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忘，是时间的副作用。

  同是一条路，从门前喷泉两旁景象带过，走出院门，还有一条幽静的树荫小道，拐个弯再走着，可以到保安门外，那附近有一家郝芊小时候爱去的小便利店，直到现在，叶歆阳也是领着她到那去。郝永洲给她的小礼物，以及后来她买的一模一样的头绳，都是这家店里拿的。可贵小店的货源稳定，当然，该庆幸在便利店买饰品的人也不多想，这更新换代也没必要。

  郝芊身旁是曾经最爱的“后妈”。那时，叶歆阳是个工作狂，不常回家。郝芊还小，还不懂什么是背叛，现在懂了，叶歆阳才是这个家的背叛者。郝永洲也渐渐习惯没有妻子的日子，带女儿玩是他最开心的事。那些年无论在事业上还是家庭上，方亿祺总扮演着不可替代的角色。郝永洲喜欢她，郝芊喜欢她。一家三口的幸福日子过了好些年。

  那些年，郝芊心智不尽成熟。她仅存那些片段的记忆，是对现在的方亿祺最大的伤害。在她记事不久，郝永洲便出意外了，方亿祺也消失了，生命里，开始只有叶歆阳。

  两人在这条路上重新握紧手，害怕一松开，叶歆阳就会出现，就会打破她们本应该牢固的母女关系。那对手，像是没裂缝地贴合着。郝芊不想对她说自己并不喜欢牵手，一牵手就会冒出手汗来，想必她也感受得到，只是不舍得放开，只怕这一放，就再是好些年。

  “芊芊，还喜欢吃冰棍吗？我们去买好吧！”

  “好，好久没吃了，很想念。”

  “好久没吃了？平时不买吗？”

  “我不爱吃零食了。”

  “小孩子没有零食怎么行，这才有快乐童年哦，再说了，学校的同学肯定喜欢分零食，你不能每次都拒绝对吧。”

  “嗯嗯，偶尔吧，我们宿舍的人好像也不怎么喜欢，她们都挺安静的。”

  “是吗？你们班的孩子不活泼啊。”

  “不，我不跟我们班一个宿舍，我刚转学过去。跟别人班一起住。”

  “那你想不想回自己班宿舍？”

  “我们班的成绩没我宿舍那个班成绩好，班级等级都不一样。”

  “这样啊，那你得好好学是吧，那就这么住着吧，但是，要和班上同学搞好关系呀！”

  “这次有两个女生插班生，另一个跟我一块住，我们是很好的朋友。”

  “那就好，反正，无论男生女生，都会喜欢芊芊的！”

  “希望吧。”

  走近小店，两人拿出两个小布丁，相视地笑了。记忆在淡忘，默契依然。

  “你现在多少岁了？”

  “我啊，二十八了，你长大了，姐姐就老了。”

  “那你，结婚了吗？或者有男朋友了吗？”

  “还没呢！等你有男朋友了，我再找也不迟。”

  “哈哈，瞎说，我才初二。”

  “早恋也不一定是坏事，两个人可以相互督促，不影响学习就好啦。”

  “十七岁算早恋吗？”

  “也算吧，结果确实不太好。”

  “没关系，那是意外。”

  “我那会已经二十一啦！”

  “那，成年了，可以结婚了。”

  “是啊，可以结婚的。”

  “姐姐，你送我去学校吧！我在二十一中。”

  “好。”

  只能把车开在校门口，方亿祺陪着她，还是紧紧牵着她的手，走过那条，叶歆阳带她走过的路。郝芊远远看见一个男孩抱着一件大东西，都说女生是直觉动物，她就看着像方亿阳。只是身旁有人，她也不敢向前跑过去追。

  方亿祺把她送到教室门口，跟上晚自习的老师打了招呼，看着郝芊安全落座，在窗边偷偷给她挥了挥手。

  方亿阳、夏雨馨都不在，她往后抬眼看连清儿都不在。她一个人发着呆，问洪以敬知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他也不清楚，两个人只好凑合瞎聊聊。她回来得晚，第一节晚自习没一会就结束了，易仪走到她座位前，给她温柔地打了招呼。

  “芊芊，等会晚自习下课你跟着我走哦。”

  “好，你知道清儿去哪了吗？”

  “有事请假啦，没事，你跟着我，我带你去我们宿舍玩玩。”

  “额恩，也好。”

  “我也想上你宿舍玩玩！”

  “欢迎您勒，洪爷爷！”

  “切，谁稀罕。”

  “看我回宿舍不告你状！”

  “干嘛那么小气啦，班长大人！放小弟一马啦，顶多明天中午我把我水果给你。”

  “几个水果就打发我？”

