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大本营，龙窟。

  “你们画的是什么？！”

  “一点也不像！不像！”

  “朕要你们何用？画画都画不好！”

  大殿内，楚宣大声咆哮，然后一把推开面前摆放着的画像。

  一幅幅精美画像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

  大殿内数十位宫廷画师连忙匍匐在地，急声告罪，大气不敢喘。

  其余的宫廷太监和宫女，也吓得不敢说话。

  “再画一次，重新给朕画好，不然全都给朕下去服侍圣母！”楚宣声音冷冽，眉眼之中满是戾气。

  大殿内其他人听到，都不由怜悯这些画师运气不好，偏偏在这时候触犯了楚宣的眉头。

  天子的脾气近来愈发暴躁。

  这是所有近距离接触楚宣之人，共同的感受。

  一直服侍楚宣的太监宫女和侍卫们，对此感受最为深刻。

  以往，楚宣虽然对外雷霆手段，铁血镇压杀过不少人。

  但对于宫中照顾他起居护卫的这些人而言，反而十分和善。

  一点没有皇帝的架子。

  这几天却经常会因为一些小事对周围太监宫女大发雷霆，严重的还会直接杖打。

  不止是宫中之人，就算是大臣觐见，也会被楚宣一言不合大骂一通。

  连魏忠贤、张奉孝那等权势滔天之人，也不例外。

  因为办事不利甚至被鞭打几十鞭，皮开肉绽，又被罚过在殿前跪着一夜，削减一年俸禄的处罚。

  圣宠正盛的来俊臣则因为觐见时说错了一句话，“民之智想向来随波逐流，今陛下年轻盛年，必可长生久视，他日只需慢慢引导，民风民智当为之一变。”

  意思就是安慰楚宣现在正年轻，以后慢慢来必定可以将民间的想法风俗慢慢改变。

  结果被皇帝直接下狱，现在生死不知。

  可以说，来俊臣这是一夜之间从天堂跌落地狱。

  也就军中的情况好一点，没有受到波及。

  究其原因，

  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最近关于圣母入太庙之事，引发的民间争议。

  谁也没想到，

  在朝中对于此事一片平静祥和，甚至有部分官员极力奉迎的情况下，民间却爆发出一股极大的风波。

  还是一股对圣母极为恶意的揣测和流言！

  这种恶意揣测和流言，不仅胆大包天敢编排当今朝政，最主要的是胡乱编造圣母曾经的往事，直接将楚宣的母亲描绘成一个在当地名声败坏，无孝无德，品行不端还与多名男子暧昧不清之人。

  还暗有所指，意图在楚宣的出身上模糊其词，认为楚宣有可能不是泰安帝的亲生儿子。

  那一件件关乎皇家的桃色密闻，关乎皇权法统的事情就如同评书一般，在谣言之中被绘声绘色的传播着，不知道的还以为每个人都亲眼目睹过一般！

  广大人民群众对于这种桃色八卦和皇家密闻，向来心底是怀着十二分的好奇与想象的，也就让这谣言传播愈发快速、离奇！

  最后直接是把泰安帝说成被楚宣母亲玩弄在鼓掌之间，被戴绿帽还不自知。

  一个个都自称什么我有一个朋友、我家有个亲戚、我曾经去过当今天子母亲老家还差点怎么怎么样......

  原本有些百姓还害怕朝廷会追究，后来看到大街小巷几乎每个人都会神神秘秘讲一些之后，也都没了顾忌。

  法不责众嘛！

  说不定当今天子本来就不是太上皇的儿子，现在正心虚呢！

  一开始，当东厂和锦衣卫底下的番子听闻到流言的时候，还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只是警告了一番，想着先将这流言掩盖住。

  而且这种事，厂卫的番子也没法大张旗鼓去逮捕人。

  他们害怕会将事情搞大，反而被朝廷怪罪。

  结果，在看到厂卫这种态度之后，百姓越更加起劲了。

  反正你也不会对我怎么样，说不定就是有鬼呢！

  在这种想法下，流言越传越广。

  最后到了掩盖都掩盖不住，东厂和锦衣卫的番子上报给魏忠贤和张奉孝，两人俱是脸色一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毫无疑问，这是诛心之论！包藏祸心之言！

