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参果。鹿嗣？”

  帝江纵然是身为帝王读过无数史书，也没想到人参果居然能成精，而且化为人类。

  他这时眸光显得更加柔和，又看向这姑娘身边的正站在那面目慈悲的普世大师。

  “却原来大师远去，不是为了谋求自己的佛法，而是一心为了孤王的身体。”

  他消瘦的身体似乎有些站不稳。而后又在风中将宽大的袖子掩住口鼻，咳嗽了几声。

  “咳咳，却原来是这样的呀！只不过何必要为我这样操劳呢？左右也活不了多时光了！”

  帝江，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在这一刹那间所展示的居然是他脆弱中的脆弱。

  “陛下，我可以救你。”

  鹿嗣双眼中是满满的真诚，并没有一丝作伪。

  刘泽弦心里头也有些微微的触动，在他心里头向来另一都是最高的却为什么他们一个二个的，好像把自己的性命都不当做什么的。

  这世上当真有这样无私的事情吗？

  “陛下，鹿嗣姑娘想来也是一片真心，您为何不多加斟酌呢？”

  一路上言语都极为寡淡的莫星夏此时此刻忽然如斯认真的开口。阿维顿时便有些愤愤不平地看向了他。这个坏小子从前就很坏了，没想到现在还是这么坏。

  帝江眼睛里格外清澈，没有一点点污浊的痕迹。

  “孤王的身体，孤王知道。”

  “并无所谓，只是不知道大师此番可愿留下来？”

  那双深沉的眼睛里如今看去，居然是满满的情意，也许是在此时此刻，君王才终于表露出自己的内心？

  普世大师夫诸忽然听到自己心里头最深最深处的声音居然不是皈依佛门而是留下来。

  也许正是因为对方这一刻的迟疑，帝江的眼神便不由自主地暗淡了些，他自然是知道的，普世大师是得道高僧从来心里头只有佛法。

  刘泽弦面上的表情淡淡的，只是看着眼前的场景。

  李郁却莫名其妙的心里头有些担心了，帝江几乎已经能料想到对方会拒绝自己了。可是只听到轻轻的一声：“陛下。我可以留下来。”

  帝江一时之间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起来，在这满室摇曳的灯火之下，那人清秀的眉目，在自己的面前是如此的清晰，眼角眉梢里都暗含着温柔。

  刘泽弦忽然惊人地察觉到了什么，心里头忽然想明白了许多东西。

  这位至高无上的君王或许与这位德高望重的僧人有什么关系。

  阿维忽然觉得心里头有些发苦。

  她好像真的无能为力了，她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呢？她压根保护不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也救不了她心爱的朋友。

  阿维从来都没有见过鹿嗣真正的使用法术，可眼前对方使用了的的确确就是法术，而且这法术谁也阻止不了。

  鹿嗣居然让空间时间都暂停了。

  阿维是唯一还有意识的人。可是她根本就阻止不了。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步入死路。

  鹿嗣原本速度飞快，可忽然又迅速的回过头来，在悠淡的光芒里看了她一眼。

  “阿维，这是一个秘密。”

  众人都觉得惊了一场大梦似的，普世大师原本准备抬起袖子擦一擦额间的汗，可是袖子放到额头的时候又觉得空空如也了。

  这时候他们回头，只看见少女面色惨白无比，跌坐在地上。

  “她死了呀。”

  人参果鹿嗣明明死了，化成了一个人参果钻入了帝王的腹中，帝王想必能长命百岁，可是鹿嗣的性命却如同烟花一样消散在空中了。但这世上却没有一个人记得她的存在了。所有人的记忆都消失了，只有她这个妖精还记得。

  莫星夏连忙伸手去扶她，声音里带着一点安慰。“阿维，你在说些什么呢？是谁死了呢？”

  阿维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目光十分涣散。整个人神情都显得格外的淡漠，嘴里头仍然在喃喃自语开口。

  “她死了呀，鹿嗣死了。”

  “她还同我说了那样的话。”

  普世大师夫诸是这里头修行最高的人，和此时此刻，他只是觉得有什么忘记了，可大约是什么不要紧的吧？否则又怎么会忘记呢？只是这个姑娘跟自己一路前来，不是为了献药的吗？怎么眼下这般伤心呢。

  莫星夏仍然是想等她把话说完，“究竟说了些什么话呢。”

  阿维纵然想说也说不出来了，她的目光更为悠长，这些个人类纵死何辜呢？可是她绝不能杀了他们。

  鹿嗣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你知道吗？帝江的相貌和那个这冰天雪地来的大人的相貌极为相似。这本来就是我的宿命。那大人留我也许就是为了此事，我已经苟活人世这么多年，生离死别苦，我都已经尝尽，又有何妨呢？”

  当然只不过是一道灵息。

  “既然陛下的身体已经好了。阿维就此告辞。”

  阿维狠狠地咬了咬牙齿。

  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莫星夏连忙就在后面跟了上去，李郁看了看，站在这里不动的师兄，忽然心里头明白了什么，随后也跟了上去。

  他们终归要走不同的路，这一生一世，也许都只是对路而行，再不必相遇了。

  帝江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普世大师夫诸，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而后再度感觉时间空间停止了，这人参果到了帝江的身体里，并非是拯救他衰弱的身体，而是帮助他脱离不该承受的沉重的灵魂。

  他终于记起久远的记忆，白衣胜雪，乌发高束，他是帝江，他是江水之神，他是上苍之上的神祗共工，这不过是一场凡间的红尘劫，他这样凄惨又凄凉的爱上了一个和尚，而这个和尚的身份。不过是一个人的化身罢了？是陪伴他玩了数万年的玩伴，是水荒大泽水族的护族神兽，夫诸。

  他几乎要落下眼泪来，而后他的灵魂便上了天空，去承受九天之上的雷劫了。

  帝江只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

  “刘泽弦？从今日起，你就是国朝之相了。”

  而后稍微有些残忍的口吻。

  “朕会为普世大师修建一所佛庙，大师就于这宫中为我中原王朝祈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