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二世为人
作者:菜园子里种花      更新:2022-05-14 13:11      字数:2269
  十八岁的姑娘蹲在村外小河边,蹙眉深思。

  出生在七零年代的她,圈内以彪悍著称。拳打南山虎,脚踢北海龙。

  从南到北没有她不敢去的地方,没有她不敢干的事。

  虽然混到最后,把自己混成孤家寡人。可她有钱。世上有钱不能解决的事?钱能解决的事还叫事?

  老天爷这是嫉妒她活得太潇洒,所以又给她扔回十八岁,她人生最灰暗那一年,让她从头来过?

  她永远忘不了。这一年,她苦心经营的兔场,被大伯一家毁了。兔子被偷卖个精光,钱她是一分钱没见到,还被愚孝的爹打了一顿。

  当时,连隔壁村的人都来看热闹。方圆几十里,她走到哪里都被人指指点点。

  巨大的舆论压力下,只有十八岁,身无分文的胡米,只身一人远走他乡。

  此后经年,每当她想起家乡,这件事都是她跨不过去的坎。

  所以,直到胡米穿越前那一刻,十八岁就离家的她,整整三十年没有再踏上过脚下这片土地。

  对于这片土地,以及这片土地上的人,胡米的心情是复杂的。

  说她恨这地方吧,也谈不上。毕竟这里有看着自己长大的乡亲,有疼爱自己的外公外婆,有虽然软弱但生了自己兄妹五个的亲娘,当然,还有自己那偏心的爷爷奶奶,愚孝的爹。

  这些人好也罢,坏也罢都和自己骨肉相连,休戚相关。就算胡米的人三十年没回来,可梦中魂儿早不知道回来多少次了。

  说不恨吧。

  此时想起自己那被毁于一旦的兔场,心里都还痛得打哆嗦。

  那是一个出生在重男轻女的环境里,倍受偏心伤害的女孩子,用尽心力经营的灰暗生命里的一点曙光。

  虽然,对于八几年那个年代来说,那确实是一笔巨款。

  但胡米在乎的,真的不是那万儿八千的钱。

  “唉……”胡米对天长叹。她就摊上这样的原生家庭了,能怎么办?

  再一次离家出走吗?上辈子她就是从这小河边,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的。

  “三女……”一个焦急的呼唤声传来。

  胡米一怔。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枯瘦的身影跌跌撞撞的向这边冲来,一把将她紧紧的抱住,一边疯狂的捶打她的后背一边哭骂:“你个死丫头,一声不吭跑到这里来。你想急死妈啊。”

  胡米做梦都没想到,时隔三十年再次和母亲相遇会是这样的情景。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冲口而出的却是号啕大哭:“妈,女儿不孝。”

  “你个死妮子呦……”妈妈也哽咽难言:“你要寻了短见,让妈可怎么活……”

  很显然,母亲误以为胡米想不开。

  而胡米痛哭纯粹是因为再次见到母亲激动的。

  再软弱的妈,那也是生身养身的人啊。

  母女俩抱头各哭各的,哭累了,坐在河边歇一歇,洗把脸回家。

  快到家门口,母亲不由得担忧,劝解胡米:“三女啊,钱财都是身外之物。你也想开些。等会儿要是遇见你大伯……”

  此时的胡米,早已不是那个青涩稚嫩的黄毛丫头,眼前这点挫折对于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她搂着母亲干瘦的胳膊,笑道:“放心,我已经放下了。钱这玩意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没有了咱再挣呗。”

  这话发自肺腑。

  从前她花了三十年过不去的坎,就在刚才看见母亲,哭出声来那一刻神奇的烟消云散了。

  她自己都感到既好笑,又不可思议。原来放下一件事,竟是这么容易。可笑她竟然如鲠在喉背负了整整三十年。

  母亲仍旧有些担心:“你那脾气……”

  胡米年轻时性烈如火,母亲的担忧确实不是空穴来风。以她当年的脾气,她不弄出点彩来,这事绝对不能算完。

  然而,此刻的胡米真的放下了。

  她挽着母亲的胳膊,小女儿般撒娇:“妈,我饿了。咱们吃什么饭?”

  母亲愁苦的脸上,顿时浮现出惊慌之色,低呼一声:“哎呀,我光顾着找你,忘记做饭了。你奶奶怕又要骂。”

  说着,慌里慌张就要赶着进门去煮饭。

  胡米紧紧扯住她:“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你一顿不做饭,他们还都能饿死了?”

  母亲惶恐道:“你又不是不知道……”

  对于母亲如此的软弱,胡米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我就是什么都知道,今天这顿饭你才无论如何都不能做。

  大家一个院子住着。我的东西就是大家的,谁想拿就拿,想偷就偷。干活儿就成你一个人的了?你今天就不许做。我看她们谁放个屁试试?”

  胡米的嗓门本来就大,这时候扯着嗓子讲话,就是给家里那些老少们听的。

  胡家老少三代同堂。一个院子上房住着老两口,倒座住着老大一家子,东厢房住着三叔一家,西厢房最小,只有两间,住着胡米一家子。

  胡米兄妹五个,最小的妹妹都十三了。两间屋自然住不下,因此,姐妹几个常年在亲戚,邻居家借住。

  已经二十六岁的哥哥胡建业和大伯家二十八岁的堂兄胡建国,至今和爷爷奶奶挤在一个炕上睡。

  为啥弟兄俩都这么大了还没娶媳妇?

  就这蚊子来了都没地儿下脚的家,就算有媳妇,往哪儿娶啊?

  胡米为啥只在外头咋呼不进去呢?

  所谓近乡情怯,就是这样了。

  在母亲看来,她不过是负气刚刚出走没一会儿。可在胡米心中,这个家门她已经三十年没有踏过了。

  根据她的记忆,要是搁平常,她在外头这样大呼小叫,爷爷早拿着棍子打出来了。

  可今天,不知道是他们忽然良心发现,心疼胡米丢了兔子,不和她一般见识,还是他们心虚。

  胡米在外头咋呼了半天,不但没一个人探头来看,甚至母亲将她拉进家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此情此景,母亲有些不知所措:“这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