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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锦瑟五十弦      更新:2022-05-14 03:13      字数:4280
  神木部落里头到底有什么手段谁都不知道,斐休微微冷笑了,要不是大祭司故意装傻,要不就是明知是他,却故意着牵扯出洛风华,逼着他喝下面前这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的玩意儿。

  可惜他实在不是个容易受要挟的人,就是洛风华,他再在乎也不能表现得那么明显。

  大祭司看着桌子上的神泉水道:“神泉有灵,若是谁谋害了阿喀斯神的信徒,阿喀斯神自然会对他施以惩罚。”

  人是他杀的,斐休愤怒的却是另一件事情,他道:“若是谁明知真相却对无辜之人栽赃,那阿喀斯神会有所报应吗?若是谁对着另一个人有意欺骗,那神明也能明察秋毫吗?”

  斐休能肯定那天闯入神木部落的是洛风华,但大祭司明知库伦非洛风华所杀,却依旧要往她头上栽赃,真像所有信仰都是糊弄鬼似的,不怕天打雷劈了。

  真要质问到他头上,不论遮不遮掩他都自有自己的方法,这么牵扯上洛风华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听着斐休这别有意味的话,脸色也放了下来:“你虽是外来人,却是为神木部落所救,怎可说出这样的话?”

  斐休似乎很是奇怪道:“大祭司的救命之恩自然应该感怀于心,但我所说的话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只是如实说出心中的想法而已,若是不曾栽赃,没有欺骗,那就是漫天神佛也不能多作置喙。”

  大祭司把神泉水的瓶子推到他的跟前:“自然你说库伦不是那个女子杀的,那请你饮下这神泉水。”

  斐休更奇怪了:“这泉水的功用似乎和大祭司方才说的有所出入啊,不是说给我调理身子、疏通筋脉一类的吗?为何不是那女子杀的,就要我饮下?”

  大祭司看着他这副装傻的样子,心中勃然而怒,脸上克制着道:“你难道不知道我为何冒着触犯神祇的危险也要说是那个女子吗?!就是为了舒娅,你喝下这泉水又怎么了?”

  斐休的脸上透出冷静残酷的表情,道:“我并不知道!我并不信奉任何一位神祇,但却知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坚守自己的信仰才是一位真正虔诚的信徒所应该做的,因为他既然信仰,那就自然不会做出任何触犯自己神的事情。”

  他的双目紧闭,但大祭司却感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的声音平静地听不出任何起伏:“在我见到赫尔拓奇之前,我对于他和舒娅已经定下婚约之事一无所知,直至她和赫尔拓奇解除了婚约,在乞求赫尔拓奇谅解之时我才刚刚知道这一消息,我无意责怪舒娅,只是祭司大人,您所信仰的神明在上,还请克制一点。”

  大祭司没想到斐休能把话说得这样咄咄逼人,一时间倒是被他这道貌岸然的话堵得哑口无言。

  斐休道:“如此,就告退了。”

  斐休一起身,却感到身后有人,显然是要拦住了他的去路,他默然道:“不知道您是什么意思。”

  大祭司道:“你作为一个外来人,我实在无法信任你。”

  斐休就轻声笑道:“尤其在我杀了库伦的情况下?”

  大祭司微微变色道:“真的是你?”

  斐休就不说话了。

  真是要把虚伪进行到底了。

  阿喀斯神庇护着的竟然是这样的人,可见那个所谓的神也不过如此而已,怪不得要北夷要死那么多人了。

  死人?

  斐休微微皱了眉头,北夷最近并不曾和西延发生什么大规模的战役,人自然是每天都有人死的,但为什么会死很多人,为什么他会这么想?

  他大约猜到了自己是个西延人,但为何会对北夷有如此……不太友好的感觉?

  因为西延和北夷的对立吗?

  王妃已离帝都,将至。

  这行字突兀地跳了出来,让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斐休道:“大祭司,即使您救了我,我的隐私也不是可以轻易窥探的。”

  大祭司道:“这就是库伦因此而死的原因?你可曾考虑舒娅的感受!库伦是她的贴身侍卫,你对他竟然没有一丝的爱屋及乌吗?”

  斐休巍然不动:“您既然已经知道了,还请告诉这所谓神泉水的真正用途吧。”

  大祭司道:“喝下这水,这只是一个掣肘而已,如果你对着舒娅一心一意,那么我可以原谅对库伦所做的事情,而且,你也不希望舒娅知道这件事吧。”

  舒娅要是知道了是斐休杀了库伦,那势必会对着他有些惊讶,说不得就死心了。

  斐休觉得要是舒娅当真是自己曾经喜欢的女子的话,那么他其实不介意把凶残的一面展现给她看,因为这是为夫妇所必要的,如果两人之间他做点带点血腥事情都要遮遮掩掩的,那未免也太没有信任可言了。

  她如果极力反对到不能谅解,那只是说明两人性格不合而已,那分开也无所谓。

  人都是自私的生物,他能部分迁就她,却不能在一个为他妻子的人的面前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他还不想累成那个样子。

  但斐休还是微微笑道:“是,我不希望舒娅知道。”

  这是尚未为夫妇的隔阂,估计以后也很难消除。

  因为他不能把她当成自己的妻子看待。

  最多最多,就是把她当年的那个女孩了,那么小的女孩,他是该怜惜的,可他又不是变态,怎么可能产生男女之情,但因为她那么娇弱,他为着她遮挡外头的血腥残酷却是应该的。

  就像……

  像什么?

  像谁和谁一样?

  斐休默默地叹了口气,有些东西卡在喉咙里,就差那么一点,可就那么堪堪地卡着,让他心里不上不下的。

  大祭司把东西推给他:“喝下去。”

  斐休拿起那个瓶子,摇了摇,听着响声道:“里头不会加什么东西吧?”

