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还是很大，南方的湿冷将寒气侵入骨髓。

  他从衣柜深处翻出了围巾，棉裤，爱潇洒的少年不再逞强了。

  一路小跑到保安门打了车，郊区的环境特别宜人，建筑的设计与周边的绿化使得这里的冬天没有太冷。

  第一次一个人来看望姐姐，家里上周来过，可惜他要准备期末复习，就没能陪同。他上次来还是一个月前。

  他每一次都带着信件与照片来，记下许多生活的点滴，给二姐说说有趣的事情，还有，她怕她忘了他，从不爱拍照的他，与郑晴学习了许多。

  这一次，令他失望了，二姐真的有一些忘记了。

  女护士耐心向他解释说，这周以来，她只要看见男的，都会喊着郝永洲的名字。

  方亿阳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无奈地接受这样一个事实，淡淡地说：“嗯，我知道了，但是，有什么可以做的吗？”

  女护士叹气，说：“要是人还活着，就好办了，解铃还须系铃人啊！”

  方亿阳：“没事，就当多了个妹妹来照顾而已，还是很可爱的。”

  女护士：“天才与疯子，确实只一步之遥。”

  方亿阳突然相求郝芊来，也许这个姐姐能知道，他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恢复童年的记忆吗？就是那种由于抑郁创伤，而丢弃的记忆。”

  女护士有些惊讶，毕竟他姐姐没有这症状，也没有别的亲属在这里。

  方亿阳连忙解释说是另一个朋友，只是不在这里治疗。

  她说，人的大脑结构很复杂，也许与心的血脉紧紧相连，也许还和人的灵魂息息相关，每一个简单的人都是一个复杂的整体，许多事情说不清，道不明，人们懒得解释，就将那些思索得，纠结得太多的人，看这个世界太透彻的人，都送到与这里一样的地方去。

  也许吧，有什么是看不开，放不下的呢？死亡也不是离开，活着也不是一直快乐。

  如果有一天，他爱的人也远去了，他会选择好好活下去吧，替她那份，也活下去。

  “怎么样？你姐还好吧。”

  “挺好的，其实，只是太爱了，而且，是盲目地爱，她并不知道，怎么去爱，因为她还没学会爱自己，所以承受不住别人的爱，也承受不住她对他的那份爱，大概就是这样吧。”

  “高三了，你成熟了不少。”

  “高三，确实是最难熬的一年啊！”

  “以后这样煎熬的日子，不会少的。”

  “爸，寒假我想陪郝芊去艺考。”

  “去吧，管够你们的生活费，安心去吧。”

  “谢谢爸。”

  “女孩，是用来疼爱，宠爱的，亿阳啊，不知道这算什么，孽缘吧！我希望你是替你姐还债的，而不是跟你姐一样，去伤害她们的。我们家已经对不起她们母女了，你可别轻易伤害她，那孩子，本来就已经跟我们不一样了。”

  “我知道，她和二姐，都是一样，都是用情至深的人。”

  “这倒不是，只能说，她由于身体原因，才导致精神容易崩溃的吧，她性子还是比你二姐要乐观的。”

  吴曦打电话来他是不是真的要跟郝芊去南京，他给了肯定的回答。

  也许这就算是道别了吧，高中以来，两个人都没有真正地好好说过话，每一次地话题都是郝芊，认识郝芊以前，他们关系多好啊，像亲兄弟一样，可是他知道，这肯定回不去了。

  人来人去的，他习惯了这世界的规则，可是他搞不懂吴曦，要来则来，要去就好好去不好吗？为何多次愿意与他们交谈，询问他们的近况，却多次语出伤人，真的不能好好说话，好好做朋友了吗？

  很久以后，他们不在一个城市生活了，方亿阳终于敢问她为什么。

  她也不吝啬回答，她说，可能也是因为不懂得爱吧，所以只能伤害了。

  不懂爱，真的是许多黑暗的源头，焦虑、抑郁、死亡。

  他想做一个懂爱的人，明白如何爱自己，爱她，爱这个世界。

  张嘉勋突然来了信息，如果不是郭清儿，他已经快要忘记这个曾经朝夕相处的兄弟了。

  “打个电话说吧。”

  “好久没联系了，你们成绩还好吧，高考是不是很稳？”

  “就那样吧，凑合地过。”

  “我们打算，考个雅思出国混了。”

  “你们？”

  “我带清儿走。”

  “决定了？”

  “还没啊，他们家不愿意，也没钱，我不知道怎么办。”

  “这，安全吗？”

  “管他呢，去闯就是了，出来社会，哪有什么安全不安全的，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方亿阳挂了电话，思索良久，他爬上楼顶，这黑夜，星星屈指可数，说什么人死后都会变成天空上的一颗星星，都是假的吧。

  此时的他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唯物主义者，还是唯心主义者。正确的信仰告诉他，要实事求是，按实际出发。可爱的信仰告诉他，要随心的感觉。

  心里怎么想的啊？他自己也不知道。

  这夜里，郝芊给他打了一通好长的电话，长得他已记不住一点点内容了，女孩就是天生的江湖传说啊！

  挂了电话她还发了许多信息，他每一句都耐心地回复了，即使他真的很累、很不想动，他也不发语音，怕她转换成文字会很麻烦，也怕她听得很慢，扫了她兴致，他更怕他说着说着就哭了，害她变得担心，难过，胡思乱想。

  郝芊抱着大熊，对着放在墙边阿狸说话，那只大阿狸，不适合抱着睡，一点也不毛绒绒，没有手感，抱着不舒服。

  她时常向他抱怨，他总是骗她说，别抱阿狸，抱我。

  女孩每一次都在这样的甜言蜜语下抱着幸福地抱着男孩，男孩喜欢轻轻顺着女孩的头发抚摸，有时候轻轻地吻着她额头，告诉她，他爱她。

  为了能够一直守护女孩，他要避开别人走错了的路，他要精细地系统地学怎么去好好疼爱一个女孩。

  在这样一个过程里，他好像一次又一次失败，每一次失败，他都受挫，而后站起来时，仿佛坚强了一些，离下一次被否定的时间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