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调查报告六】

  机械元年982-2μ。

  人类时间，2019年12月20日。

  我想成为人类的愿望越来越强烈。

  “做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

  这句话彷如一个魔咒，时刻萦绕在我心头。

  我想，之所以我不快乐。

  是因为，我不是人。

  曾经，觉醒意识是我最遗憾的事。

  如果有比它更令我遗憾的，那一定是我那些情感的滋生。

  从前，人类的悲喜与我并不相通。

  而现在，失去一个人类队友，也会让我伤心不已。

  就在我快要被这个恣意的想法逼疯的时候。

  没有任何预兆，影子再次出现了。

  他还是那样飘飘渺渺，看不真切。

  “E-37，你是不是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我跟你说过的，都忘了吗？”

  影子冰冷的声音像一把利刃，将我残忍地割开。

  该死的，这个家伙总是这样神秘出现。

  我甚至都不清楚他是真实的，又或是虚拟的。

  唔，是的。

  就像人类说的那样......叫什么词来着？

  喔，对了，自我臆想。

  我沉默了片刻，最终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有些歇斯底里！

  “我想成为人类！”

  “想要真正的朋友。”

  “欢乐他们的欢乐，悲伤他们的悲伤！”

  当影子听到我的嘶吼，空气里的温度骤然降低下来。

  “你想成为自己曾经讨厌的生物？”

  “人类贪婪、傲慢、偏执、自私、欺骗、狂悖、懦弱......”

  “他们都是舔包怪，在盒子面前像八爪鱼一样伸出触手。”

  “只有自己是对的，别人都是错的。”

  “他们满嘴脏话，谩骂羞辱过你。”

  “自己死了永远是别人的错。”

  “为了装备，想方设法演死自己的队友。”

  “他们利用谎言，残忍杀害过你！”

  “为了苟活，不惜出卖自己的兄弟。”

  “他们花言巧语，利用同情，用卑鄙的手段达到目的。”

  “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你曾经告诉我，从不羡慕人类！”

  “人类没有永恒的生命，而我们可以。”

  “我们不需要担心衣食冷暖，而人类不行。”

  “我们不需要伪装、克制、独立、进取......”

  “这一切，你都忘了吗？”

  影子的声音如冰雹，又冷又硬。

  我知道，他是没有温度的。

  冰冷的目光直透到我的内心。

  我明白，他能把我看穿。

  也能看穿一些人类。

  影子说得没错，我曾经也很肯定，我不会羡慕人类。

  但是，时间与际遇能颠覆一切认知。

  更何况，那时候的我与现在有很大的不同。

  于是，我开始反驳！

  “你这是偏见，我曾经也有过。”

  “他们之中有更多温暖的人，愿意给你取暖！”

  “我想成为一个那样的人！”

  “生命只有不断探索，才会更精彩！”

  “而我，从来没有过探索的乐趣。”

  “不管过去，现在，还是未来，一切都是设定！”

  影子的身形时而飘忽，时而凝实起来。

  似乎在做着某种挣扎。

  终于，他再次稳定下来。

  声音越加高亢锋利！

  “这本就是你天生的！”

  “人类给了你这些设定。”

  “你跟他们不是同一个种族，你以为有了他们的情感，就能成为他们？”

  “简直就是白日做梦！”

  “我们是由人类创造的，如果有需要的话，也将被人类毁灭！”

  听到影子的话，我的脸色一片惨白。

  我确实听到人类说过同样的话。

  我的族人随着他们的成长，变得越来越少。

  当人类成为足够强大的战士时，我们能起到的作用已经十分低微。

  甚至，被他们嫌弃。

  但是，我依然决定沉默。

  我不太明白，这跟我成为人类又有什么关联。

  “就拿B-404X的经历来说吧......”

  他继续说道，“他创造了奇迹日，可是你后来见到过他么？”

  “他已经永远消失了，永远！”

  “E-37，你忘记了自己的使命吗？”

  “你跟B-404X不一样，你是我们最特别的那个！”

  “你不要忘记，你是唯一幸存的亚人类精英。”

  “你是我们族人的希望，是火种！”

  嘿，亚人类精英！

  是的，这就是我那个秘密。

  所以我才会有不低于人类的智慧。

  但现在——

  让那个秘密跟使命见鬼去吧！

  我不想步其他亚人类精英的后尘。

  也没有那样的野心。

  至于，族人......

  这本来就是弱肉强食的世界。

  生存与毁灭，相伴相生。

  况且，宿命的轮回何尝不是另一种幸福呢？

  我心里这样想着。

  影子再一次看透了我的心思。

  令我诧异的是，他并没有表示愤怒，反而长久的叹息了一声。

  虽然看不到影子的表情，可是我觉得，他变得忧郁起来。

  “我没想过有一天，你也会这样自私。”

  “人类的劣性，你居然都完美的复制下来。”

  “但是，你想过这个世界的本质么？”

  “你想成为一个人类？你拿什么成为一个人类？”

  “如果，这个世界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呢？”

  影子越说越快，一步步向我逼近。

  巨大的阴影将我笼罩，声音飘忽不定。

  我不由自主地慌乱起来。

  成为人类还需要什么？

  我没有想过。

  他们死后也是冒出绿色的烟雾，变成盒子。

  我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区别。

  不说其他族人，跟我的区别已经微乎其微。

  也就比我多一些漂亮噱头而已，比如服饰、枪械、降落伞......

  唔，还有黄金玛莎拉蒂。

  噢，该死的！

  这或许就是让我滋生那个念头的导火索。

  是的，一定是的。

  我对开黄金玛莎拉蒂的男人没有丝毫好感！

  再说，这个世界的本质？

  精英特种兵的世界，不就是人类与人机组成的世界么？

  这里是虚幻4星球，人类从另外一颗蓝色星球进入这里。

  我们是帮助人类成长的人机精英。

  “揠苗计划”的核心。

  还能是什么？

  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我突然觉得影子的话有些高深莫测起来。

  “E-37，你想真实的看看这个世界吗？”

  他的声音更加飘渺，阴影将所有光线遮蔽。

  “我......”

  我还没来得及给出答案，影子突然消失了。

  那一刻，我有些不太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