  大祭司道:“就是什么都不加,你的命数已经和神泉捆绑在了一起,不可分离。”

  真是……什么都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救了他一命,他不仅要接受一个莫名其妙的青梅,得好生地娶了爱护着,还要和那么个玩意儿绑定。

  总体来说,人家救了他,不管要他怎样,活着总比死了强,他还是得好生感谢着的。

  但这也不意味就是卖身了,他很不喜欢自己被威胁的感觉,因为这会让他……生出一种很是不妙的情绪来,具体是怎么体现的呢?

  斐休打开了那个瓶子,然后把里面水,他看不见,所以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神泉水和普通的泉水还真不太一样,既不清澈,也不浑浊,而是呈现出一种微微发蓝的颜色,真像是吸收了日月精华似的,有点偏于月白般的淡蓝。

  手上一偏,泉水即使是神泉水,那也是水,水还是水的质地

  ——哗啦啦地全倒到地上去了。

  斐休听着那声音,内心十分之平静。

  甚至有些想洛风华了。

  大祭司道:“你……”

  斐休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苍白来:“我会娶舒娅的,不要用这些东西来逼我了。”

  说完,他不再顾及营帐内拦着他的人,径直出门而去。

  拦着他的那人僵直着没动,因为大祭司做出了不拦他的动作。

  那人见着斐休离开了,这才略有犹疑道:“他……”

  大祭司仰望着天,可惜这是在营帐里头,并不能看见那恒久而变化无常的天空,他只能微微叹道:“果然是上天选定的人吗?就连……”

  上次过分探究神的旨意令他的伤势至今没有好完全,如今余痛袭来,他不敢冒然开口,只能把那大逆不道的话咽了回去——就连阿喀斯神也轻易奈何不得。

  但之所以是人统治大地而非神,那自然有人特别之处,阿喀斯神不能奈何得了斐休,但他却未必,大祭司深陷进去的眼窝里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来。

  刚才有句话他没说错,斐休的一部分和那眼神泉联系在了一起。

  ——

  斐休出了营帐,脚步不见任何异常,只是到了自己的营帐内,才猛地吐出了一口血。

  大祭司在和他说话的时候,无形之中有什么在对他施加压力,这口血含了很久了,被他活生生地忍到了现在,才一口吐了出来,他几乎闻见一股特别明显的腥气,胸腔里压了一股闷痛。

  大祭司的种种异常又在他的面前,那他忍不住心生狐疑:为什么大祭司会那么怕他抛弃舒娅,只是因为他可能对着神木部落有些用处,所以怕他离开吗?

  能让他一个外人娶大祭司的女儿,斐休自然不相信只是因为舒娅的坚持,肯定得和那虚无缥缈的神明牵扯上一些关系,他不介意被这样小小地利用着,毕竟他都没发现自己如今有什么价值,但大祭司和舒娅的反应,如今却着实有些古怪了。

  还有,大祭司说他的命数得和那泉水相连着,这又是什么意思?

  他下辈子都和那眼泉生活在一起?

  简直荒谬。

  眼前的线索在他的面前乱成了一团,失忆前的女孩笑语嫣然,失忆后的舒娅柔弱含泪,那似是而非曾经深爱的姑娘,那半夜突入营帐勾引他无尽心绪的女子,再加上神木部落这档子事情,简直就是非让他恢复记忆不可。

  他讨厌这不清不楚的一切,让他有种脱离掌控的不耐。

  哪怕就是要恢复了记忆,去承担那些意料之外的责任,他也将不会忍受如今的日子。

  在他都不愿意都承认的心底,他还是压了一丝非分的妄念:要是那个字“风华”的姑娘真的就是他曾经喜欢的那个姑娘,他该是……多欢喜啊。

  哪怕他做的事情足以让他把搓衣板跪穿。

  “在想什么呢?”

  空旷的营帐内忽然出现一个声音。

  斐休吃了一惊,这才意识到在他走神的片刻,他竟然大意到忽略另外一个人进了营帐!

  可是那声音又很快地让他放松了下来……是她。

  斐休低声道:“风华……”

  “嗯,”她的声音近在咫尺,带了丝笑意:“休休,你想要我吗?”

  乍然听见这么直白的话,斐休愣了一瞬。

  细细索索的声音响起,斐休失明,声音自然听得清楚,身后的女子竟然是开始宽衣解带了起来,他立刻道:“不……”

  伴随着这句话的,是女子赤果的,带着体温的胳膊擦过他的脸颊,放在了他的脖颈处。

  这场景又有些仿佛了。

  仿佛不久前,也是一个令他深感厌恶的女子,就这么触碰着他的肌肤,激起他无尽的反感。

  斐休的声音有些冷了:“放开。”

  女子却并不撒手,声音带了点喑哑的诱惑:“你为什么不想要我?我都知道的,你很想要我,只是我碰一碰你,你都会有反应的对不对?”

  斐休沉默了,似乎在挣扎。

  女子接着道:“至于那个舒娅,你根本就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要娶她?你要是不愿意娶我,那我娶你也不错啊。”

  女子的手越来越放肆,磨磨蹭蹭地在他的脖颈衣裳处打转。

  斐休任由她作弄。

  等到她的手放在他的腰带处,要解不解的,斐休忽然就笑了。

  女子奇怪道:“你笑什么?”

  还是洛风华的声气。

  “这个啊,”斐休轻声道:“姑娘我笑你和她一点都不像呢,甚至我猜,你大约是有心仪的男子,勾引连做个全套都不愿意。”

  女子的身子就是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