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宋丽佳在微信里晒的蛋糕，从诺心的雪域蓝莓芝士换成雪域牛乳芝士；或者从米其林的粉色玫瑰森林换成公主玫瑰森林。从外面来看每天，甚至每一个小时都在变化着，而实质，还是那样一成不变的内容。

  宋佳丽吃不得苦，也耐不住寂寞。她依靠和朋友们的交往实现存在感和生活的意义，从中得到满足。她有一大群闺蜜，一大群同学，一大群朋友。她交往的圈子似乎很丰富。她喜爱在蜂飞蝶舞的来回交往中，接受别人的谄媚和宠爱。

  宋佳丽的父亲过去是在政府里面的，似乎曾经有过一种影响力。宋佳丽能够就读这所大学，就是这种影响力的结果。她的人生路是在父亲平铺直叙中成长的，没有拐角，没有挫败，一帆风顺。现在出国留学回来，等着父亲给她安排工作。

  “睡了吗？”赵九维问了一声。

  但是那边没有回复。这也很正常。要么已经睡下了，要么在杯盘交错的宴会上，要么在唱歌欢笑。

  这一片回复的沉寂，把赵九维拉到了现实里。

  朱黎黎怎么还没回来？已经十点半了。

  赵九维从屋子里出来，感觉闷闷的。

  他看了看天，天上有一团黄白色的轻云，被一重重的乌云覆涛一样倾覆着、压盖着。怪不得闷，要下雨了。

  赵九维往外面看了看，听了听，没有一点动静。

  这教授也太疯狂了！上夜课还这么有精神！估计肯定是独身，晚上回住处没人陪，***转移过来、导致的精神上的过度亢奋。

  赵九维想着，自己也感觉有点不自在了。

  他想起了前女友。那个贱货！抢劫了自己的钱就算了，还找了那么一个痞子，简直是对自己的羞辱。不过不管怎样，还跟自己有过事实，解决一点饥荒。宋佳丽不一样，一副纯情又神圣的样子，不那么好上手。

  赵九维觉得有点骚动。那是青春期的身体在反应。

  差不多十一点了，才听得外面似乎有响声。过了一会儿，门轻轻被敲了三下。

  赵九维走了出去，打开门。

  “用不着这么晚吧。什么教授啊！”赵九维不满说道。

  “台湾过来的。很有名。见识很广，才华横溢。你没去听真是亏了！几个小时的讲座，满场都是鼓掌的。”朱黎黎还带着剩余的兴奋呢。

  赵九维把小院的门锁上。

  “对不起了！回来晚了，让你也没休息。”朱黎黎抱歉说。

  “我也在看书。没关系的。互相帮助嘛。”赵九维说道。

  朱黎黎回屋子去。她取出钥匙开门，可是扭来扭去，门似乎有点难开。

  上一次就出现了这种情况。天气一潮湿，这门锁就不利落了。用的时间也长了。

  “怎么了？”赵九维问。

  “还是老问题，打不开了。”朱黎黎说。

  “我再试试。”赵九维说。

  赵九维接过钥匙，尝试着扭了一会儿，锁似乎是锁芯散了一般，动都不动。使劲扭动了几下，钥匙也卡在里面了。拔也拔不出来，拧也拧不开，死在里面了。

  “怎么会这样？”朱黎黎有点着急。

  “窗户怎么样？要不从窗户进去？”赵九维提建议。

  “因为晚上听课，所以特地将窗户关牢的。上次就应该把锁换掉的。”朱黎黎叹息说。

  不是为了省那点钱吗？现在半夜三更了，弄出这样的事情。

  赵九维又尝试了一下，也没办法。

  “要不这样？你到我那屋？我就在院子里睡了算了！这么晚了，熬几个小时就天亮了！”赵九维富有牺牲精神说道。

  “那怎么行？你看，要下雨了！”朱黎黎说。

  “行。不一定就下。”

  赵九维说着，准备将自己安置在院子里的哪个地方。可是这时候，先期的雨点已经开始往下面落了。

  “不行了，下雨了。”朱黎黎说。

  “那就躲在屋子里。你睡床上，我睡下面。好不好？”赵九维建议说。

  朱黎黎有点犹豫。

  “门打开，这有什么？我就觉得你特别封建。我们的关系，差不多就是铁哥们了！你还是我的担保人！对不对？”

  朱黎黎没办法，想着将就半宿吧。

  两个人合租小院半年了。她还从来没有进过赵九维的屋子。从迈开步子跨过门槛的时候，朱黎黎猛地想起来这里面住过的、若干的***一样的女人来。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她感觉特别脏。

  朱黎黎迈步退了出来。

  “我住院子吧。房檐底下。”

  房檐底下那一片空地已经被越来越大的雨水侵袭了。那里已经无法住人。

  “院子不行了。将就吧。”赵九维说道。

  赵九维殷勤地在地上铺了一套席子，然后将房门大开，让朱黎黎睡床上。

  朱黎黎怎么也不肯睡床上。她说：“我小时候经常睡地上的。草坪、麦秸杆、田垄里，树底下，哪里都睡过的。我习惯地下了。”

  她不好意思说赵九维的床不干净，让她总是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赵九维呲着牙笑笑。他以为朱黎黎是客气。他看着外面掀起的一道雨帘，说道：“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保持精力，上课呢。”

  考研是一道艰苦的炼狱。要掌握众多领域的知识，攻破那一套套小山似的模拟题、仿真题、历届真题，没有炼狱的精神是不行的。朱黎黎富有这种精神，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有两项：一是时间，一是精力。保持精力是十分必要的。

  赵九维关了灯，上了床。黑暗中，朱黎黎也有点别扭躺了下来，但是不多时她就伏地睡着了。

  朱黎黎说得没错。小时候就是在野地里长大的。养父养母太忙碌了，地里永远有干不完的农活。朱黎黎不得不照顾下面的六个弟弟妹妹。

  养父养母原来在城里打工，一直没有孩子。后来听说在垃圾堆上捡了一个被抛弃的女婴，自己养着当做招子。谁知这招子的效果出乎寻常的灵验，男男女女一共招了六个，不想要都不行。

  朱黎黎就成了六个弟妹的姐姐。养父养母养这么多孩子不容易，亲生的都顾不上，更不用说自己这个捡来的。朱黎黎自己也不知道是怎样摇摇摆摆长大的。反正就是扛着。饿肚子的时候扛着，生病的时候扛着，受委屈的时候也扛着。

  父母在农忙的时候，自己就睡在随便哪个地方。池塘边的水泥地上睡过；打麦的场地上也睡过，庄稼地里也睡过。天上是星星，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闭上眼睛就睡着了。

  朱黎黎这次睁开眼睛看到的是大雨。大雨从房檐上面绽放着白花然后“噼里啪啦”坠落在地上，刮起一阵凉意。然后闭上眼，睡着了。

  赵九维却翻来覆去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