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则，你以为谁还会是我的对手？”那摩轻蔑的一笑，以无比惋惜的眼神看着几近魂飞魄散的玄殇。

  玄殇亦清楚自己怕是大限到了，但此刻的她反而十分平静，也许经历太多，并不会畏惧死亡，只是少邪与无伤，她是万万割舍不下的。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活着，可若终成定局，她愿意以死换得他们的生，自此之后世间再无可以威胁到他们的人和事。

  彼时小夜楼的门口，白岩抱着清醒过来的无伤与白墨阿夏一道立在那里，见玄殇那般境况，无不大惊失色，无伤虽年幼，却也看得出自家娘亲伤势极为严重，便扁了扁嘴立时哭了起来。

  玄殇刻意不去听不去想不去看，纵然心乱如麻，痛如刀割，可她只是咬牙以决绝的神情紧紧的盯着那摩。

  玉少邪的指尖不自觉的狠狠掐入掌心，脸色一片煞白，双瞳里没有情绪也没有光，可他的灵识在震荡，他的灵魂在挣扎，脑海中时而出现一些残碎的画面，如同场景还原一般让他意念纷乱。

  这时，玄殇突然又开了口“传说西方梵境有位佛陀，为拯救一只被鹰隼追捕的鸽子，甘愿割下自己身上的肉来喂鹰，原先我只觉可笑，佛爱众生，不离众生，却太过盲目，这弱肉强食的世界，本不该有绝对的宁静和平，如今却才领悟，那其实是一个信仰，佛陀相信这个信仰终究会有实现的那一天。”

  那摩有些色变，却转眼又笑得讥讽无比“那么你是想效仿佛陀，舍己救人？佛陀都不曾眼见世间再无纷争再无丑恶，你又凭什么以为你能拯救苍生！况且你已是强弩之末，敢于我斗？”

  “拯救苍生？”玄殇轻笑“苍生与我何干？倘若我不惜与你同归于尽，那么最大的理由绝对不会是天下苍生的安危。如今的我不是身负死生大义的西天神女，我只是这浩瀚凡尘里微不足道的一人，我站在这里，为的只是我身后每一个不愿意舍弃我的人。”

  所有人都怔住了，他们不曾想到玄殇会说出这样的话。但凡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不是一个伟大的女子，更不是一个善心泛滥的女子，仔细思量，她爱自己胜过爱任何人，可在这样的绝境之下，她以自己的身躯为他们塑造出一堵仿佛永不会倾塌的围墙，但凡谁想要攻城略地，都必须踩过她的尸体。

  他们，都在她心里，并为她所重视！

  阿夏的神情有了波动，她看着玄殇，突然间有些明白，为何当初那样温柔的自己都不曾让那个仿佛无心的人有过一丝一毫的眷恋，而玄殇却轻易的让他动心。

  这样一个骄傲的女子，不依靠天地间任何事物任何人而成长，她的强大只因那一颗强悍的心，她无比的爱自己，亦会在自己与所爱之人遇到危险时挺身而出，她永远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这便是玄殇的可爱之处，也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及的地方。

  想到这里，她突然释怀的笑了，闭上眼在所有人都不曾注意到她的时候默念咒语。

  “玄殇，有的时候我其实挺为你感到悲哀，在你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你所大爱的那些人却根本不敢再接近你，因为他们知道，一旦接近你，也会受到牵累。说到底，他们怕死，可你却还要为了怕死的他们来赴死。”

  那摩的话让在场的人激动了，玄冽当即就跨出一步“谁说老子怕死，如果能够除掉你，老子也愿意牺牲自己！”

  玄凌也跟着上前，清冷的神情被愤怒所取代“一个没有心不懂感情的人才是这世上最为可悲的人。”

  此刻玉少邪仿佛大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无比的复杂，他像是记起了什么，看向玄殇的视线里带着刻骨的思念与疼惜。

  “你以为这就可以扰乱我的心神么？我都活了这么长年岁了，怎会看不出你的手段，省省吧！”

  “呵，你确实不好唬弄，只可惜你即便再聪明，不消半刻你也要香消玉殒了。”

  谁料那摩话音一落，脸色便骤然变了。

  他感觉有什么东西自他体内飞快的流失，让他奋力的想抓也抓不住，接着心口处传来一阵刀绞般的剧痛，他闷哼一声，抬手揪住胸口的衣襟，抬眼朝着玄殇他们望过去，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玄殇几人更加的不解，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实在太过奇怪。

