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章番外，晚点发上来。选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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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眯着眼，怒气冲上来，扬名这是做什么，我以为他说不追究就是真的不追究了，原来他只是不确定，亏我还那么相信他，还带着他来龙门山庄，那相信和从前一样，一文不值！

  “我就是花梦夏，从一开始也没打算骗你。你要报仇冲我来，不要伤害龙门山庄的任何一个人！”我的话里，每一个字都有千斤重。

  他逼近我一步，狠狠地问：“你就是花、梦、夏？”每一个字也有千斤重。

  月光很亮，可是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我站着没动，微扬起头，是是是，我就是花梦夏，要打要杀冲我来。

  他的手按在我的肩上，像铁钳子一样抓得紧紧的，疼得我不得不将身子弯起来。

  但是我一声没吭，终究是我欠他的。别人欠我的，我讨了回来，我也曾欠别人的，所以，我也要还。

  如今是盛夏，我却感受到一片冷冽的气息，将我从里到外冰封住。

  最终，他放弃捏碎我，他的怒气化为水面上一道道飞溅起的水柱，睡莲摇摇摆摆，残残落落。我整个人瘫软在地，是谁，方才还觉得这是个温柔的夜，暗香浮动？

  扬名没有杀我，也没有伤害龙门山庄任何一个人，他走了，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他。

  “肩膀怎么了？”姝儿小心地为我揭开衣衫，我扭头才看见，左肩上紫黑一片，我只觉得疼，没想到如此触目惊心。

  “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守夜巡视的弟子说听见左跨院有动响，进去之后看你哭个不停，问你你又不说……对了，今早婢女去扬名的房里，发现他不在了，是走了吗？”

  我将衣衫拉上来，淡淡地说：“走了。”

  姝儿又替我把衣服拉下去，“伤了不上药怎么会好，我为你念咒禁，消除疼痛，然后帮你揉开。”

  伤了就伤了吧，过一段时间总会痊愈的，早也就早那么几天，晚也就晚那么几天。

  “咦？”姝儿看见我脖子上的印记，一时没看清，扒开我的发丝，又细细看了一遍，我忙着拿手去掩饰，“这里没事。”

  她的嘴角微微带着笑，别有深意，继续手下的活儿，好一会儿才试探着问我：“是那个扬名对你不轨了吧？”

  对我不轨？他对我算很道义了，我本想，如果他不杀我，我至少也要让他打三掌以消恨意，可是他不给我这个机会。

  “妹妹，告诉姐姐，扬名是不是喜欢你？你们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姐姐，你就别问了。”

  “娘走了，我认回你又认回得晚，一直遗憾没能好好照顾你。现在洛王死了，北隐山庄的隐者你也可以不做了，你自由了，就在龙门山庄做小姐，你的终身大事姐姐会为你考虑的。你要是也喜欢扬名——”

  “姐姐！”我皱起眉头打断她，想了想说：“我和扬名，是不可能的。”

  她见我是真的生了气，也就不再说这个话题，开始问我肚中的小孩叫什么名字好。

  我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就一直在龙门山庄住着，每日陪姝儿说话，散步，眼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冬天第一场雪来的时候，足月临盆，生了个女儿。

  小孩子生下来头发就乌黑长长的，“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儿。”我小心地碰触她的嘴唇，“很像娘呢。”

  屋内生着炭火盆，暖暖的，屋外的雪已有三尺厚，白光投在窗上，显得格外亮堂。

  姝儿笑着怪我瞎说：“你又没见过娘，怎知她与娘很像？”

  我说我做梦梦见过，她不信，我说：“我会幻画术，画出来你看你就知是不是了。”

  我让瑞雪取来一张纸，在纸上幻画出雪莲笑意吟吟的模样，姝儿伸出了脖子要看，我故作神秘地让她期待了一番，才缓缓展开。

  她一看到那画像，本来笑着的眼角立刻飚出泪来，捶了我一下，泣不成声。

  “姐姐，你别伤感啊，坐月子不能情绪不好，会遗留病痛的，快快快，想想开心的事。”我抚着她的背，慢慢哄着。

  她边哭边笑，“妹妹，我不是伤感，我是开心。你真的梦到娘了……别收起来，就挂在房内吧。”她吩咐瑞雪挂起来，我拿了帕子替她擦干眼泪。她一手抱着小闺女，一手牵着我的手，望着那幅画，“妹妹，我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小时候和娘在一起的日子。现在她不在了，但是我还有你，有宝宝，我知足了……”

