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妩发现说漏嘴了，只好掩饰说：“我只是看着大姐姐和那番家表哥很配的样子啊，所以这么说。”大姐姐对终身大事也没少想啊，可以说比别人想的太多了。这些怎么办啊？

  本来眉妩主仆都以为在自己房里说说就算了的事，毕竟有些话不能在人前提起的。但是正在这个时候，绿柳不经通报就一头撞了进来：“二小姐，不好了，出事了！您快去！”

  “怎么了？”眉妩一把扶住绿柳，绿柳随便不是沉稳老成的形象，但是也是个妥当周全的人，怎么今天这么反常——出事？出什么事啊，把绿柳吓成这样？而且这刑府里面出了什么事要自己去啊？

  被眉妩这么一拉，绿柳这才反应上来，有些难堪的样子，想说什么，又看看左右。眉妩明白这意思，就说：“樱红去关上门。红螺你在门口守着。”

  绿柳很为自己刚才的鲁莽惭愧，深吸了口气才说：“二小姐，是这样……大小姐，大小姐她自尽了！”

  “什么？大姐姐自尽了？现在……”眉妩的眼睛都圆了，虽然她知道原因，但是没有想到这么严重。

  “大小姐倒是被发现救下来了，但是这情况很不好，这样的事也不好请大夫。老太太请二小姐去给看看。”绿柳终于恢复了平时的口才，三言两语就说清楚了事由。

  眉妩松了口气，总是没出人命。不过什么叫这样的是不好请大夫？难道自己要是不会医术，大姐姐就要凭自己扛过去么，死了就拉倒？

  不过眉妩没时间问这些，问也白问，所以眉妩回头说：“春尘，拿我的医箱，我们赶紧走。”

  这样眉妩主仆就跟着绿柳去了大小姐房里。

  说起来，还是眉妩第一次去大小姐房里，不是眉妩冷情，只是这刑府里的人际关系实在不好处。比如虽然眉妩对大小姐很有好感，但是大小姐的嫡母二太太和她亲生女儿四小姐对眉妩可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所以眉妩认为自己亲近大小姐的话，完全是给大小姐找麻烦。

  所以眉妩宁可远着大小姐，当然大小姐本人也只是在二太太背后表达她的友善，也没办法直接和这个被嫡母敌视的堂妹有进一步来往。

  二老爷的院子不如正房那么富丽堂皇，但是也别有一番精致的风韵。四小姐都没有自己独立的院子何况庶出的大小姐了。大小姐就住在二老爷的院子的后罩房里。

  小小的一明两暗三间通透的屋子。里面布置也不奢华，但是有种小女子的温馨柔婉的风格。

  体面不体面的丫鬟婆子们都在院子和外屋里。眉妩走到门口，就有人大声通报：“二小姐来了。”

  老太太、二太太，甚至二老爷都在里面屋里。眉妩进去，行了万福，就说：“大姐姐怎么样？”

  坐在离床不远处的圈椅上的老太太发话说：“你去看看吧。”

  眉妩就赶紧过去走到床边，看见大小姐脸如金纸，唇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只有胸部微微起伏可见一丝生气。

  二老爷不禁在后头问：“你看大姑娘怎么样啊？”

  站在床边的二太太冷然的说：“还没号脉，能看出什么？二姑娘，你……帮着看看你大姐姐吧。”前头一句带着一丝焦急的不耐烦，后面一句有些讨好的意思。不管二太太为了名声还是别的什么，起码这一刻，对大小姐的担心和焦急是真实的。

  想想那嘴上带着笑，眼神阴阴的大太太，这炮仗一样的二太太此时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眉妩给大小姐诊脉，这一号脉，眉妩的脸色不由变了，二太太正在眉妩对面，看了眉妩的脸色，以为大小姐不好了，忍不住说：“二姑娘！我们大姑娘怎么样啊？你别吓唬我！！”

  因为二太太的声音发颤，所以看不见眉妩脸色的老太太和二老爷也着急起来。

  二老爷赶紧问：“二姑娘，这……你姐姐可要紧？”

  老太太则说：“难道没救了？这下可怎么收场？我们这样的人家……”

  “大姐姐的倒是没有生命危险，不过，不过有种奇怪的病。老太太，二太太……还有二老爷您们都留下，其他人先出去吧。……我好问问大姐姐的病史。”眉妩打断老太太的话。

  二太太不明所以：“大姑娘身体好的很，从小不爱生病的，那有什么病史啊？”

  “……我们一门行医都要问问的，这是程序，都是为了大姐姐好的不是么？”眉妩只好这么编。

  “你们都下去吧。”老太太毕竟人老成精，知道情况不太对劲，哪有上吊未死的，要问病史啊，问病史，不问奶娘，问祖母和父亲嫡母，哪里知道。所以应该是这个精灵古怪的丫头要说什么。

  等人都出去了，眉妩马上站起来，看看门窗，听听外头真的没有隔墙之耳了，才回过头。二太太先按捺不住：“二姑娘这是……”

