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然后，东燃猛地从梦魇中挣脱，一睁眼，他便仿佛看见了月华凝结在他的面前。

  “燃东，你感觉怎么样？身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吗？”

  那清冷的声音让东燃回过了神，他面前哪是凝结的月华？分明是秩序之光那银白的发丝。

  “我，我没有死？”东燃金色的瞳孔里充满了茫然，他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明明匕首已经扎进了他的心脏。

  “怎么会没有？”东燃只感觉他的胸口一片的平滑，根本就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撕裂的伤口。

  秩序之光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神色担忧中夹杂着几分紧张，“不要这样。”

  短短的一句话，克制中又夹杂着几分疯狂，让但还有些懵逼的东燃瞬间清醒了过来。

  “所以，我没有死，对吗？”东燃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平静了下来，眼里仿佛也失去了高光。

  “燃东，我们并不想你死，这不是我们想要的结果。”秩序之光看着这样的东燃，一时间有些慌乱，连抓着东燃的手都忍不住松了几分。

  “可是，这不是你们想要的结果，你们这样又是我想要的结果吗？”东燃的声音忍不住高了几分。

  他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样，他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要离开，为什么突然又要自相残杀，还瞒着他。

  祂们不想他自杀，他难道就想祂们自相残杀吗？

  东燃忍不住想要笑，嘲讽的讥笑。

  “对不起，我们……”

  “如果当初不是我知道，你们是不是想让我睡到一切结束？是不是觉得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便不会反应过激？”东燃直接打断了秩序之光的话。

  “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你不愿意在我们当中做出选择，那只能让我们自己做选择了。”

  静默之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祂的身上弥漫着东燃看不懂的气息。

  “你以为，我与祂们真的没有任何的感情吗？毕竟，不知多少年。”

  “是啊，我们都清楚自己的感情，我们对于我们的结局都已经做好准备，成王败寇，我们坦然接受。”

  热烈之火也这样说着。

  “不论死的是谁，我或者是他人，我们都是笑着离去的。”

  “你，你们……”东燃一时间失语了，他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原来，祂们已经做好了决定，甚至下了这么大的决心。

  这样的勇气是东燃不曾具有的，他做不到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赴死。

  可这样的感情更让他震撼，让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情绪来面对活下来的人。

  “你想要去看看祂们吗？”秩序之光的声音唤醒了走神的东燃，他的眼神微微聚焦，然后点了点头。

  “好。”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水晶棺放置的地方，那里的布局与他们躺在水晶棺里的姿态全都是东燃梦中的场景。

  这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所以，他看到那些都是真实的吗？包括现实世界的那一切。

  东燃一时间有些说不出话来了，他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想要回去了，可是他又没有办法将祂们丢在这里不管。

  祂们愿意为了争夺他的所有权而死，那等他离开之后，又会发生什么呢？

  东燃已经隐隐感受到了祂们偏执热烈的爱情，如果他想要回去的苗头被发现，他是不是会被打断腿？被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小黑屋里？

  东燃被自己的想法弄得一个寒颤，不不不，祂们不会这样的，祂们那么爱他。

  而且囚禁小黑屋要不得呀！

  东燃平缓了心绪，然后慢慢的蹲下身，将水晶棺打开。

  之前在梦里的时候，他便想去触摸祂们，想去见祂们最后一面。

  于是这一次，东燃顺应了内心，他轻轻地拂过宁和之水的脸庞，然后又将祂额角的一缕乱发捋顺。

  手下的触感是那样的细腻，甚至还带着些许的温度，恍然间竟让东燃觉得宁和之水仍然活着。

  “对不起，没能见你最后一面。”东燃轻轻的将宁和之水抱起，语气轻柔而又平静，这是不能被传达的，最后一句。

  就这样，东燃又狠着心将宁和之水放回了水晶棺中，他没有办法自我欺骗，宁和之水已经死了，他不能沉溺于过去。

  之后，东燃又将目光转向了另一边的无拘之风。

  祂正平躺在柔软的布匹之上，头发上那银白的发绳是他曾经赠予的，昔日灵动的表情都在这一刻化为了平静。

  “对不起，我来晚了。”东燃忧伤的说着，他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无拘之风的头发，神色温柔。

