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法墓天之覆水难收(23)
作者:武侠精品      更新:2022-05-16 07:02      字数:4254
  ·4·

  “花”命人拿来一杯水,又随手变出一把凤仙花,挤出鲜红的花汁将水染得通红。

  然后,他将水杯递给小贺。

  “第三根钉子拔头顶。小贺,你和花姑娘去——把这杯水先放在水僵脚下。”

  “啥意思?”杜铭叫起冤来,“怎么让这小子搭配老子的女人?他配吗?”

  小贺又羞又气,瞪起了眼睛。花浓也给杜铭嚷嚷得满脸通红,捶了他一下,自己走了出来。

  “老子的女人掉根头发,老子就把你给剐了!”

  小贺忍住气不去管他,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放到水僵的身前。花浓站在水僵旁边,放出蜂群,拨开它的乱发,露出了它头顶上的银钉。

  小贺拔出双剑,一剑戒备,一剑小心翼翼地伸到水僵的头顶,将钉子撬起来。

  水僵似乎觉得疼,猛地抽搐了一下。

  “我……我护着你!”花浓鼓足勇气,认真地对小贺说。

  小贺看了一眼花浓,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女人说要保护,而且是这么漂亮柔弱的女人,让他不由自主地脸红了。

  “你脸红啥,屁大点的人!”杜铭马上在后面明察秋毫地叫了起来。

  小贺心情好,瞪他一眼,也不计较了。双剑一剪,卡住了白龙钉,将它整个拔了出来。

  随着钉子拔出,水僵一直低着的头,忽然抬了起来。绞成一条一条的乱发下,它的脸上也糊满了灰色的贝类,几乎像是一块丑陋的石头。而在那块块灰质中间,一双突然睁开的眼睛却黑沉沉、湿漉漉,没有一点光,像是水底的两团污泥。

  水僵僵硬地转着头,一寸一寸地,仿佛能让人听到颈骨发出的锈蚀声。

  它那浑水一般的视线扫过小贺,小贺只觉得一阵恶心,简直像是自己沉入了污浊的脏水里,呼吸不得。

  顾不上观察什么异状,他已和花浓一起向后退去。

  就在这时,水僵的视线,终于落在了那杯红水上。

  “哗!”忽然间,红光一闪,那杯化入了花汁的水已经整个地跃出杯子,向它的身上投去。

  小贺吃了一惊,手中的炎剑一举想要去拦,可是那“一团”水却像是长了眼睛似的,在空中轻轻一转,就绕了过去,终于泼洒到了水僵身上。

  “让它去!”“花”叫道,“小贺,我就是要看看,它有了‘水’能做到什么地步。”

  只见那团红水“啪”地撞在水僵的身上之后,骤然一收,便已凝聚成一颗水球,不散不破,骨碌碌在它的身上一转,就已经来到了它的左腕上。

  它的左腕虽已拔去了白龙钉,但却还被缆绳绑着。只见那团红色的水球在那缆绳上一划,忽然之间拉得又细又长,宛如一柄快刀斩过。

  “嚓!”碗口粗细的缆绳,登时节节寸断。

  可是“花”却早有准备远远地张手发力,“浮尸花”威力展开,“唰啦”一声,水僵的手腕中已长出藤蔓,与身后船舷里长出的藤蔓扭在了一起。

  “李子牙!”“花”大喝一声,“钩”如梦初醒,挥钩一甩钓中了那团水球,随手一抖,又给扔到了身后去。

  水僵没有了水,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就仿佛是一场格外刺激的游戏。难度在一点点地增加,危险在一点点地变大,但参与其中的人却越来越疯狂,越来越投入。

  “花”两眼放光,又做了一杯红水。

  “第四根钉子,胸前。请蔡兄和‘虫’兄一起动手。”

  “虫”冷冷地看了一眼蔡紫冠,自己率先向水僵走去。蔡紫冠不以为意,接过水杯跟过去,把水杯放在水僵脚下三尺之外。

  水僵高举双手,睁着污泥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看着他们,没有表情。

  “你的土遁在船上没有用,这种时候留神保着小命就好了。”“虫”冷笑着对蔡紫冠道。

  他的脚下,一串串黑色的蚂蚁正从他的裤管中爬出,源源不断地钻进水僵的衣下。

  然后,水僵胸前的那颗白龙钉,便慢慢地、慢慢地从它体内拱了出来。

  “当啷”一声,银钉沉重地掉在甲板上。

  “咕!”

