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文龙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他是第一次来到北海军的大营，对于北海军的配置和装饰都是第一次见识，所以先前陆翰在谎称北海军是用刀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出什么不对的地方。现在既然已经澄清了北海军的疑点，他自然也算是解开了心头一劫，缓缓的点了点头，道：“看来，韩大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不过，料想陆翰这厮是夜晚参与与北海军作战的，而且一整夜没有亲临战场，所以也不清楚北海军究竟是什么武器装备，只是大概看到了北海军的非同寻常的军服而已。

  “毛帅，你现在想为自己找一个台阶下，我不会不给你面子，但是这件事闹的这么大，你的部下和我的部下可都在场，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士兵的面，”韩煜面容恢复了淡漠，他觉得毛文龙一开始给自己很难堪，现在多多少少得讨回一个公道。而且，现在李作栋死了，这其中甚至还有可能涉及到其他阴谋，不管怎么说都是对日后大局有至关重要的影响的。

  他顿了顿，认真的看着毛文龙，继续说道：“毛帅，你自己事先没有搞清楚，就带着自己的部下来到我的大营前，口口声声的污蔑我们北海军杀害了李作栋，这件事我想我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能算了得。”

  毛文龙也知道这件事情闹的太大了，而且自己起初也真是没有注意到那么多的漏洞，那是因为部将身死之后造成了情绪的波动，从而影响了自己的判断能力。现在事到如今，如果自己不能处理的好，别说辽沈之地的战事会不会受到影响，北海军和东将军之间的矛盾肯定会发生激化，到时候如果北海军和东将军相见之后就如同见到了仇人，建奴没有反攻自己就已经失败了一大半了。

  他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思之中。

  站在毛文龙一旁的杨振邦一直都是一个冷静的人，他早就知道这件事情看上去像模像样，但是依然还有很多地方缺乏推敲。现在闹成这样，真是一件令人难堪的事情。他看了看身边的毛文龙，对方似乎也没有拿定应对的主意。

  杨振邦叹息了一声，从然的走上前，向韩煜施了一礼，道：“韩总兵，在下杨振邦，是东江军副总兵，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处理的过于草率。但是，毛帅他也是因为李作栋副将的身死，而感到万分悲切，急于想知道事实真相而已，有些言语激烈的地方，还请韩大人见谅了。”

  “这件事情，毛帅应该知道怎么处理，”韩煜只是简短的看了杨振邦一眼，没有多理会他们的道歉。

  毛文龙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气，他向前走了两布，来到了韩煜面前，霍然的掀开了自己的袍褶，双腿一曲，竟然在韩煜面前跪了下来。他这一动作刚做完，不单单韩煜吃了一惊，就连北海军和东江军双方的将领也都各自有不同程度的惊讶。

  一军主帅向另外一军主帅下跪道歉，这种事情可非同儿戏，要做出巨大的举措，不仅仅要考虑到自己部下的心理感受。下跪之前，两名将领可是平起平坐，无论是在军职还是在势力地位上，都是需要互相认同的。可是一旦下跪之后，那么就势必向在场的所有人宣布，自己是亏欠对方的，是低人一等的。

  当然，这如果是私人的事情，倒也是可以算到情理之中的。可是很明显，眼下在两军诸多将领的面前，可是说明这是一件东江军与北海军的事情。除了毛文龙他本人之外，东江军的其他将领在日后与北海军相遇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低人一等，都会在背后留下话柄。

  韩煜看到毛文龙这自己行大礼，心中原本纠结的情绪随即也豁然了起来。虽然误会闹的很大，但是毕竟是一场误会，既然毛文龙能很快的道歉，那么自己如果不接受，反倒会让东江军认为自己是故意刁难毛文龙，气度都输了。

  韩煜也不禁的多猜想了一下，毛文龙只是简短的犹豫了一下，便径直的对着自己下跪。这种关系到自身荣辱的大事，都能很快的作出抉择，似乎也太想得开了一点。不得不多考虑，也许毛文龙是早就给自己想好退路的，他这样做，不禁在自己部下面前表现出大将不凡的气度，知错就改，知错就认。同时，也在北海军众人树立了一种正派的形象。