  “刚才是喜脉，大姐姐怀孕了，一个多月了。”眉妩一句话，炸得老太太，二老爷，二太太目瞪口呆，眉妩压低声音的话，她们听起来如同五雷轰顶一般。

  “不，不会吧，你再，再看看。”二老爷白胖的脸上已经出现了汗珠。

  眉妩就又过去诊脉，然后说：“除非大姐姐是什么罕见的怪病，否则百分百是喜脉。”

  “那就是说有可能是什么怪病了？！”二太太自欺欺人的满怀希望的问。

  眉妩都不知道怎么解释了，本来这事实在不好说，也是自己是这家里人，要是外头的大夫，估计都不知道怎么和人家说了，恐怕只能说才学疏浅，看不出来了。要不你说人家名门闺秀，未婚先孕，这……，恐怕没有好果子吃。

  还是老太太冷静：“老二，老二媳妇，你们都闭嘴！凝丫头，你有把握说你大姐姐是喜脉？”

  “是的。”眉妩不可能弄错这个，这可是十分确定了才敢开口的。要不弄不好一尸两命都有可能。

  刑老太太的眼神在眉妩和大小姐之间徘徊，那眼神里的东西，眉妩有些不懂，但是还是感觉背后发凉。

  终于老太太说：“凝丫头，你给你大姐姐把孩子打了！立刻！”

  “这……，我……，这，我没打过胎，弄不好出事的。”眉妩虽然出身江湖，但是手上从没沾过血，哪知道现在居然要给人打胎。

  刑老太太听了，却没怪眉妩的拒绝，反而说：“是我想的不对了。你一个姑娘家，自然不能做这个，是我急糊涂了。老二媳妇，你去做！不要假他人之手，一定要你亲自做。——就说你的丫头怀上老二的孩子了，你做一回恶妇，总比这样的事传出去好。四丫头还没定亲呢，这事一定不能让人知道。”

  “可是，母亲，这大姑娘现在能打胎么？要不养几日再……”二太太看看大小姐的样子，这会子打胎不是要人命么？

  二老爷也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走上去前去在老太太跟前跪下：“儿子不孝，教女无方，至此有辱家门的事情发生。还要劳动母亲操心，实在惭愧。可是大姑娘这情况，恐怕不能受的起，让她休养一段时间吧。”

  眉妩也赶紧说：“真的啊，祖母！大姐姐的身体真的很虚弱，不能这个时候……”

  “住嘴！”老太太拐杖往地上重重一礅“你们还好意思求情？！这等不规矩的事，能这么不声不响的替她掩饰过去，已经是格外的了。难道你们还要等她肚子大起来，人人都看的出来了才动手么！非要把我们刑家的脸面都丢光么？！”

  “母亲息怒！只是，凌儿她到底也是我们家的骨血啊，总不是不考虑她的生死吧？！”二老爷跪在地上泪水都出来了。

  眉妩也过去跪在二老爷后头：“二叔说的是啊，祖母救救大姐姐吧！”

  二太太站在大姑娘床边哭泣起来。大小姐出来这样的丑事，她这个做嫡母的自然是严重失职，所以她不敢多说什么，只是哭。

  “哭什么哭！你要上点心还能这样？虽然不是你生的，但是这样的丑事传出去，你还要见人不要！还有你，有时间找小老婆没时间管女儿……”刑老太太突然发现眉妩还在，就马上止住了对二老爷的话，这样的话不能让做姑娘的听了去。

  刑老太太停顿了一下，说：“你们也不用说什么了。这样的不规矩的人，要是被族里知道，根本不会留她性命。如今只是把那孽种打掉，她活不活的下来，就听天由命了。自己做下这样的事，就应该自己担着！总不能连累家族的名声和弟妹们的婚事吧。”

  说的弟妹们的婚事，二太太的哭声小了，毕竟大小姐不是她生的，能不像大太太一样把前房的女儿和庶女都恨不得整死，有一份怜悯之心，就算不错了。毕竟四小姐才是她亲生的命根子。连累了四小姐的婚事，二太太可是只恨不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参见对眉妩的态度就可见一斑了。

  二老爷还是不忍心的样子，可是好像对母亲很是敬畏，所以只是泪流满面，去说不出什么。当然大小姐居然未婚先孕，这在刑家这样的自诩清贵的世家来说真的是天理不容啊。

  眉妩看实在没有其他办法说服刑老太太了，就只好说：“老太太，我想我可能知道……大姐姐的事是怎么回事。”

  “什么？”刑老太太问。

  眉妩艰难的说：“就是说，我，我可能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听了这话，旁边的二老爷一下子惊起了：“谁？是谁做的？那个混蛋，我要杀了他！”