  那摩也看出了他们的情绪，最后视线穿过朱雀投到了小夜楼门口立着的阿夏身上，他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明明……不准备再插手的！”

  那摩的话使得众人转过身去看向阿夏，遂彻底明白过来。

  “那摩，这一切是你自作孽不可活，我从未承诺过不与你为敌，是你执迷不悟，所以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

  阿夏的身形越发的飘渺，声音也越发的空灵，她仿佛随时会从空气中消散，但此刻的她眼神是那样坚定，再也没有了任何迷茫与纠结。

  “你拿走了当初被我夺走的灵力又如何，你催动心蛊，你自己也活不了……你妄想飞升，怕是不能够了！”那摩忍着剧痛笑出了声。

  阿夏以悲悯的神情看着那摩，再也没有话想要同他说。

  “你以为心蛊能够要了我的命么？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抵抗它的办法，虽然没有完全奏效，但好歹有些用处。”

  只听见啪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扯断了一般，那摩再次直起身子，抹去唇边的一抹血迹，轻蔑又阴冷的盯着宛若断线风筝一般飘落在地的阿夏。

  “我原本存着一分仁慈，没有强行将心蛊驱逐，我欠了你的，所以并不想害死你，可这是你自找的！”

  原来当初那摩成了阿夏的鬼夫后，阿夏便为他种下了心蛊，让两人的灵魂被其紧密的联系在一起，一来方便她时不时的渡一些功力给他，而来也好将他留在自己身边。

  心蛊便是她对他最后的约束，只可惜这最后的约束都已经不奏效了，反而把自己给搭了进去，这大概就是命吧。

  云姬娘娘曾承诺她，只要她坚守饿鬼道五百年，且潜心修炼，五百年期满便可飞升成神，四百九十九年已经过去了，这一年便是最后一年，可她却在今日将先前所有的努力都断送了。

  阿夏望着那摩，反而觉得无比的轻松，虽然功亏一篑，但她竟一点也不后悔，再有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

  玄殇很替她惋惜，只是现在的她尚且自顾不暇了，除了惋惜再也做不了什么。

  只见阿夏奋力的起身，自小夜楼飘了出来，径自跑到玄殇身边，她的身躯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消散。

  旁人不知阿夏与玄殇说了什么，片刻后却见她眼中淌下血泪，竟然微笑着任由自己一点点的消失在空气中。

  玄殇听得很清楚，她对她说“死亡当真是最好的解脱。”

  阿夏的意思很明显，不论是对她自己来说还是对那摩来说，那都是唯一的办法。

  玄殇咬牙，催动着力量，迫使元神之中凤鸢最后的意念苏醒，她知道此时的那摩不仅流失了一部分功力，且受了创伤，如果不趁着这个机会将他除掉，日后怕是更加困难，所以她便是以命相搏。

  玉少邪心知她的举动，感受到凤鸢的苏醒，沉睡在他的元神之中的龙吟也跟着苏醒，两人竟在这一刻达到心灵感应。

  玄殇睁开眼看他，眸光中带着深切的温柔与眷恋，像是在同他告别。

  玉少邪说不出话来，只是摇了摇头，似乎在乞求她不要这样做。

  玄殇笑了一下，有些无奈有些悲伤。

  她曾偷偷的将《神器启示录》的残篇集齐，虽然当时并未能参悟其中的深意，但走到今时今日，她渐渐也明白了。

  启示录中所含的大意，总结出来也不过是舍得二字。

  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意义，神器再宝贵，终究也有属于它们的归宿。

  斩风刀与引魂幡再次绽放出光芒，这让那摩感到无比的诧异，明明已经成为废物的神器，怎么会……他开始有些不安。

  玄殇没有给他逃跑与反击的机会，黑暗中她的脸白得看不到一丝血色，鬓边的白花在风中跌落下来，她的衣衫与黑发凄厉的翻飞着。

  她的双手，飞快的结着手印，最后一阵强悍的金光自她掌心涌出，一只金色的凤凰朝着那摩飞掠而去，发出一阵嘶鸣，天地色变，金凤尾后竟牵动了雷霆闪电，那摩措手不及。

  这正是凤唳九霄与九天雷动，光是这两式他便难以招架了，此时玄殇又看准时机，引发了涅槃，以极快的速度闪身来到那摩跟前。

  一声巨响后，大火在地上蔓延，狂风大作，雷霆滚滚，烟雾散去之后却再也看不到那摩与玄殇二人的身影。

  【快结文了，亲们总算熬到头了，牵真心对不起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