  “毛帅如此大义，确实让人折服，”韩煜走上前，伸出双手将毛文龙扶了起来，嘴面上还得保持着客气的样子，真是让自己感到不爽。起初毛文龙在那么多人面前神气的指责自己的时候，自己可是难堪了不少呢。“既然毛帅你已经确定这只是一场误会，那么还希望毛帅你能尽快查明真相，并且我北海军蒙受了不白之冤，在诸位面前也有不好过的地方。”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早日找到杀害李作栋将军的凶手，平息众怒，才是当务之急的头等大事。”

  “韩总兵说的对，”毛文龙点了点头，一副坚定认同的态度。转而，他犹豫了一番，试探性的向韩煜又问道，“那韩总兵，毛某还有一事请教一下，不知道经历了这场误会之后，贵北海军是否还会协助我东江军继续完成攻打辽阳与沈阳的计划。”

  韩煜听完毛文龙的话，不禁笑了笑，他略略的看了看自己身后，北海军的诸多将领都在纷纷的议论着什么。他转回过身来，重新看着毛文龙，说：“我北海军当初既然已经答应出兵，而且现在都已经兵临辽阳城下，如果此时因为这点误会而一拍两散的话，恐怕不仅浪费了一次打垮建奴的机会，更是有可能让建奴趁机反击，绝对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

  毛文龙颔首而笑，说：“韩大人好气魄，那毛某就多谢了。”他说完，转过身对自己的所有部将严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从今以后，你们谁要是敢再多言一句北海军的闲话，我没有发现就算是走用，一旦被我发现，定斩不饶。”

  对于这句话韩煜倒是还很赞同的，他略略的点了点头，但是没有多说什么话。

  一阵寒暄之后，毛文龙决定返回自己的营部，韩煜也没有多加挽留，毕竟东江军经过这一次事情之后，都会有一种尴尬的境地。更何况，李作栋的尸骨还在大营门口，现在毛文龙还要将尸体重新带回，并且查明事情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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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毛文龙带着自己人马回到自己的大营，他让诸位将领都各自散去了，只留下了杨振邦和几个高级将领。数人聚在了营帐之中，各自表情都显得很沉着，经过了在北海军答应门口的误会，现在不仅折了面子，还让真凶在一旁看了笑话。

  营帐之内沉默了许久，气氛显得很压抑。现在天色已经向晚，明日就将对辽阳发动总攻，可是杀害李作栋的真凶却依旧是所有将领的一块心病。营帐内的烛火忽明忽暗，映照着每个人脸上都显得一副阴鸷的感觉。

  “很显然，既然北海军那边证实了误会，那就是陆翰在说谎了。”良久之后，杨振邦最先开口说话了。他的脸色很难看，表情也很凝重，陆翰原本在当着毛文龙之面描述当时的情况的时候，就有很多地方是模棱两可的。

  “我现在当然知道陆翰有问题，”毛文龙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说道，“只不过，让我很犹豫的是，怎么会这么草率就前往了北海军大营，真是丢大人了。”

  杨振邦早先是奉劝过毛文龙的，在没有事实证据和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之前，还是不要太过冲动。只是很显然，毛文龙先前的时候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想再多也于事无补，眼下还是得想办法找到并严惩真凶。

  “毛帅，现在多想其他也无益了，既然北海军韩帅已经接受了您的道歉，并且也同意继续协助我们攻打辽阳，这件事情暂且就可以搁置了。眼下，我们还是传陆翰前来，审问这厮究竟是否有隐瞒。”杨振邦放慢了语气，但是显得极为认真的说道。

  毛文龙叹了一口气，脸色变得阴沉了许多，他没有先理会杨振邦的话，而是说道：“不行，韩煜这厮今日让我受到了如此大羞耻，日后一定会沾沾自喜、洋洋得意，这样下来我东江军倒是会损在一个毛头小子手里了。”

  对于毛文龙有这样的想法，杨振邦和一众将领都感到惊讶，这分明是一种记恨的心理。原本以为毛文龙在韩煜面前下跪是一个将帅的豁达，怎么知道原本当时只是逢场作戏。只不过碍于身份，杨振邦一时也没有说什么。

  “在辽沈的战事结束之后，我一定要找机会给韩煜这毛头小子一个难堪，”毛文龙喘着粗气，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