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第三章 回都3
作者:书虫代号00019      更新:2022-05-15 06:34      字数:4039
  西郊惠陵,苍柏白雪,英雄埋骨之处。

  雪未停,风不止,隐隐金戈之音从惠陵传出,矛来刀往,却是关平、张苞正在切磋,激斗间,竟激起风雪漫天。

  一声马嘶从陵园外响起,金戈之音即刻沉寂,两人左右静立,不久,便见一人衣着布衣,脚踏草鞋而至,低头细看两人激斗处,良久方抬首叹道:“昔日岳父关云长、叔父张翼德名震中原,威风所至,皆为之丧胆,时至今日,方后继有人矣!”

  “文见过大哥、苞弟。”来者正是李文,施礼道。

  关平也不客套,神色间甚是寂寥,叹道:“父亲曾言,习武若想大成,须静耐寂寞,乃至孤独,人孤独,刀方能孤独。”

  关羽为了甚是孤傲,刀法威猛无比,不曾想竟是其刀法大成之由,忆当年,温酒斩华雄,白马斩颜良,荆州斩吕蒙,威势所在,则所向披靡,皆一刀致命,岂非孤独两字?

  李文又看向张苞,张苞撇撇嘴,“无他,勇之所在,矛出无回,势必不可挡!”

  李文闻之大笑,畅酣淋漓,胸中闷气顿时消失无踪,“父辈一生颠沛流离,转战天下,方留下这诺大基业,文自诩为关家男儿,为大汉呕心沥血,心忧惶恐,只怕守不住这份祖业,如今父辈忠义勇武之气,后继有人,实可喜可贺也!”

  关平沧桑的脸上亦露出笑容,轻松惬意,笑道:“大汉有军师、鹏飞相佐,文武相配,何愁大汉不兴?”

  李文微微叹气,沉声道:“守成尚且不足,又谈何兴盛。”

  张苞打岔道:“姐夫此言差矣!”

  “嗯?”李文笑了笑,“苞弟有何见解,文洗耳恭听!”

  张苞沉吟片刻,语气坚定道:“今三国鼎立,若论民生、军事,我大汉居末位;若论良才猛将,三国皆处于断层之间,虽人才辈出,却不堪大用,唯有姐夫脱颖而出;然这些皆非决定因素。”

  关平、李文沉默,皆望着张苞,张苞笑道:“民间皆传:军师兴教,将军讲武。如今大汉子民知礼仪,识荣辱,行忠义之事,举国上下,万众一心,魏、吴两国皆难于相提并论也!待积蓄实力,举逆大旗,燎原之火,可席卷天下也!”

  李文捂掌大笑,赞许之色尽露于表,多年布局,竟让张苞看个明白,暗叹,张家子弟,果然都是外表粗鲁,内心细腻之辈。

  张苞见关平欲言,忙摆摆手,笑道:“数年孤寂,我细看姐夫所行之路,方现端倪,与姐夫相比,差之远矣!”

  李文摇摇头,笑道:“如今两位武艺已炉火纯青,不知兵法如何?”

  三年早过,远征关中之前,李文曾进言,关平、张苞可为执金吾,代己镇守京畿,如今再回成都之时,阎宇为执金吾,关平、张苞仍守护陵园。

  关平微笑应道:“尽在春秋也!”

  张苞接过,微微叹道:“昔日不明二伯春秋不离手,如今方知战争不过是政之手段。”

  李文闻之暗喜,沉吟道:“不错,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

  “皇上驾到!”

  三人正相谈正酣,不防让一段洪亮声音打断,张苞闻言撇撇嘴,嘟哝道:“又是阎宇!”李文闻之微微一惊,转念间释怀,想必阎宇闻知城门之事,已报刘禅知,却不曾想刘禅竟如此急于见李文。

  “末将李文、关平、张苞拜见陛下!”三人无奈,熄去谈兴,远远看到惠陵门口走进三人,为首的正是刘禅,忙跪拜迎接。

  刘禅早快步向前,扶起三人,微微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谢陛下!”李文不敢轻率,礼全后率先站了起来。

  刘禅脸露苦笑,一副不喜模样,“姐夫……回来了也不知会一声,如今又……太见外了!”