  他执起了无拘之风的一缕碎发，然后在上面轻吻：“好梦，我的女孩。”

  如羽毛般的吻，轻灵而又隽永。

  因为明白东燃的情绪，秩序之光，热烈之火和静默之暗都没有出声，只是静静的在一旁看着。

  这种时候，保持沉默就好。

  又这样看了很久，东燃这才闭了闭眼睛，然后盖上了水晶棺的棺盖，转过身向后走去。

  “我们走吧。”东燃声音平静，看不出一点的端倪。

  “好。”秩序之光祂们也没有问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静静的跟在东燃的身后。

  等回到了房间，东燃看着面前的神明们，慢吞吞的说道：“对不起，都是因为我的优柔寡断，如果最开始我们没有相遇，祂们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这是东燃的心声，也是最让祂饱经折磨的问题。

  “不，我不允许你这样说，就算没有你，我们也会走向自我毁灭。”

  静默之暗用食指抵住了东燃的嘴，祂的脸上浮现出了怅然若失的神情。

  “我们已经活的太久太久了，久远的时光已经磨灭了我们的情感，以及活着的欲望，这个时代已经不再属于我们，我们本约定好一同步入毁灭。”

  “可是，就在那个时候，我们遇见了你，你是我们此生独一无二，唯一心动的存在。”

  “所以，不要说什么没有，没有你，我们早就已经死亡。”

  东燃从未听祂们提起过祂们这样的过去与想法，他想要说什么，但却因为被手指抵住没有办法说话。

  “是啊，我们都是一群被亘古的时光逼疯了的可怜虫，你是我们的救赎。”热烈之火也这样说道，那仿佛流淌着黄金的眼眸里满是认真。

  东燃一下子被这样的眼神给看呆了，一直到祂们离开了他的房间，他才反应过来。

  私心里，他其实是不希望祂们说出这样挽留的话的，没有了死亡的退路之后，比起留在这里东燃更想回去。

  可越是了解祂们，越是看见祂们的真心，东燃便越是纠结，越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多么的希望祂们之间的干脆利落的断掉，可没有办法，这都是他自己自作自受的。

  ————

  “全都被翻乱了吗？他看的都是关于什么的书？”秩序之光冷漠的看着一片狼藉的藏书室，问道。

  “主，被翻阅的最多的是关于世界穿梭魔法。”伊娜听着秩序之光冷漠的声音，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上了几分诚惶诚恐，连声音都颤抖着。

  “他也找你问过吗？”秩序之光又问道。

  “是的，主。”伊娜继续点头。

  “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秩序之光示意自己知道了，便让伊娜下去。

  祂看着其中一本摊开的书，上上面是那鲜红的血迹，连字体也模糊了。

  秩序之光看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将那本书拿起。

  祂如白玉般的手指轻轻地抚过泛黄的书叶，纸张与手指的对比分外的鲜明。

  “为什么要逼我呢？我不想这样的，那样会很丑陋的，你不会喜欢的。”

  明灭的光影中，秩序之光的神情被扭曲成了两半，一般冷漠平和如天上神佛，一般偏执疯狂如深渊恶魔。

  祂走出了藏书室。

  “怎么样，确定了吗？”静默之暗看向了走近的秩序之光，问道。

  “确定了，他一直在找关于世界穿梭的魔法，热烈之火也说燃东问过祂。”秩序之光点了点头。

  “这样吗？那没办法了。”静默之暗摊了摊手，连带着祂的声音更加甜蜜了。

  “热烈之火，你觉得呢？”秩序之光又转向了热烈之火。

  “我……”热烈之火的神色略微挣扎，“燃东不会喜欢我们那样的，命运没有站在我们这边，它会将他的夺走……”

