乎是难掩羞涩，将话题转移到钟明和武凌空这奇怪的棋局之上：“明郎，小玉还是有些不解，若是求输才能得胜，那岂不是成了无解之局？两方都想着求输，只要不吃子便可，这样莫不是要下一辈子？”

  “这个不用担心，最终胜利的条件还是需要吃一定数量的棋子的，所以你不得不吃。另外，也并不一定就要吃子，只需让对方逼迫地不得不将自己军，就可以赢得胜利了。”钟明一边走子，一边解释。

  “哦。”小玉懵懵懂懂地点头，也不知真是懂了，还是更晕了。

  “明郎还真是厉害，嘴上说着，手上动着，双管齐下，游刃有余，哪边也不耽误。”亦在此时，武凌空调侃笑道。

  “娘子谬赞了。”钟明看向武凌空，说完，已是两手一摊，道：“我赢了！除开娘子主动认输的那一局，这是我今日第一次完完整整地赢了你，回想起来还真艰苦。”

  不得不说，他这番胜利感言却尽显苦涩。

  “嗯？”武凌空显然有些意外，再看向棋盘，还真是如此。

  “看来娘子也并非是一心一意与我下这盘棋，我赢的这一次娘子没有尽全力。”钟明意味深长地说。

  “不管如何，我确是输了，甘拜下风。”武凌空似乎并无钟明谈论这个话题的意思。

  话音一落，已是站起，似乎是要离开。

  “娘子这是要走？”钟明开口问道。

  “都是要走的，我又怎会例外？”武凌空耸耸肩。

  “不若与我等同行？”钟明邀请道。

  “我要去的地方不与你同路，至少现在不是。”武凌空回道。

  “好吧，那就就此告别。”钟明当然不能强迫着武凌空与自己同行，略略拱手道。

  “墨海酒肆，我很快就会择日拜访，到时不要高兴地晕过去。”丢下这么一句约定，武凌空的身影很快从此间消失。

  望着武凌空消失的方向，钟明陷入了短暂的失神。

  武凌空所说的“择日拜访”，他已大致猜出了是哪一天。

  与此同时，小玉身后的薛琥终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浑身轻松地站出，完全抛却了方才畏畏缩缩的姿态。

  感应到这等变化，小玉恨铁不成钢地给了薛琥一个嫌弃的眼神，随即又很快变换一副温柔的面目，轻声向钟明问道：“明郎，我们也动身吧。”

  “还有柳伯呢，别忘了。”薛琥补充道。

  “我知道！”小玉咬牙道。

  “老杜，老杜。”恰在此时，柳伯呼唤杜笙的声音响起。

  杜笙闻听呼喊，当即迈出门去，与归来的柳伯寒暄了起来，两人自然知道今日分别的时间已到，但也约定好了要再聚。

  “柳伯认识的人？”瞧着柳伯和杜笙相熟的模样，小玉歪了歪小脑袋，轻声喃喃道。

  “是故人，也是阿爷阿娘的故人。”钟明回过神来，轻轻答道。

  “哦。”小玉和薛琥同步点头。

  “明郎，走了。”与杜笙寒暄过后，柳伯向钟明三人招手。

  此时，三人也已经迈步而行。

  两方汇聚，再行分开，便只余杜笙一人留在原地，目送柳伯四人离去。

  哦，对了，还有他怀中抱着的酒坛，那是柳伯喝完后丢给他的。

  “这老家伙，真是一滴都不放过啊。”晃了晃酒坛，只听里面没有一点声响，杜笙不禁摇头叹道。

  站了一会儿，一点都看不到柳伯四人的身影，杜笙终是回了厨房。

  然而还不等多长时间，就听一声怒喝从房中发出，那是一种痛惜珍宝的愤然之声，还有着许多的痛惜。

  之后，“窃贼”“无耻之徒”的喝骂接连而起，不过最后都是化作了一声充满叹息和感慨的“老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