  几乎就在同时,那三尺开外的杯中的红水已猛地跃出水杯,分兵两路,左右开弓,骤然袭向蔡紫冠和“虫”。

  “虫”猝不及防,只一侧头,便给那水刀在颈侧掠过,“唰”地溅开一片血光。

  蔡紫冠却扬手一挡,手掌登时给水刀猛地击穿,血肉横飞。

  两个人的血和着那一杯红水又在水僵的身上交汇,已经足足有一大碗了。

  ——是了,人的血又何尝不是水?

  “花”大吃一惊,叫道:“夺水!”

  李子牙一挥钓钩,金钩一道,直取那硕大的水球。

  可是“扑”的一声,那一团红色的水球竟然在一瞬间变成了更大的一团水汽。钓尸钩虽能钓起水来,却对雾气没有办法,在这水雾中一进一出,不过钓起了几滴而已。

  钓钩收回,那磨盘大小的一团红雾往回一缩,又变回了一碗红水。

  蔡紫冠一弯腰,拖起一瞬间已血染半身的“虫”,疾退而回。

  “小心!”

  “花”却已看到那水僵控制的水球,又要向二人刺来。

  可是“啪嗒”一声,那水球飞出两三尺远,忽然沉甸甸地摔下地来。

  “怎么回事?这也不能留吧?”李子牙虽然不明所以,却也恪尽职守,甩钩又将那团血水扔下船去。

  “它没有取走我的血,却取走了花姑娘的蜂毒。”蔡紫冠将“虫”拖至安全地带,才将他放开,微笑道,“我猜它为了取水,必会打我们血的主意,所以提前向花姑娘要了‘石人蜂’的蜂毒,混合你的凤仙花汁,藏在手里。”

  “你的手……没事吧?”花浓小心地问,“毒,很重的。”

  “不许你管他!”杜铭气得直嚷嚷,“这短命小贼,死不了呢!”

  “我没事。”蔡紫冠摊开手,掌心干干净净。

  原来他刚才是让花浓将蜂毒混合凤仙花汁,藏入一只虫茧里,然后才握在手中。水僵的那一下突袭,其实是被他用虫茧挡住了。

  “石人蜂是剧毒之虫,专门猎杀人畜,又在尸体上产卵筑巢,以尸体为食。被它们杀死的人,往往硬如石像,数月不腐,因为它们的蜂毒专门能令人的血液凝固。”

  蔡紫冠微笑道,“水僵将红水、‘虫’的血,以及石人蜂的毒混在一起,汽化之后,又凝为水,将三者搅拌得无比均匀,因此蜂毒发作,便将那一大碗水都凝成了血块,以至于它再也操控不得了。”

  他这一番准备,缜密狡黠,不由令人目瞪口呆。

  “虫”掩着脖子,在这短短的瞬间,便已招来几十只巨蚁用它们的颚钳缝合了伤口。

  “花”长出了一口气,拼命抑制住自己心里的冲动:“好吧,那么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水僵的下一个本事,是可以在瞬间便将水化为‘汽’。”

  那水僵被牢牢地困死在船头上。

  他的左臂被缆绳绑着,右臂被藤蔓缠着,双腿上的铁链。可能已经锈死了。双肩、两膝和小腹上,都钉着银钉,令他的神通无法完全施展。而没有水,则令他有限的神通都没有了载体。

  他那烂泥一般的眼睛,慢慢地扫过面前的八个人,然后居然又沉默着低下了头。

  “他妈的,这僵尸好像是有脑子的啊?”杜铭吃惊得几乎要愤怒了,“他妈的脑袋里钉了钉子,又在水里泡了这么久,居然还会打鬼主意呢!”

