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姑姑妈妈……好累……”

  小家伙虚弱的说话都使不出力气，这次病危他整个口腔都溃烂了，根本无法进食，喝水都困难，全靠营养液挂着，由于疼痛，口水止不住的顺着小嘴往下淌。

  林思语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痛麻木了，眼睛都不像是自己的了，眼泪失去了管制。

  她轻轻的帮孩子擦拭着口水，极力维持着比哭还难看的微笑，柔声问：“那你想叫我什么啊？”

  孩子吃力的动了动小嘴：“妈妈……”

  ‘妈妈’两个字就像触动了她心口的某个开关，顿时痛到扭曲抽搐，眼泪流的眼珠子都要跟着掉出来了似的。

  她一把捂住口鼻，阻止了自己哭出声，只能不停地点头。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不合格的妈妈吗？

  她觉得好抱歉，没有给孩子一个健康的身体，没有喂过孩子一口奶，她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换孩子的健康。

  “新爸爸呢？我想新爸爸了……”小家伙耷拉着眼皮想了想，说：“叫新爸爸……也好累……”

  其实是口腔太疼，说话吃力，除了跟妈妈说话，小家伙疼的哭闹都不敢。

  一旁的几个护士都红了眼睛，小家伙暖心懂事的实在令人心疼。

  林思语不停的帮孩子擦口水，早已泣不成声：“那叫爸爸好不好？子正乖，不说话了，睡着了就不疼……”

  她一僵，慌忙打住了话，改口道：“不，不能睡着，子正这次睡太长时间了，已经睡饱了，妈妈陪你看最喜欢的动漫好不好？”

  小家伙点点头，又问：“爸爸呢？”

  林思语快要喘不过气来，顾易正在抢救室里抢救，他的脸色那么吓人，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自从得知了他从小的遭遇，她对他就产生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这种情愫是由心疼发酵而来，她不得不承认，她很在乎很喜欢顾易，越来越喜欢，已经升级到爱那个层面了。

  爱上这个男人似乎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他风度翩翩，认真执着，体贴入微，在她眼里，他集所有好于一身。

  “爸爸最近照顾妈妈和你，太累了，睡着了，他睡一会儿就没事了……对，睡一会儿就好……”

  她轻轻拾起孩子的小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妹妹好喜欢哥哥呢，一直在踢妈妈的肚子，她想出来找哥哥玩儿了。”

  小家伙那双黯淡无光的大眼睛终于被点亮了，笑的裂开了小嘴。

  他小心翼翼的抚摸着妈妈的肚子，疼痛也阻止不了他打开话匣子，边‘嘶嘶’抽着冷气，边说：“奶奶说……妹妹是来救我的小天使，我以后会好好保护她的，我也会保护妈妈、爸爸、爷爷奶奶和爸爸，还有所有照顾我的护士姐姐和医生伯伯们……”

  爷爷奶奶后面那个爸爸应该说的是林扬。

  她把小家伙紧紧拥入怀中，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小光头上滴，心疼碎的感觉跟生不如死的感觉有得一拼。

  “子正也是小天使，是我们所有人的小天使。”

  “妈妈，爸爸好爱你的，爷爷奶奶和爸爸也好爱你，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只抱我，也抱抱他们？”

  她被问僵住了，愧疚和自责成倍增加。

  等不到她的回答，小家伙虚弱的抬起头来，清澈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妈妈，你不要怕他们好不好？子正病了，好累好累，要是又睡着了醒不过来，你害怕了怎么办？我会很担心的，谁来抱抱你？”

  听了孩子这话，林思语脑子里忽然冒出‘回光返照’几个字，吓得她一阵冷颤：“不！不是的！子正好好的，妈妈谁也不要，就要子正好好的！”

  小家伙说了这么多话，已经虚脱了，眼皮又无力的耷拉了下去：“妈妈，我想要……和别的小朋友一样的爸爸妈妈，我有两个爸爸妈妈，可是，你们都不拉手，不喜欢对方，我好难过的……”

  这是一个四岁孩子的心声。

  一旁的几个护士听得眼泪汪汪的，再也忍不住了。

  “思语小姐，你就答应孩子吧，这么点小愿望，孩子多可怜啊！”

  “这么懂事的小家伙，思语小姐跟易少赶紧领证结婚吧！给孩子一个家。”

  “还不知道抢救室里怎么样了？易少那情况……”

  林思语听到这里脑子里嗡嗡嗡的响。

  她闭上泪眼，颤巍巍的朝着其中一名护士伸出手。

  此时此刻她终于深刻的领悟到了一句话的真理。

  这世上除了生死，什么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护士微微愣了下，试探着伸过手去。

  所有人顿时屏住了呼吸，就连她怀里的小家伙都一动不敢动了，瞪大眼睛盯着两只快要碰上的手，那小神色是随时做好了拥抱妈妈，安慰妈妈的准备。

  护士先是试探性的碰触了下她的指尖，小心询问道：“可以继续吗？”

  林思语缓缓睁开双眼，脑子里除了身边亲人的安慰，什么感触都没有了。

  她点了点头，颤抖着手，试着去握住了护士的手。

  几个护士依然大气不敢出，生怕吓着她。

  她愣愣的盯着自己与别人抓在一起的手，没有恐惧，也不恶心反感了，就像突然间失去了所有感觉功能。

  她笑了，笑出更多的心酸泪来，哽咽道：“这世上还有什么恐惧能抵得过与至亲之人生离死别更绝望？我想没有了……我只要我的爸爸妈妈、哥哥、孩子们和顾易，都好好，无病无痛就好。”

  所有人同时呼出一大口气。

  她怀里的小家伙都被惊的再次来了精神，拍起了小手：“太好了！妈妈能跟别人拉手了！可以喜欢爸爸了！”

  “是的是的，所以你妈妈真的很坚强！”

  “思语小姐，要继续加油啊！”

  “可别易少醒过来你就不认账了哦！我要录视频为证！我可是第一个与你牵手成功的人呢！”

  “易少那么喜欢思语小姐，肯定要吃醋！你小心饭碗不保！哈哈哈！”

  围着孩子病床的一众护士，还真都掏了手机，录起视频来。

  照顾她的护士长走了过来，也非常激动她这一进步。

  “思语小姐，你这一步跨出来真的太不容易了！我能给最勇敢的孕妇一个拥抱吗？”

  “我现在很担心顾易……”她坦言着，对自己这突发转变做了解释。

  “易少肯定不会有事，他身体底子好。”胖乎乎的护士长把她和小家伙一起拥进了怀里，拍了拍她的背安慰。

  小家伙也奶声奶气的安慰道：“妈妈不怕，爸爸肯定也跟我一样只是好累，睡着了，医生伯伯肯定能把他叫醒的。”

  四岁的孩子对‘死’这个字还没有多大的概念。

  “对，我们的小天使说的太对了，一会儿爸爸醒过来，你就告诉他，妈妈可以让人抱抱了，让爸爸立马求婚好不好？”

  “好！以后爸爸拉着妈妈，我拉着妹妹，我们可以去游乐园玩儿了。”

  小家伙正兴奋的说着，门推开了。

  胡少寒一身隔离服走了进来，气喘吁吁的汇报情况：“思语，别担心了，易这家伙没事儿，哎！猝死，抢救及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