  李文见刘禅模样,圆乎乎的脸上尽是憔悴,眼皮下隐见黑纹,若是盗骨在此,应知是体虚之状,想必这皇上做的也不轻松,不由暗叹了口气,轻声道:“有外人在……”

  阎宇闻言,心中暗怒,施礼道:“末将阎宇,见过侯爷!”

  李文点点头,仍看着刘禅,叹道:“陛下憔悴了!”

  刘禅仔细打量风尘仆仆的李文,亦道:“鹏飞辛苦了!”

  阎宇心中大怒,收礼立于刘禅身后,紧握双拳藏于袖中,双目紧盯李文,其身旁文士忙踢了踢阎宇,方让阎宇幡然醒悟,沉默静立。

  按说阎宇也是乡侯,又是执金吾,李文虽为右扶风,雍州牧,又封绵竹县侯,处处在阎宇之上,然而李文毕竟是外将,权柄尚不如手掌京畿大权的执金吾,如今李文无视阎宇,如何能让阎宇平心气和?

  李文注意到此间细节,暗自纳闷,那文士是谁,正欲询问,刘禅已对关平、张苞笑道:“烦劳两位兄长替朕准备祭拜之物。”

  惠陵变得肃然,待祭拜完毕,刘禅方拉着李文的手,微微兴奋道:“鹏飞,昔日你言,人口普查,摊丁入亩,盐铁官卖,设立太学,兴修水利。商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待机开拓丝绸之路,强兵富国!如今已全部实现,我大汉腾飞在即!”

  李文微微一愣,半晌方想起,当年狱中所交的功课,“人口普查,摊丁入亩,盐铁官卖,设立太学,兴修水利。商富则国富,民强则国强,待机开拓丝绸之路,强兵富国”,不曾想刘禅今日竟又提起,不禁有些迷糊。

  刘禅兴致盎然看着李文,见李文发愣,大笑道:“父亲在世之时,极力压制鹏飞,然绵竹之治,足见鹏飞奇才也!父亲昔日未曾办到之事,朕办到了!”

  李文见刘禅得意之色,不禁脸色微沉,“治大国如烹小鲜,陛下……”

  “大胆!”阎宇闻言大喜,佯怒道:“陛下英明决策,万民受益,你竟敢大放厥词,以下犯上……”

  张苞大怒,关平感受到冷冽之风,忙拉住张苞,冷冷看着阎宇。李文住口不再言词,冷冷看着阎宇,胸中一股杀气蓄而未放,如此佞臣,留之大害。

  阎宇毕竟是军中宿将,感应到李文浓郁杀气和百战之气势,竟噎住,说不下去了。

  “传闻不如见面!李将军乃蜀中第一年轻俊才,文可安邦,武可定国,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气氛一片肃杀,刘禅脸色剧变,却听那旁边文士温声笑语,气氛瞬间解冻,“陛下神目如炬,以将军为臂膀,君臣五间,方有今日成就。今陛下欲再现绵竹奇迹,达将军昔日牢狱之愿,望将军抛开今日城门之嫌隙,你我通力合作,可助陛下再现大汉雄风!”

  狂生彭羕?

  正是蜀中狂悖书生彭羕,李文细看彭羕,年过不惑,仍有风流之味,言行举止未见悁狂,细细品味,言语中却狂态暗显,最后撇开执金吾阎宇,更可见其内心骄傲,却不知为何,竟能得刘禅如此看重。

  历史进程已改,本为刘备所诛的彭羕,竟活生生站在李文面前,这让李文嘘唏不已,想到彭羕与孟达交厚,昔日牢狱之灾,只怕彭羕“出力”不少,为何今日彭羕仍敢提牢狱之愿?其所为何来?

