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才有故事。

  这是郭清儿教郝芊的，郝芊终于还是跟郭清儿表明自己喜欢上方亿阳了。作为最忠实的朋友以及小迷妹，郭清儿仿佛要把将毕生所积累的鬼点子都奉献出来给郝芊。

  当然，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郝芊悟性高，什么都懂，但悲哀在于，她仅止于懂。

  郝芊没有上学期的练习册，她把椅子搬到夏雨馨旁边，这是她靠近方亿阳另一侧的样子。她觉得很陌生，但相比在夏雨馨，方亿阳身上的味道却更加熟悉。每一天下午洗完澡回来晚修，郝芊能深刻地嗅到他身上清丽的沐浴香味，那是一种很特别的味道，自己和叶歆阳都从来没用过强生以外的沐浴液。她从不喜欢别的气味，但方亿阳的，她很喜欢。

  她仔细地，把握这次机会，好好从方亿阳座位后面看其背影，寸长的发，紧紧贴着那机灵的小脑袋。郝芊会心地笑了。夏雨馨呆呆地看着她，郝芊对她抿抿嘴，耸耸肩。继续听课。

  洪以敬向郝芊眨眨眼，三人开始传纸条。

  “听说你们周三吃了很多好东西喔。”

  “就那样呢。”

  “偷偷告诉你，郝芊妈妈很漂亮。”

  “哈哈哈，看郝芊就知道啦。”

  “还看到方亿阳了。”

  “额嗯，那个谁也在。”

  “什么？噢噢好吧。”

  “她是谁？”

  “你自己问问你同桌啊。”

  “我才不想跟他说话。”

  “那微信问也行。”

  “不。”

  “那你想知道吗？”

  “嗯，你们告诉我。”

  “方亿阳很喜欢她啦。”

  “也不是喜欢。”

  “那到底喜不喜欢？”

  “肯定喜欢啊，洪以敬你懂啥。”

  “反正亿阳不喜欢。”

  “不喜欢还天天一起，你傻吧。”

  “算了，你俩先交代你们什么关系。”

  “我们没有。”

  “真没有。”

  “哈哈哈我才不信，这个我自己问方亿阳。”

  “先说吴曦。”

  “不说了。”

  洪以敬的话让郝芊很苦恼，喜欢？不喜欢？男生到底怎么想的。郝芊决定下课后去找清儿。

  如果兄弟说不喜欢，那就不喜欢，天天在一起，就是太熟悉了，那不是友谊，也不是爱情，是亲人。也是牵挂。

  牵挂。

  郝芊回到自己座位，用手撑着下颚、嘟着嘴痴痴地看向方亿阳。方亿阳也摆起手来在她面前晃。郝芊问方亿阳，什么是牵挂。

  牵挂。就是，一种幸运。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惦记，是两个人的幸运。

  郝芊想知道他有没有牵挂，但她看着他沉下头去了，终究还是没再问。

  郝芊回到宿舍后，拿起手机问吴曦什么是牵挂。

  她说，牵挂。就是，一种麻烦，跟女人一样麻烦，麻烦死了。

  “你也是女孩啊，你麻烦吗？”

  “我不，我是酷帅的，不过芊芊你有点麻烦！”

  “为什么？”

  “所谓，红颜祸水。”

  “你也很漂亮啊。男孩会喜欢你这样的。”

  “我嫁不出去的啦！哈哈。”

  “有人说，牵挂。是一种幸运。是一颗心对另一颗心的惦记，是两个人的幸运。”

  “额嗯，也有道理，不过这个人一定很麻烦。”

  “为什么？”

  “没有啦，你好可爱，解释得很好。”

  “是别人说的。”

  “你能记得就很好。”

  郝芊记得，方亿阳说的每一句话，她都想镌刻于心。深深地。

  天色暗了下来，郝芊开始在教室等待。这带着慌张的甜蜜，笼罩了从现在及不知多久后的傍晚。

  他来了。

  “有人说，牵挂是一种麻烦，很麻烦。会牵挂的人，也一定特别麻烦。”

  “你会牵挂别人吗？”

  “会，确实，我觉得麻烦。”

  “是一种纠结与美妙的麻烦。”

  “也对。”

  “被牵挂，会有一种无言的温暖与力量。”

  “我没有。”

  “傻瓜，你有。”

  “是吗？”

  “你妈妈每一分每一秒都牵挂着你，她的爱，她的温暖，她给予你的力量，一直陪伴着你，相信她。”

  “只有她，我相信她。”

  “不会只有她的。”

  “你呢？”

  “我牵挂作业。它温暖的力量缠绕着我。”