  “老二，你稳重点！不管是谁，都是大丫头自己做下的丑事！”刑老太太冷冷的看了二老爷一眼说。

  眉妩低头说：“我晚上睡不着，在园子里逛看月亮。然后走到搬运亭。看见，看见番家番月樵表兄在里面。我没敢上前，就躲在山石后头。后来那番家表哥走过我藏身的地方，把手里的帕子掉了。他捡起来的时候，我正好能看见。那好像是大姐姐的帕子——因为上头的花，我看着眼熟。现在想起来，像是大姐姐的针线。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是，但是……”

  “但是番家那小子一订婚，她就上吊了，是不是？！”刑老太太也不坐下，站着再次用拐杖点了点地。

  “你怎麽不早说？”二太太马上找到攻击目标。

  “闭嘴！凝丫头是个姑娘家，这样的事，看都不能看，当然也没看见什么，也罢了，也不是故意的。她一个姑娘家，这样的事，能说什么？！”刑老太太讲究的是非礼莫视，非礼莫言啊。所以知情不报什么的，都是规矩里的事，才是本分。这想法眉妩也不好评价。不过这样的事，眉妩真的是看见了也没法开口说什么的。

  眉妩就直击目标：“祖母，你不能和番二舅太太说说，这，大姐姐这样了。能不能……”

  刑老太太冷冷的打碎了眉妩的幻想的美好结局：“你嫌她还不够丢人啊？她这个样子能嫁到番家去？就是她肚子里确确实实是番家的骨肉，番家也不会要她。就是要她，也得打了这一胎啊，要不以后生下来，不是丢人现眼么？”

  刑老太太无奈的叹气说：“何况番家现在和金家攀上了亲家，还指望金家帮着把她们大姑娘送到宫里去呢。怎么可能退婚，就是真的愿意退婚，怎么和金家说？所以番家为了面子不会退婚的，大丫头完全是白吃这个亏了。也是她自己不检点。”

  “怎么会？番家最早说要和我们家结亲，然后勾引凌丫头，现在一抹嘴去攀高枝——算哪门子的高枝，就她这样……，我们连吭都不吭一声，太便宜她们了吧？”刑二太太的彪劲又上来了。

  “那你能怎么办？抬着大丫头去番家要给说法？让番月樵认她肚子里的孩子？”刑老太太对这白痴的儿孙恨铁不成钢。

  二太太低头不敢说话了，她真的不能让人知道大小姐未婚先孕的事。所以番家不认账，她也不能做什么啊。毕竟事情闹出来，番家最坏不过是丢了金家的婚事，大姑娘进不了宫，番月樵的功名梦也可能就此终结，但是刑家要付出的代价要大的多。其中二太太亲生女儿的婚事就是必然受重大影响的。所以番家真敢不认账，不！已经不认账了。要不和金家订婚啊。

  大丫头平时挺省心的，怎么不出漏子就不出，一出就是个天大的，算了，也是她自作自受了。二太太就说：“是媳妇考虑不周了。都听母亲安排。”

  眉妩看这样子，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就说：“我留下给大姐姐调养身体吧。”保不住孩子，总要救下大人啊。

  谁知道刑老太太说：“这事让你婶子去办，你一个姑娘家不能看这个，等完事以后再找你吧。”

  “我，我只是说帮着救护一下大姐姐，那个时候怕有什么危险。”眉妩陈述。

  刑老太太毫不融通：“姑娘家的不能进产房，小产就更不行了。你甭管了，你二婶也不是不会做，这样的事不用你的。”

  “可以要是有什么危险……”眉妩争取。

  刑老太太不以为然：“女人正经生孩子都是绕着棺材走的，这事还讲什么危险啊。”

  “可是……”眉妩不同意，女人正经生孩子又危险，不等于说就可以放着大小姐可能有生命危险不管啊。

  “没什么可是，你要有什么药能给你大姐姐吃了救命也行。反正你一个姑娘家不能看这个。大丫头已经这样的了，也都是她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你干干净净的姑娘不沾这样的不吉利的事，以后才能多子多福。”刑老太太不容置疑的说。

  眉妩想想，自己好像还有补气血的药丸，拿过医箱，找出来。之前，老太太已经给大小姐含着人参片吊气，眉妩让之后也用人参吊着气。又开了药方才在老太太不耐烦的目光里离开了。

  眉妩除来之后，发现四小姐正在门口，带着两个丫头站在门口的花坛边上，看眉妩出来，就问：“大姐姐现在如何了？“

  眉妩本来不想理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但是看她还是关心姐姐的，才说：“现在看着还没危险，但是不知道以后会不会。”

  “那这样你就走了？现在没事就不管了？以后怎么样不管你的事了？”四小姐一连几个问句，看来有些出离愤怒了。

  眉妩也不想和她计较态度，毕竟她还是真的关心她姐姐的，要不也不用这样还炎热的天气里，在院子里没遮没掩的晒着，所以眉妩还是态度良好的回答：“老太太让我走的，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

  “那到底还有没有危险啊？”四小姐着急的问。

  眉妩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说：“四妹妹等会儿问二太太吧，知女莫如母，大姐姐的情况，二太太会给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