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曹操依旧带剑上殿，立于丹墀之下。汉帝刘协因昨日许田打围受辱，回宫后夙夜垂泪叹息，但在朝堂之上却不敢发作，只是仔细看向文武两班朝臣，试图从中发现可以为自己所用的忠臣良将。

  祢衡和欧阳曦受曹操之命也来早朝，站在文班的最末。曹操有心刁难，看到祢衡一身旧衣站在衣着鲜亮的朝臣后十分碍眼，便喝道：“来人，给祢衡拿套朝服去换上。”

  祢衡待太监将朝服放在身前后，当众脱下破旧衣服，裸体而立，浑身尽露，朝臣皆掩面。祢衡徐徐着裤，颜色不变。

  曹操叱道：“庙堂之上，何太无礼？”

  祢衡说：“欺君罔上才是无礼。我露父母之形，以显清白之体！”

  曹操怒道：“你为清白，谁为污浊？”

  祢衡趁机骂道：“曹贼！你不识贤愚，是眼浊；不读诗书，是口浊；不纳忠言，是耳浊；不通古今，是身浊；不容诸侯，是腹浊；常怀***，是心浊！”

  曹操大怒，正要发作，站在祢衡旁边的欧阳曦忙进言道：“祢衡癫狂妄言当不得真，还请陛下莫要责怪他。”

  刘协趁机道：“祢衡谩骂大臣，癫狂无礼，众卿莫要和他一般见识。来人，将祢衡逐出殿外。”

  曹操冷哼一声：“且慢。祢衡是北海太守孔融举荐的茂才，也算是当世名士，不可能是个癫狂疯痴的傻子，我看他分明是故意的。虽然陛下想饶恕他，但也不可坏了朝纲。来人啊，将祢衡拉下去杖责五十廷杖。”

  刘协站起想要说什么，但被曹操阴冷的目光一扫，便颓然跌坐在龙椅上。

  经此一事，曹操不再认为祢衡有多大才干，如果他真有大才，没道理在朝堂上触怒自己自寻死路，而应该是处心积虑暗中图谋才是。因为对祢衡失去了兴趣，连带对举荐祢衡的欧阳曦也轻视了不少。

  下朝后，祢衡在欧阳曦的搀扶下回到了驿馆。受到曹操的一顿毒打，祢衡暗暗怀恨在心，看左右无人，便对欧阳曦说：“哼，我原本想到交州偏僻之地纵情山水，了此残生，没想到曹操竟敢如此毒打我，我饶不了他。”

  欧阳曦扶遍体鳞伤的祢衡在卧榻上躺下，激将道：“曹操虽然可恶，但他手下有荀彧、荀攸、郭嘉、程昱等一流谋士，机深智远，虽萧何、陈平不及。又有许褚、李典、乐进等一般猛将，勇不可当，虽岑彭、马武不及。还有吕虔、满宠为从事，于禁、徐晃为先锋；夏侯惇天下奇才，曹子孝世间福将。他兵多将广、权势熏天，我们很难对付他。”

  祢衡嗤之以鼻：“你懂个屁啊！曹操的那些手下，我还不放在眼里：荀彧可使吊丧问疾，荀攸可使看坟守墓，程昱可使关门闭户，郭嘉可使白词念赋，许褚可使牧牛放马，乐进可使取状读招，李典可使传书送檄，吕虔可使磨刀铸剑，满宠可使饮酒食糟，于禁可使负版筑墙，徐晃可使屠猪杀狗；夏侯惇称为完体将军，曹子孝呼为要钱太守。其余皆是衣架、饭囊、酒桶、肉袋罢了！”

  欧阳曦趁热打铁：“曹操手下虽然算不了什么，但我家主公刘备手下的谋臣猛将也未必能强多少啊。”

  祢衡哈哈大笑：“枝敏莫要激我，刘备此人虽然自以为仁德垂范，但他畏首畏尾、目光狭隘，我是不会辅佐他的。”

  欧阳曦黯然叹息：“哎，现在天下动荡，刘备虽然并非十全十美，却也难以找到比他更好的仁君，正平就不能再考虑一下么？”

  祢衡瞟了欧阳曦几眼，沉吟半晌，忽然道：“这样也许可以。”

  欧阳曦大喜，忙道：“正平，你可是答应了？”

  祢衡嘿嘿一笑：“刘备我是不考虑了，不过，我决定侍奉枝敏你为主公。”

  欧阳曦大惊失色：“正平，莫要拿此等事情开玩笑。枝敏不过是刘备主公麾下的一名微不足道的家臣，怎么可以···”

  祢衡打断道：“好了，枝敏不要多说了！我祢衡自诩有识人之明，我看你有帝王之象，不是甘于人下的池中之物。赵云、魏延都是世间的良将，又是你的结拜兄弟，只要拿到赵云出任交州赞军校尉的文书，我就可以保你们南下夺取交州，取得一席之地。”

  欧阳曦不满祢衡的自作主张：“正平你别乱说。你要在我手下做事我自然欢迎，只是委屈了你。至于脱离刘备在交州割据一方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万万不能乱说。”

  祢衡呵呵一笑：“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嗯，现在就脱离刘备确实早了点，这个事情可以从长计议。既然不打算就此脱离刘备，那么，让我陪赵云南下就够了，你和文长安心在刘备这里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欧阳曦忿然作色：“正平，你要是再说这种居心不良的话，我可不理你了。”

  祢衡哈哈一下，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由哎哟出声，欧阳曦不敢怠慢，忙道：“正平，你这些胡言乱语就少说两句，我去给你熬药了。”

  在许都将养了十余天，祢衡的伤势终于大体好转了。曹操既然认为祢衡和欧阳曦并无多大才干，便不愿薄了轻贤之名，派人送来了药物赏赐等物，封刘备为豫州牧、赵云为交州赞军校尉、祢衡为交州别驾从事的文书也都按正常渠道下达了。

  欧阳曦着急回小沛复命，便邀祢衡早日上路。祢衡已决定辅佐欧阳曦成就一番事业，便每日蛊惑他在刘备军中暗暗营造势力，欧阳曦听得心烦，只得虚言道：“正平所言极是，枝敏亦不甘人下，愿意在先生的辅佐下建功立业。但所谓金麟虽非池中物，须遇风云方化龙，还请先生多做少说，不要泄露了我们的用心。”

  祢衡以为欧阳曦接受了自己的劝说，大喜之下自然答应不再妄言。这祢衡口没遮拦习惯了，现在要他谨言慎行可真难为他了，但欧阳曦时常嘱咐他“要以大业为重”，他也只好勉力控制自己的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