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思凝想到这点，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她有点纠结。

  又想让沈沅舟睡好觉，但是她又不想和沈沅舟睡一张床。

  纠结了好一会儿，庄思凝才妥协地作出决定，朝沈沅舟小声道：“那你睡沙发，我睡你房间吧。”

  果然。

  沈沅舟瞳孔暗了暗，眼睑压下，挡住了眸底的一切。

  —

  沈沅舟的房间布局和外面一致的冷淡风，虽然好看挺好看，但对于喜欢温馨感的庄思凝，这屋子看着就有点没温度了。

  冷冰冰，透着些和主人一样的不近人情。

  不过床很大，偌大一间房，放置着一张至少有两米宽的大床。

  庄思凝夹着个抱枕进去，扫了一圈，捡着床上的毯子又出去了。

  她瞅着蜷缩着身体已经躺沙发上的沈沅舟，眼睫颤了颤。

  沈沅舟感受到落在身上的视线，他抬眼看着庄思凝，“怎么了？”

  因为脸贴着靠枕侧着看过来，所以那张一贯清冷的脸一边被压出了一团肉。

  目光定定看过来时，莫名像湿漉漉沾着水气的海獭，有几分无辜和可怜。

  庄思凝茶色瞳孔微微闪了闪，目光扫描了一圈沈沅舟，最后落在他修长的四肢上，拧了下眉。

  “虽然房间有恒温箱，但睡着了容易感冒。给，这毯子你拿着，盖在胸口，免得着凉。”

  “嗯。”沈沅舟乖乖应下，却没动，只一瞬不瞬地看着庄思凝，扯了扯嘴角：“你帮我盖着吧。”

  庄思凝杨眉笑了笑，对这样的小要求没拒绝，走过去把毯子展开弯腰盖在了沈沅舟的胸口上。

  “晚安啦。祝好梦。”

  沈沅舟眼睫颤动了一下，眼里的笑意深了一些。

  “嗯，晚安。”

  —

  进了沈沅舟睡过的被窝，枕着沈沅舟枕过的枕头，等灯一灭，庄思凝顿时觉得自己被沈沅舟身上清冽的气息给整整包围住了。

  要是床铺没那么软，庄思凝差点以为自己躺进了小刺猬的怀里。

  就，有点怪异的感觉，还挺不自在的……

  庄思凝有点认床。

  沈沅舟的床虽然很软很舒服，但她依旧滚了好久，才慢慢陷入黑暗之中。

  后半夜。

  客厅沙发上，沈沅舟喘息着突然从噩梦中惊醒，整个人都坐了起来。

  旁边的安眠灯亮着柔和的光，映出沈沅舟起伏的胸膛，紧紧绷着的下颌角。

  丝丝缕缕的光辉为他额头的密汗镀了一层蜜色，衬得他精致稠丽的面容有一种破碎的脆弱……

  午夜梦回，他又陷入了童年那间破旧昏暗充斥着密密麻麻老鼠的地下室里。

  拖着他要把他拉入地狱。

  即便醒来，沈沅舟却有一瞬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恍然觉得客厅内也涌动着密密麻麻拖着长长尾巴的东西，下一刻就要咬上他的身体，钻入肺腑。

  沈沅舟脸颊肌肉紧咬，瞳孔里是如同漩涡一般浓稠的暗，戾气与暴虐在他眼里穿梭，薄唇惨白一片，整个人似乎就要陷入奇怪的情绪之中。

  “唔……”

  恰在此时，一道轻柔熟悉的梦呓穿进沈沅舟的耳膜，霎时像是一滴墨一样，在湖面上激起层层涟漪。

  他眉头拧了一下，眼里的理智慢慢回笼，那纷纷朝他涌来的老鼠像是遇到天敌一样，退潮般销声匿迹。

  沈沅舟舒了口气，垂下眼睑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旋即他压下心中汹涌的情绪，抿了抿嘴从沙发上下来，抱着一个和庄思凝同款的抱枕，朝自己的卧室门口踱步过去。

  等庄思凝醒来上厕所时，一睁眼瞅着床边一团高大的黑影，吓得往被子里退了退，瞳孔紧缩，差点尖叫出声。

  “妈呀！”

  “是我。”

  沉哑的嗓音入耳，庄思凝并不陌生。她眨了眨眼，朝黑影仔细一看，发现是沈沅舟。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呀？吓死我了。”

  庄思凝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脯，亮起了屋内的灯。

  适应了一会儿刺眼的光，庄思凝这才睁眼看向沈沅舟。

  “外面有咬人的老鼠。”

  “我可以和你睡吗？你身边很安全。”

  少年抱着一个抱枕，宽大的肩膀耷拉着，薄唇毫无血色，细长的眼睛反射着脆弱的光泽，一瞬不瞬地看着庄思凝，闷闷地嗓音一片涩然。

  看起来像只被人遗弃的可怜小狗。

  “又做噩梦了？”

  “嗯。”沈沅舟有点难受，低低地从鼻端发出一个单音节，眼尾不知何时染上了薄红，像泣血丹蔻。

  似乎深怕庄思凝赶他离开，他哑着声音又道：“今晚我和你睡可以吗？靠着你睡，就不会做噩梦了。”

  这已经不是庄思凝第一次听小刺猬这样说了。

  她哪有这样神奇的能力。

  但现在看来，沈沅舟常常做噩梦可能是心理原因，某种意义上，自己解救了他，所以才有了靠着她就好了的情节。

  并不是她具有安神特异功能，沈沅舟这是把她当成他世界里的救世主一样依赖了，赋予她这项能力……

  庄思凝瞅着沈沅舟可怜卑微的模样，心被用力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理智早就消散到了九霄云外，根本说不去拒绝的话。

  她往旁边让了让位置，露出两个可爱的梨涡目光温柔地看着沈沅舟，语气轻柔，努力安抚沈沅舟有些低落的情绪。

  “你上来吧。”

  这话一落，沈沅舟耷拉的眼睑瞬间轻扬起来，身上低沉的情绪淡了很多。

  生怕庄思凝反悔似的，沈沅舟麻溜地把抱枕放下，掀开被子乖乖地躺在了庄思凝的旁边。

  规规矩矩，像是一条腌制的咸鱼。

  庄思凝瞅着对方，不禁被自己脑海里的这个想法逗得眼睛弯成了月牙。

  “你躺着酝酿一下睡意，窝去上个厕所。”

  庄思凝拍了拍沈沅舟，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结果刚出了卧室的门，沈沅舟也跟过来了。

  庄思凝回头，无奈地扬了扬眉：“不是告诉你了嘛，我上厕所，你不用担心我不回去。”

  沈沅舟灰绿色瞳孔稠地透不进光，他看着庄思凝，点了点头，行动上却没动。

  “嗯。我等你。”

  庄思凝：……

  又不是好姐妹，上个厕所结伴而行，门口等待。

  沈沅舟这样，真的让她不晓得说啥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