  幻画术画出来的人，就像真人在我们面前一样，姝儿对着那画说：“娘，妹妹很懂事，宝宝很乖，我很幸福……”我扶住她的肩，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她用脸颊蹭着我的头发，怀里的宝宝闭着眼，抿了几下嘴，睡得正酣。

  满屋子里，甜甜的，奶香味……

  第二日放晴的时候，希言来了。

  我带着他在白雪皑皑的龙门山庄看景，出门的时候，姝儿让我披了斗篷。

  “你在洛阳不辞而别，我让人四处打听你的下落，才知道你回了龙门山庄，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

  他笑得像寒梅。

  因为——他的笑永远在最残酷的环境下绽放。

  这几个月，我没忘打听他的下落，秋分的时候，边境首战告捷，皇上终于想起了遗忘在洛阳的这系子孙，也许是觉得惩罚够了，封了希言为新的洛王。

  他伸出手来，覆住我推在轮椅上的手，“柳隐，到洛阳和我一起生活吧。”

  他半转着头，应该看不到身后的我。

  “与我一起，以夫妻的名义生活，你可愿意？”

  我宁愿他现在看不到我，因为我不敢看他清澈似水的眼——也许……是热情如火的眼。

  “回答我，你可愿嫁给我？”

  他的手热热的，我的心止不住狂跳，想抽出手来，他一把拉回我，将他拉到他的身前，我垂着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听见他非常温柔地又说一遍：“嫁给我。”

  树枝上的雪被小鸟儿一踩，簌簌地落，我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叫，“怎么突然说起这个……太突然了……允我考虑考虑……”恰巧有侍卫过来禀告要事，我几乎是逃窜着离开的。

  回到姝儿的房里，我摘下斗篷，心还在突突地跳，抓起桌上的水，也不管凉不凉，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洛王过来有什么事吗？”

  听姝儿称呼他为洛王，我还真不习惯。

  就像希言突然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样，我也很不习惯。

  我享受着他对我的爱护，把自己当小妹妹，从未将男女之情用在我们之间。在我青春身体萌动的时候，我将这份情交与了扬名。可是扬名……最终成了柳隐的一个痛。

  欠下的，总是要还的。这辈子不还，就下辈子。上辈子我欠他的，这辈子，我以另一种方式在还，他成了我心底最痛的伤口，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然后，希言派人过来传给我他最新得到的消息。柳羚早产一子。

  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柳羚了，她的消息也从未传到我的耳朵里。她早产一子，算一算时间，怀孕的时间应该是是我们最后见面的那些日子。可是当时二娘分明告诉我她没有怀孕，是二娘骗了我，还是太早根本摸不出脉相来？

  如果是那个时候就怀上了，这孩子……不就是扬名的？

  扬名这两个字一浮上我的脑海，心就像撕裂一般疼。

  希言要启程去南隐山庄看望柳羚，邀我一起去。姝儿见我还在考虑，劝道：“怎么说柳羚姑娘与你也是血亲，你是她这世上最亲的人了，去看看她吧。做了母亲的人，总归比以前成熟很多。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产子……她这是——”姝儿长长地叹一口气。我知道她的担心，柳羚这是为了永远不可能找到的马神通，拿自己一生的幸福在赌。

  我与希言一同上的路，坐的还是以前我们一起坐的马车。马车外围了厚厚的棉围子，蓬里还燃着炭火，很暖，可是，气氛不同于以前，大概是没有风流动，闷得很。

  我怕他继续问我那个问题，他怕我拒绝他。

  应该是这样。

  “皇爷爷立了皇太孙为储，以后……江湖会平静的。”

  “嗯。”

  “瑞王抓了我爹，非但没请到功，还被皇爷爷罚——终生不得离开江浙一带……”

  “嗯。”

  “皇爷爷还下诏书，勒令几大山庄不得招揽隐学之士，各成一派，不得习武废农……”