  郝芊笑得很爽朗。她用左手推了他的右手。她深呼吸，去感受他身上的香味，前所未有地觉得梦想近似，自从遇见他开始。

  她在第一节晚修写完了数学作业，她看语文的阅读。是毕淑敏的《悠长的铃声》。文中女孩不确定是否是笔者本人，但笔者也一定是懂牵挂的人。她对文中敲铃侯师傅的牵挂，是一种尊重，是一种同理。那样细腻，她关注侯师傅开心时，忙碌时。她总是在热情开怀地向侯师傅打招呼，接受他不一样的回应，或甚至不回应。郝芊明白，生命里，有太多等待回应的时刻，没有回应是常态。得到回应，是一种幸运，是被牵挂。

  她写了纸条给洪以敬。问什么是牵挂。他的回答太简单，却直戳心灵。

  牵挂。就是喜欢。

  她写了纸条给夏雨馨，问什么是牵挂。她的回答，很算是犀利，有些力量。

  牵挂。像是思念。最好是互相牵挂，一个人牵挂是白搭。

  收集了这么多人的牵挂，她还没明白，她还要问清儿，清儿什么都知道。

  牵挂，就是方亿阳。

  果不其然，郭清儿什么都知道，郭清儿最讨厌！她被点醒了。她不要在同桌面前露痕迹，但是她很想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她明白了牵挂是什么。并且，她很想知道方亿阳的牵挂是什么。她看他的眉梢眼角。脱口道，你的牵挂是什么。

  “数学作业，物理作业，英语作业，还有该死的李燕冰的语文作业。到现在还没写完。你老人家那么闲，是不是写完了。”他边说边在郝芊桌上找语文作业，调侃说:“直接抄算了，真看不懂。”

  郝芊看着他写。侯师傅慈祥，善解人意，他不愿让女孩迟到，将铃声故意拉长，只要铃声响着，女孩就可以一直奔跑。这样的温情与牵挂，回应了女孩的那一份礼貌与牵挂，串起女孩一生的记忆。

  “你问我什么是牵挂，牵挂有回应，是最好。但最好不是语文作业。”

  “作业也有啊，他们就是互相牵挂吧。多好啊，女孩一开始就算着急上课，还是不忘待人礼貌友善，而老师傅为了不让他迟到，铃声那么长，会引起校领导以及老师不适的吧。但他还是那么做了，真是善良啊。女孩感受了这种温情，也一直守护着这一份回应。”

  “是的。英语给我看一下。”

  郝芊回头拿了夏雨馨的英语作业，她的英文字体她不想为难方亿阳看。

  “数学给我对一下答案。”

  “自己找。”

  这三个字像是磨蚀了郝芊的灵魂，她带着不甘的心，用力的翻动方亿阳的桌面。找到数学作业。她不再牵挂，不要纠结，不愿甜蜜。只剩成全他的冷漠，自己也变得傲气。

  放学后，她走到阳台等清儿。看着方亿阳准备出来，郝芊扭过头去，直眼远望黑夜的悲伤尽头。方亿阳走到他跟前，用右手推了她左手。郝芊不想理他。深叹了一口气，瞪大眼盯着他。

  “干嘛啊？很吓人。”

  “吓死你算了。”

  “我怎么惹你了啊，大小姐。”

  郝芊低头不看他，又抬头望穿那深夜。

  “郭十三出来了。”

  郝芊迟疑地回过头，方亿阳迈开步子直步走了。右手抬起，背向着郝芊挥挥手。

  “你，怎么是郭十三？”

  “什么？”

  “清儿，你也是我的牵挂！”

  “真的吗！好啊，你也是我的牵挂！”

  这样的牵挂有回应，她喜欢清儿这样的好朋友，傻傻的，很可爱，但郝芊说不上喜悦。她所想的牵挂是爱情，并不是指友谊。她想等待，等待那回应稀释当前的痛心。她好不聪明，就这样盲目地，居然信守了难有回应的未知的爱情。

  郭清儿拉起她的手，走向这漆黑的，漫长夜。她让她靠着她肩膀。她感受到了她的颓丧。两个人相处，日夜相对，喜怒哀乐，可比本人更敏感地知晓。尤其郝芊有太多喜乐无常，郭清儿都在她身边默默给以支撑，想着花样让她开心。

  郝芊的小手紧握她的小手，对她笑，郭清儿让她别笑，勉强的笑真难看。郝芊不服气了，说她郭十三。

  “到底谁教你的？”

  “方亿阳。”

  “混蛋！”

  “对！他简直是西红柿炒鸡蛋！”

  “对！越吃越混蛋！”

  虽然郭清儿早就想骂他，但还是不解郝芊怎么骂他了，郝芊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样。

  “骂就骂！该骂！”

  “确实该骂！骂了多解气！”

  “你知道什么是鹌鹑蛋吗？”

  “我知道，方亿阳这种，就是鹌鹑蛋！”

  “清儿，你真的是小机灵鬼！”

  “芊芊，你坏得很有潜质！”

  郝芊忍不住大笑了，她不再是那个不懂笑不愿语的孤僻女孩。她主动问了很多人，创造了她今天的故事。郭清儿看到这样的她，很是为她高兴。

  两人的笑声刺穿了这不透明的黑夜，将月光散射。散射成青春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