  “养颜美容，多好啊！你看你这皮肤！哎呦，这痘痘，满脸都是，你看看人家郝芊，白白净净的，像你啊！”

  易仪抓起他的右手，使劲拽他让他找笔。

  “来来来，给我写个死字看看。”

  “哎哟我的个妈呀，救命啊！错了错了！”

  易仪松开他，给他最后留了句：你给我小心点，扭头走了。

  “芊芊，看到没有？这就是恶女，你可千万别学她。”

  “看到了，一个恶女，一个怂包。”

  “哎哎哎！现在是两个恶女了啊！”

  “你还说我？”

  “不敢不敢，真是，一个个都是什么大小姐。”

  “雨馨是不是恶女？”

  “你就不知道了？她就最恶那个啊！想不想听听怎么个恶法？”

  “行啊，你给我讲。”

  “上课了上课了，我给你写。”

  洪以敬在大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给郝芊写满，这男孩写东西的时候还时不时笑笑，真是逗趣。

  十几分钟后，郝芊拿到了一张字迹美观的关于夏雨馨的“投诉信”，背面还附带几个画面惨烈的漫画，足以描绘夏雨馨的强势与洪以敬谦让女孩的好脾气。

  郝芊坐在第一排也是禁不住笑，被讲台上的老师斜眼看了多次，洪以敬提醒了她，但她就是太难控制那小情绪了，还反过来怪他写写画画这么搞笑。洪以敬告诉她，要是憋不住笑，就想想最近不太开心的事，比如生病，肯定难受。

  生病对郝芊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哪有什么不开心的。要说不开心，就是方亿阳和郭清儿突然消失无踪，本来亿祺姐姐给自己买了好大一袋零食想分给他们呢。想着一定先给他们，所以不能给别人看见，就一直没打开书包，还好自己没上课，就有强大的理由不写作业，笔袋都不用掏出来了。

  跟易仪回到宿舍，她先把书包放在自己床上，再拿了宵夜去她们宿舍玩儿。

  这宿舍很大，十几个人活动自如，只是晚上偷偷聊天声音不一定大家都能听见了。但这宿舍人多，当然不是每个人的关系都能很好的。

  夏雨馨就是这样的例子，她最好的朋友是另一个宿舍的，她在自己宿舍里，话虽然很多，但对于共同话题，还是比较牵强。

  温馨是个高高瘦瘦的漂亮女生，脸蛋有些婴儿肥，她在班上有个学霸男朋友，在宿舍是极其不招人待见，也是跟着另一个宿舍玩。但比起夏雨馨更惨一些是，夏雨馨那个朋友是属于闺密级别，她跟她们一块玩，共有四人成***心难知心，无法真正做到冷暖自知。况且温馨还是个细腻的、敏感的、喜欢附和着别人的女孩，着实太没有自我。

  与易仪成双入对的是邓雯兮，也是高高瘦瘦的，婴儿脸蛋，特别耐看，是班上甚至年级里数一数二的大美女。她性格也很好，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只是成绩差，加上从小在二十一小上学，一路以来，人脉广，男生女生都认识得多，给人一种不良好的形象。只有一个班上朝夕相处的同学才知道她正气十足。这次也是得亏她提醒易仪郭清儿不在，她们得一起带郝芊回宿舍。

  没来得及和太多人打招呼，夏老师就在外边喊熄灯了，郝芊在她眼皮下也装作偷偷溜回去的样子。

  她见到郭清儿了，抱怨她回来都不见人，郭清儿也反过来抱怨她，不先回宿舍。两个人对彼此的挂念把宿舍的其他人逗乐了。郭清儿还是没说干嘛去了，郝芊也不再追究见到人就好啦。她打开书包拿出大袋零食，陆续分给大家几包后，也还剩大半袋。

  “哎，芊芊，你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吧！”

  “刚从医院回来，就搞这个啊，强！”

  “主要恢复能力好！”

  “以毒攻毒，更助于恢复！”

  “再说，你们都别要了！”

  大家默契地又齐声大笑，这下真把夏琪引来了！

  “干什么呢，芊芊回来了啊？好点没？”

  “好多了，谢谢老师。”

  “邹闫欣，郭清儿你们看着点啊，这几天都不能松懈，好好带她吃饭。”

  “好的，知道了，老师！”

  “老师，放心吧！”

  “就是不放心你！邹闫欣多去她们班看看。”

  “好勒！”

  “安静点啊！睡觉了！”

  “我怎么了吗，真的是！”

  郭清儿再反抗都是徒劳，因为第二天一大早，她还把郝芊交给邹闫欣说陪她一起吃早饭，连带午饭晚饭也都一起安排。这孩子真的又在郝芊眼皮下不见了踪影，伙同方亿阳、夏雨馨，真不知道干什么大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