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参与这么龌龊的方案。”苏荇说着，把手里的文案放在桌上，“对付一个女孩子用这样的手段，我做不到！”

  “这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汪佳信现在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她是我们的商业竞争对手。”苏励纹强调说。

  归婉已经听不到他们在议论什么了。母性的本能，让她忍不住想要保护汪佳信。

  “在哪里？”她发了一个微信信息。

  “已经在四川了。一个偏僻的山区。交通不便，信号也不好。”

  “什么时候回来？你在那里做的事情很重要吗？”

  “是的，归总。非常重要。”

  “那好，忙完回来再说。”

  “有事了吗？”

  “没有。担心你。”

  “不用。我很好。很开心。”汪佳信送来一个笑脸。

  归婉并不知道汪佳信在忙什么？她和那个遥远又偏僻的山区到底有什么关系。归婉只是凭着感觉喜欢汪佳信，庆幸自己有这么好的一个同类型的人。

  归婉真正应该感到幸运的是：她遇到的汪佳信不仅仅是性格上和她的类似，更是一个聪颖无比的，充满热情和才智的人。

  归婉前面出院，汪佳信随后就去问那个病友：当年垃圾堆上捡到孩子的那个人在哪里？是在哪个医院？然后她从归婉的口吻中试探道：归婉早产生下死胎的那个医院，正是红帆医院，垃圾堆上丢弃死婴的那个医院！

  这是巧合吗？

  虽然年份两个人说的病不吻合。但是归婉对于年份的记忆是无比真实的，那个病友嘴里的年份只是一个大约的数字。这不妨碍什么。汪佳信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前去搜寻一下。

  她知道归婉心里最大的悲哀是什么，她了解归婉的心病。那个夭折的孩子，是归婉心里永远的痛！

  ……

  汪佳信到达那个病友所说的乡村——四川龙溪裕华镇。

  坐了四五个小时的汽车，又行走了快两个小时的山路，才到达这个偏僻的小山村。不用说，汪佳信心里有多么兴奋。

  曾锐陪着她。帮她打听山路，村镇。可是到了村镇里，还要寻找那个小村落。汪佳信拿出自己的贴身小笔记本，问镇里那些住户——似乎是在麦秸秆村。但是也不能确定。

  所有的消息，都在这里了。就是一个大约是叫麦秸秆村的人，当年在苏城红帆医院里做保洁员，在垃圾堆上捡到过一个孩子。听说是个女婴。

  这些消息有些茫然。归婉印象里，她记得自己生下的是个男孩子。这个印象怎么来的，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个时候她悲伤透顶，也许是医生护士告诉她的，也许是自己的感觉或者错觉。她一直不能清楚判断。她说感觉是一个男孩子。

  而那个病友说：垃圾堆上捡走的是一个女孩子。因为用做招子，那位母亲还担心招过来一大堆女婴。结果有男有女。

  归婉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是一九八六年。但是那个病友说：大约是八四年，计划生育最严厉的时候。

  汪佳信顾不上这么多。她是这样想的：死婴复活这样的事件发生率本身就很低，两个事件同时发生在红帆医院的吻合率也有点太巧合。不可能在一所医院，同一时间段，同时发生两起这样的事情。很有可能是某个人的记忆失误。

  汪佳信知道这个孩子对于归婉的意义。她不敢告诉归婉她出行的目的。这是归婉心头的结了痂的创痛，她不能轻易就揭开。汪佳信找了一个借口，但是她的决心很明确：就是要亲自去问一问，也许能够查访出来一些蛛丝马迹。

  但是两个人长途跋涉，赶到麦秸坪村的时候，村子里的情形却叫人感到惊诧——

  那个村子位于一个半山坡上，是一座名副其实的小山村。村子基本上都被荒废了，除了院落里面一群悠闲的“鸡咯咯”在漫不经心散步，“猪猡猡”在慢悠悠晒太阳，剩下的就是一只狗在孤独地撒欢。

  整个村庄几乎看不见一个人。

  “没有人，这些鸡和猪是谁养的？肯定有人。”曾锐说。

  又往里面走了几百米，总算看见一个老太太，在椅子上坐着晒太阳。

  “好婆！”汪佳信叫了一声，“村里的人呢？”

  “没人了。都出去打工了。有的搬到山下了！没人了！”好婆摆摆手说。

  “村里没有人了？”

  “剩下五个半人。”好婆说，“五个老人，住在这里。剩下的就是一个瘫子。他老伴在这里照顾他！五个半！一个村子就剩下五个半了！没有了！”

  “三十年前，有人在红帆医院抱回来一个女婴，您知道吗？”曾锐问道。

  “不知道。”好婆摆摆手。

  “你们村的村支书呢？村干部呢？”汪佳信问道。

  “村支书？打工去了！村干部，都打工出去了！村里只有五个半人了！五个半！”好婆笑笑，眯着掉光的牙齿说。

  汪佳信和曾锐又在村子里走了走。整个村子里果然没有人烟。家家户户曾经有过的瓦房，现在都荒废了，院子里面长了半丈高的草了，茂盛得很。几十只麻雀成了这里的主人，因为没有了人类的打扰，它们在这个天堂一样的地方快乐地繁衍生息。

  前面就是村委会的院落了——

  站在那个空空荡荡的、生锈的铁门紧锁的院落面前，汪佳信和曾锐简直哭笑不得。

  那个村委会的房子也许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建造的吧，如今已经破败不堪。瓦屋檐风化得一捏就碎的样子，绿色的苔藓占据了大半个墙壁。只有院子里的一棵大树和草长得茂盛非常。对外的墙壁上，鲜红的颜料写的大字，几十年后字迹还很清晰甚至触目惊心——

  “宁可血流成河，不可超生一个！”

  这还是八十年代农村搞计划生育的时代留下的。几十年过去了，这个曾经热热火火搞计划生育的村子，已经变得荒无人烟了。

  汪佳信曾经看过类似的报导。农村荒芜，村落闲置，所有的人都到城里去打工了。可是这样荒僻的景象，还是让亲眼见到的汪佳信感到震惊。

  村委会都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个村子果真没有人了。

  剩下的五个半人，年纪都大了。有的根本就没有多少记忆了，有的耳聋听不到了。问过了一遍，没有一个人知道那个女婴的下落。

  汪佳信失望透顶。

  “先别灰心。不会找不到的。只要有一点踪迹。现在科学这么发达，还有互联网技术，有什么找不到的。只要有这么个人活着，就有办法找到！”曾锐说。

  “也许那个带走女婴的人，就是这个村子里的。现在不知道在外面哪里打工。也许是广东，也许是深圳，也许是江浙沪。可是我们怎么去找呢？”汪佳信有点发愁。

  “听说有个‘宝贝回家’网站，专门寻找丢失的、被拐卖的孩子的。很多志愿者都在那里服务。我们把那个女婴的情况在网站上发布一下，也许那个女婴自己，也正在网上寻找父母呢。试试看呗。”曾锐建议说。

  “好。”汪佳信只得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