  从狱中上递之“国策”,如鬼画符般的字体,再次提起时,更是心有感触,李文经过刘备、诸葛亮磨砺,历绵竹之治、南中之治、任荆州太守,右扶风多年,早非昔日年少轻狂,如何不知昔日“国策”优劣。今日看来,那欲扫蜀中门阀之策,仍有可取之处,甚至可为长期目标,却仍非短期可达成之目标。

  李文沉吟片刻,似笑非笑看了看彭羕,正视刘禅诚挚目光,笑道:“陛下可知为何会有绵竹之治?”

  彭羕笑应道:“将军……”

  “放肆!”李文冷喝道,打散彭羕意气风发之态,不顾彭羕、阎宇又怒又窘,自答道:“绵竹奇迹来之不易,倾全国之力,方铸就今日绵竹,那是先帝的试金石,可证明绵竹之治,难以推广。”

  彭羕冷笑道:“今时不同往日,将军征战在外,却未知蜀中情形已非昔日。陛下准备多年,恰逢关中大胜之机,正是推广良机,只需寥寥数年,我大汉便可腾飞,为何你诸多阻挠?”

  其言诛心,李文不由大怒,冷喝道:“书生之见!”言毕,不屑与之争论,遂不再多言。

  刘禅默默看左膀右臂争论,并不气恼,见李文恼怒,场面难以收拾,方大笑道:“两位均为俊才,所论亦为大汉分忧,不可心生嫌隙。嗯,不知鹏飞有何良策,可兴大汉?”

  李文见彭羕、阎宇仍愤愤不平,遂笑道:“风花雪月,良辰美景,非谈国事之机也!”

  刘禅微微一愣,笑道:“也罢,你们先回去吧,朕与兄长们叙叙旧情!”

  待旁人离去,李文方苦笑道:“陛下,如今西凉未平,关中未稳,十万大军驻守边境,正需朝中支持之机,益州不可乱啊!”

  难怪李文不愿与彭羕论,刘禅心中暗叹,应道:“以你之意,非政之错,乃时机不对也?”

  “然也!”李文见刘禅心动,遂道:“其一,新得雍凉,民心未定,应以稳为主;其二,良政应有良臣施,此政针对世家豪强,而蜀中俊才,皆出于斯,遍布朝野,如此状况,又如何能施?”

  刘禅沉默不言,李文继续道:“军师兴教,我兴武,不忌平民,乃为陛下日后所用也,然时间尚短,时机未至矣,请陛下三思!”

  李文称诸葛亮为军师,而非太傅,意味非常。刘禅沉思良久,方昂首长叹,“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朕接你奏章时,已难回头!”

  “陛下!”李文欲再言,刘禅却摆摆手,一脸平和,坚决道:“你我皆知,曹魏势大,东吴富煞,若一味求稳,大汉荣光,何时能复?朕意已决,勿再多言!”

  李文闻言长叹一声,也不提起城门之事,沉默如夜,关兴、张苞亦兴致全无,刘禅却目光一闪,诚挚道:“这是危机,亦是大汉雄起良机,还请兄长们理解、支持!”

  “遵命!”三人连忙拜下,刘禅双手虚扶,又道:“闻姐夫座下又猛将楚轩楚亦然,名震关中,不知能否割爱,为朕守卫皇宫?”

  这算是刘禅一意孤行对李文的补偿?思及刘禅近年所为,冷落关兴、张苞,启用阎宇,又调楚轩入都,皆为内外、新旧平衡之意,李文暗暗心惊,昔日阿斗,已初显王者风范,忙应道:“亦然能得陛下喜爱,是亦然之荣幸,亦是末将之荣幸!”

  刘禅大笑:“叔至替朕镇守永安,可好?”

  这不是征求意见!李文能感受刘禅帝王之威。

  “陛下,荆州太平书院……”李文想了想,还是提起太平书院,关中事务太重,若不得刘禅同意,怕不好去荆州游荡。

  刘禅知李文心事,今日李文对新政有所抵触,却未再纠缠,刘禅心情还算不错,笑着打断道:“这是大汉的好事,朕难以脱身前往,鹏飞就替朕去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