  以后山庄按封地所在，只行管理各王爷名下田庄之事，这我从花满庭那里听说了。

  皇上……还是自有一番能耐的。

  “你——要是不想到洛阳去，我将北隐山庄拨给你。”

  我第一次抬眼正视他，“表哥……”

  “叫我希言。你可以慢慢考虑，不必急着回答我。”

  他的笑，让我忘了自己想说什么。

  此时的南隐山庄还是二娘为庄主，从我上次离开到现在，期间的一切变故好像没发生过一样。我也宁愿相信从未发生过。柳羚早产又难产，还是得亏二娘的医术，总算母子平安，在生死之前挣扎了一遍，她终于对二娘不那么满腔敌意了。小时候二娘也救过她一次，那时她表面上接纳了她，现在二娘又救她母子各一次，希望她能从心里接纳她。

  “去看看柳羚吧，母子平安。”二娘的笑从心底里蔓延出来，不管发生了什么，生命的降临总是喜悦的。这一年，我们看多了死，还有无常。

  唐妈妈也是连夜赶来服侍柳羚做月子。王妃死后她被贬为奴，在针线房做事，现在终于回到了南隐山庄，柳羚生产的惊心动魄她事后听说了，还特意去谢了二娘。

  “二小姐，你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小草叽叽喳喳，告诉了我很多庄上的情况，别看她手舞足蹈说个不停，说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这一句做铺垫。

  我也不知道，都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我只是笑，不答她。

  “大小姐的脾气变了不少，她还怕你怨她，不愿回来看她呢。以前觉得她不好，现在觉得，她怎么那么可怜……”小草带着哭腔，我拍了拍她的背，“姐姐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坚强，不然为什么会留下这个孩子？在她面前可不要说些不该说的话。”

  “妹妹！”柳羚见了我，兴奋得像孩子一样。

  “……生宝宝的时候，足足生了三天三夜，那期间，我想了好多好多，想我们小时候，想到爹想到娘……我以为我会死了，当时还告诉二娘，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孩子，我死了不要紧，我想让他活下来。”

  也许一开始，她对他只是因为他带给她前所未有的身体的欢愉，也许到现在，他留给她最深的感受也只是在黑夜里模糊的回忆，可是这虚无缥缈的东西却给了她这么大的勇气，宁愿自己死，也要让这点血脉幸存。

  我看着柳羚怀里的孩子，想起了那个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小孩子的眉眼之间，怎么不像他！当他越长越大，他会越来越像扬名，但愿他只是样貌像，不要带着仇恨，但愿他心性开朗，哪怕他爹用那样的手段对付他娘，我也期望他能将一切看开。

  恩怨，适可而止吧。

  柳羚带着满足的笑，像是在宽慰我一般，“总有一天，他会回来找我的。”

  葡萄长廊的葡萄藤已经枯萎，它用一年的时间走完一生，却生生不息，来年还会抽出新绿，结出硕果。以后，柳羚的孩子也会在这里吵着要吃青青小小酸酸的葡萄。

  我抬起头，望着天空那轮圆月，虽有盈缺，可它一直没有改变过。

  低下头的时候，发现希言不知何时过来了，他也抬起头，看着明月。我对上他的视线时，与他相视一笑。

  记得他想问我：“柳羚孩子的生父……”

  我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啊了一声打断他，耸耸肩膀，像是抖落身上沉重的包袱，我应该和柳羚一样饱含希望，我歪着头看着他，笑说：“总有一天，他会回来的。”

  他专注地看着明月和我，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觉得耳根发热，却没有再躲避他。我在他面前蹲下，像小时候一样，伏在他的膝上，这样，我总是能很安心。

  他的目光和月光一样温柔，安静地披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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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上文字4117字，以下文字不收费。

  完结了，各种不舍。有些话我一定要在这里说，因为……我怕你们看不到。特别感谢以下书友，尽管大部分的你们没有修改昵称，都是一窜数字，尽管我不认识你们，但是我由衷地想对你们说一声“谢谢”，《嫁春风》在写的过程中是孤独寂寞的，是你们的默默追订，给了我最大的动力。是的，我感谢你们，是因为，我写一章，你们看一章，你们是陪我一起走来的人！铜还会继续写文，铜会越来越成熟，但是铜的最初，是有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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