  “到我们了,杜兄。”“花”微笑道,“第五根钉子,咱们得拔他肚子上的那根了。”

  “拔呀!”杜铭满不在乎,“剩下的五根,咱们一气儿拔了呗!”

  “嗯……别!”“花”吓了一跳,拼命把已到嘴边的一个“好”字,换成了“别”。

  “两肩和两膝的四根钉子,恐怕主要是限制它的行动,咱们先不要碰它。把小腹上的拔下来,想必它神通的种类就都能看出来了。”

  他又调了一杯红水,端着它,小心翼翼地走向水僵。杜铭却从后边抢上来,一把就把水杯抢过来:“老子的手多,端着更稳当。”

  “花”看了他一眼,想要笑一笑,嘴唇动了动,却没有笑出来。

  他们两个并肩向水僵走去,每一步都小心翼翼,走得很近了,却又好像都没有什么危险。

  水僵低着头,像是再也不想配合他们的试验了。

  “花”伸出手,把“浮尸花”的功力发挥出来——水僵的尸体很奇怪,想要把它催生成花朵,会比一般的死物要费力得多。但即使如此,他还是把水僵被钉了白龙钉的地方变成了一朵瘦弱的花。白龙钉深陷其中,仿佛一枝亮闪闪的花蕊。

  “花”轻轻地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水僵一动不动,好像那钉住了丹田的钉子被拔出来与否,都与它无关。

  “睡着了?”杜铭有点奇怪。他抬起头,吓了一跳,“卖花的,你怎么了?”

  “花”稍稍一愣:“什么怎么了?”

  “你的脸……”

  “花”一愣。就在这一瞬间,他已在杜铭的瞳仁中,看到了自己的形象——脸胀大得吓人,原本明艳的一张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肿得像长了眉目的包子。

  “这鬼东西已经动手了!”杜铭大喝一声,把水杯一扔,“锵”地拔出了断岳刀。

  “杜铭,小心!”后边蔡紫冠大喝一声。

  “当”的一声,水杯掉到了甲板上,可是杯中的红水泼洒在半空中,却猛地一转,已经分成了两股水箭,一股扑向“花”,一股抢在断岳刀的前面,浇在了水僵自己的头上。

  “叮!”

  杜铭一刀砍在水僵的头上,发出了一声奇怪的金鸣。那半杯泼向水僵的水,已经变成了一层薄薄的冰。

  绯红色的冰,虽然薄,却已经硬得足以挡下杜铭拼尽全力的一刀。

  与此同时,“花”却已经挨了一记水刀。他肿胀的身体里猛地喷出了一大片红色的血雾。水僵在不动声色之下,竟然已将“花”体内的血液全都化成了汽。

  血雾狂啸着从“花”的身体里喷出,产生的推力,甚至将“花”整个喷了起来,向后飞去。

  “杜铭,截住血!”蔡紫冠大叫道。

  “唰”的一声,杜铭放出了体内十三道魂精,一起来挡血雾。

  可是魂精手脚虽多,又哪里拦得住那如烟的血雾?水僵猛地抬起头来,等着收下这足有一大盆的血。

  但是这时,“花”却出手了。他倒飞在空中,忽然伸出手指在血雾上一点。

  “浮尸花”的神通在一粒粒血沫中传递,由近而远。忽然之间,所有从他体内喷出的血,全都变成了蒲公英的种子,被湖风一吹,飘出船去。

  这样的变化,就连水僵也不由一愣。

  就在这时,小贺的炎剑已经在后边猛地喷出火焰,将那一杯赤水又烧得干了。

  另一边,蔡紫冠一把接住了“花”从半空中摔下的身体。

  这里显然已经超出水僵的攻击范围,“花”的身体也恢复了正常,伤口处又流了两滴血,便不再出血。

  “血都流干了吧?”蔡紫冠笑道。

  “反正……”“花”脸色惨白,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死,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