  “所以，我们更要那样做了，只有那样，我们才能从命运手中夺回他。”静默之暗神秘的笑了。

  “我……”热烈之火依旧有些纠结。

  “不要纠结了，你真的想要看到燃东离开我们吗？你真的想要再一次步入孤独与永寂的黑暗中吗？”

  “见到过光的人，可没有办法再习惯黑暗。”

  静默之暗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压垮了热烈之火，是啊，祂没有办法承受失去的结果。

  “好。”

  最终，热烈之火也选择了妥协。

  “我们会神不知鬼不觉的，他将永远沉浸在我们编织的幻梦，我们，将不可分割。”

  ————

  因为神明们的离去，东燃彻底的放松了自己，他仰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他的脑海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死党的掏心掏肺的话语，一般是祂们炽热的爱意。

  他实在没有办法做出选择。

  但随着这样的困扰，东燃慢慢的沉入了梦乡，就这样，直到第二天阳光将他唤醒。

  上一次因为神明们争斗，东燃的神力得到了大幅度的增长，而又因为信仰的传播，几乎每一天他都能感觉到自己力量的增加。

  他变得更强了，使用魔法也更加得心应手了。

  这样的他，现在已经不需要惧怕时空漩涡了，他再一次拥有了退路，有了离开与否的权利。

  困住他的不再是什么外力的因素，而彻底变成了他的内心。

  自从醒来以后，东燃便显得没有什么精神，烦躁的心绪让他根本提不起精神。

  就在东燃还想躺床上再睡一会儿的时候，敲门声打断了他，一开门便看到是静默之暗。

  东燃哐的一声又立马关上了门，我的天，他还没有洗漱，这样的他被静默之暗看到了！

  东燃瞪大了眼睛然后快速的洗漱后，再一次打开了门。

  “哦，为了见我，特意洗漱了吗？”静默之暗坏笑着说道。

  “这只是最基本的礼节。”东燃别过脸，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哦～最基本的礼节。”静默之暗嘴角的笑容更大了，东燃被祂笑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转移了话题。

  “怎么这个时间点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事情嘛，确实是有，看，我是来给你送这个的。”静默之暗晃了晃自己手中的箱子。

  “这是什么？”东燃有些疑惑。

  “这个嘛，因为秩序之光怕你因为祂们心绪不宁的，特意为你做的安神香。”静默之暗回答道。

  “这样吗，谢谢了。”东燃伸手想要接过箱子，但箱子却立刻被静默之暗举高。

  “这么冷淡的吗？不请我进去坐坐吗？”静默之暗甜蜜的声音中带上了几分委屈。

  东燃一见静默之暗这样，他便立刻收回了手，然后将静默之暗请了进去。

  “抱歉，最近我有些头昏脑胀的。”东燃这样安慰着假装委屈的静默之暗。

  “这样吧，如果你真的想道歉的话，亲亲我吧。”静默之暗说着，虎狼之语。

  “亲，亲你？！”东燃瞪大了眼睛，他的脸蹭的一下红了，这下他总算不走神了。

  “怎么嫌弃我？你可以亲他们，不能亲我？”静默之暗继续假装着委屈。

  “我，我，好吧。”东燃咽了咽口水，美人上门求亲，他能拒绝吗？是个男人都拒绝不了好吧。

  “怎么这么犹豫啊，是不是心里不愿意啊，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亲。”静默之暗确实对于东燃这种态度并不满意。

  “没有，我当然愿意！”东燃立刻激动了起来。

  “你先闭上眼睛。”东燃看着睁着眼睛盯着他的静默之暗，颇有些不自在。

  “嗯，好吧。”静默之暗依言闭上了眼睛。

  东燃看着闭着眼睛的静默之暗，然后慢慢的在祂的嘴角亲了一口。

  这是一个带着些许甜蜜与些许苦涩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