  背后也一定是有一股势力，在有意散播这种流言、谣言。

  他们不敢隐瞒，只能第一时间向楚宣汇报。

  可是这时候，事情已经越发不可收拾了！

  即便楚宣暴怒之下，将魏忠贤和张奉孝两人鞭打几十下，罚跪一夜，也只能出口气，改变不了流言谣言满天飞的局面。

  幕后推动这流言和谣言的人，

  为的，自然就是不让楚宣废除萧后，迎亲母入太庙！

  甚至，

  还有种对楚宣皇位正当性的质疑！

  这是不仅要抹黑楚宣的母亲，还要动摇楚宣的执政根基！

  不得不说，这招很狠。

  自古以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想要扑灭流言，谈何容易。

  不过楚宣岂会让暗中那些盘算着阴谋诡计的人如愿。

  本来这些时日来，各种各样的坏消息就已经让他心烦意乱。

  在辽东，

  原来臣服于大周的女真部落酋长之一，名为奴尔哈赤的蛮夷之人，竟然在边军的眼皮子底下一统辽东女真，这老奴现如今蠢蠢欲动。

  在江南，

  老不死的司马懿近日一直向朝廷要钱要粮，狮子大开口一般，似乎是借着平寇自肥，想把大周国库给掏空？

  据说另一个老不死的，楚宣的便宜父亲泰安帝也不安分，还派人去见过这司马懿.....

  还有东南沿海一带，

  东洋岛国倭寇屡屡上岸侵犯，人数虽然不多却来去如风，当地官府竟毫无办法，上个月竟差点被攻下一州首府。

  还有种种不好的迹象.......都让楚宣心焦气急。

  现在又出现这种有人故意抹黑他心中唯一保留的净土，将唯一亲人母亲被说成荡妇，不知廉耻之人！

  对于楚宣来说，这个感觉就像是他连身边的人都保护不了一样。

  让他脑海之中不断回想起一些过往凄惨的事情。

  那时候的他，就像现在这样，让身边亲近的人遭受各种屈辱。

  楚宣痛恨这种感觉，痛恨这样的自己。

  如果不能保护守护自己在意的东西，那做这个皇帝又有什么意义？

  容易暴怒和心境的改变，也只是楚宣潜意识的应激反应。

  他本来就有着巨大的压力和怒火需要发泄！

  说实话，哪怕是说他楚宣种种不好，说他不是泰安帝亲生儿子，楚宣也不会那么在意。

  但是，母亲不行！

  “陛下，盖世太保两位副都督觐见。”

  就在楚宣一边看着颤颤巍巍的画师作画，一边沉思的时候。小黄门低头小碎步通报。

  “让他们进来。”

  接着又一个小黄门通报：

  “陛下，魏公公和张指挥使求见。”

  “呵呵，他们这是伤好了，现在又闻到什么味道过来了？”

  楚宣冷哼一声，摆摆手让他们都进殿。

  “臣，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武家兄弟最先进来，然后是魏忠贤和张奉孝一瘸一拐走进大殿。

  几人跪拜完之后，

  楚宣看也没有看魏忠贤和张奉孝两人，他躺坐龙椅，直视武家两兄弟：

  “最近镐京的流言，你们两人知道吗。”

  闻言，

  武元庆、武元爽两人头也没抬，小心翼翼道：“臣等略知一二。”

  “哼!

  你们无须掩饰，这流言现在估计已经满天飞，无人不知了！”

  楚宣一手敲打桌面，对着武家兄弟语气森森道：

  “盖世太保.....朕是要让它成为手上最锋利最干净的刀。”

  “现在，到用你们的时候了。”

  微微看了一眼魏忠贤和张奉孝，楚宣接着道：

  “对于背后传播之人，朕，深恨之！”

  “你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幕后之人给朕找出来！并且将流言给朕止住！

  不管是谁，只要敢违背盖世太保办案，通通皆可杀！东厂和锦衣卫也在此范围，且受你们调动！

  朕不希望再听到世上任何一句关于这事的话！”

  楚宣话音刚落，武家两兄弟就不可置信抬起头。

  他们原来一直以为，所谓盖世太保只是楚宣弄出来玩的，或者最多在军中起到一个聊胜于无的作用。

  没想到，现在这是将盖世太保凌驾于东厂和锦衣卫之上，真正的百无禁忌啊！

  不管是军队还是朝政，还是厂卫，都要服从盖世太保！

  是了，

  肯定是这次关乎陛下的流言厂卫处理不力，引起了陛下的震怒。

  现在终于轮到我们武家执掌大权了！

  武元庆、武元爽两人情绪激动，涨红了脸，“不知对于肆意传播的百姓，陛下可允许严刑之？”

  “杀！”

  楚宣冷冷吐出一个字。

  “朕给你们一千军士，十日内不封刀！务必抓到幕后之人！

  要是一千军士不够，那朕就派一万军士！十万军士！

  直到抓到、平息流言为止！”

  “臣明白了！必不让陛下失望！”

  武家两兄弟心中一凛，知道皇帝这是下了狠心了。

  “陛下，如此大张旗鼓，放纵士卒血腥镇压，臣恐于会造成百姓怨恨，得不偿失啊！臣请陛下以大局为重，缓缓图之！”张奉孝忽然开口道。

  “以大局为重？”

  楚宣笑了，然后对着张奉孝猛然喝道：

  “大局？什么是大局？

  朕告诉你，

  朕就是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