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千栀碑文
作者:唯六尼      更新:2022-05-16 22:16      字数:2453
  在任尔东看来,许灿是一个奇怪的人,咄咄逼人,睚眦必报,任性而为,表面上总显得不近人情。但他却不忍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不可能去杀害一个满百日的婴儿,只能让安瑾辰也饱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许灿是打算自己养着那孩子,更多的原因也是在于许烟雨刚失去了孩子,他着实有些不忍心。

  许灿已经打算让百里大夫通过催眠之术抹去许烟雨这一年所有的记忆,也就是说,等她醒后,她便再也记不起安瑾裕是何人了。

  许灿将茶推向了任尔东,这几日,虽然许灿对任尔东总是指手画脚,但不可否认的是,任尔东这几日的确帮了许灿很多事,“你整日都在我千容斋待着,何时回了你那钦天监继续任职?”

  许灿接过那茶,却是岔开了话题,缓缓道:“我听闻你这边缺个教书先生?”

  “听闻?你从哪听到的?我千容斋什么人都不缺。”

  任尔东端着手中的茶盏,却并不饮用,“那就劳烦千斋主让千容斋缺个人好了,鄙人前来任职。”

  许灿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打量了一番任尔东,倒正看不出什么玩笑的意味,“你——?你不在朝廷好好做你的命官,来我千容斋干嘛?”

  任尔东轻抿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前日去见陛下时,我便以奉上了辞官书,陛下也得以批允。至此,我便不再是朝廷命官。”

  任尔东微微甩了甩衣袖,示意自己无官一身轻,“如此,可否?”

  “你家中就无个妻小?”

  任尔东反问道:“千斋主不知道吗?鄙人尚未婚配。”

  “知道是知道,再次确认一番。”许灿环视一圈这偌大的堂屋,“可你来我千容斋干嘛?我千容斋又不缺教书先生。”

  任尔东倒是淡淡一笑,故作若有所思之举,“我应该能替千斋主退敌若干,姑且还得知千斋主隐藏之事。”

  任尔东的眼神看向了侧室,许灿也瞬间知道了任尔东的意思,这、这、这是威胁吗?

  的确,只要任尔东还在朝廷任职,那么许烟雨还活着消息指不定哪天就被泄露了出去,安全起见,的确应该将任尔东归到千容斋这一行列,最好还应该在自己身边看管最好。

  许灿请请了嗓子,“千容斋倒是不缺,若是你愿意和我回广陵,兴许还有个职位……”

  “那便这样定了。”任尔东微微一笑,起身行礼道:“千斋主,安。”

  许灿看着任尔东如此拘礼的模样,反倒有些不适应,摆了摆衣袖,微微皱眉,“千斋主的称呼就免了吧,无论如何你就是那老头儿的学生,这个辈分倒显得我多老似的。”

  任尔东也收了行礼的那一套,“那便直呼其名了,许灿。”

  许灿也点了点头,“这样,顺耳多了。但在外人面前该叫我千斋主还得叫,我的身份还有有的,不然显得我多没面子。”

  任尔东点了点头,眉眼中却似有一种笑意,“那是自然。”

  次日,安瑾裕再次找上门来,但却并不是为了许烟雨的骨灰而来,而是希望许灿能带安瑾裕去许烟雨的母亲千栀墓前。

  许灿四处张望,跟着安瑾裕的只有莫南一人,没有其他的侍卫。

  “就是去墓前这般简单吗?”许灿半信半疑,竖耳的样子与许烟雨的表情竟然有些神似,当真是亲兄妹。

  “嗯。”安瑾裕点了点头,“烟儿说过,想让许夫人见见我,可让你带我前去。”

  这的确像是许烟雨应该会说的话,如此,那便应当不是安瑾裕为得骨灰盒的调虎离山之计了。

  “好,我带你去。”许灿应道,留下任尔东在千容斋,已经吩咐到各个斋员,若是出了事端,便全权听从任尔东调遣。

  两人是步行而去,一路上也没说什么话,按辈分来说,这两人也算是有些关系的,可现在却全然没了什么话题。

  这是许氏的祖坟,各列先祖都在这处常栖,到了墓前,许灿不禁双手合十,拜上了一拜,“阿娘,灿儿来看你了,这是安瑾——齐王殿下。”

  许灿扭过了舌头,在千栀面前,许灿总会格外尊敬,“是烟儿的丈夫,烟儿应该与你说过。”

  安瑾裕也依着晚辈的礼节,叩头行礼,这倒是让许灿没有想到,一个堂堂的的亲王居然会对自己的母亲行如此大礼。

  许灿突然发觉自己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太对,如今的许烟雨应该算是已经死了,可自己的话语中却无半点惋惜,转眼间变换了另一幅欲哭模样,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阿娘和许烟雨遇见了没?许烟雨最怕没人陪着了,要是还没找到阿娘,又不知道要哭多少回了?”

  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能够让安瑾裕听到的范围之内。

  安瑾裕也听到了,起身道:“会遇到的,烟儿那么想念许夫人,必定会去找她。”

  也许,安瑾裕真的很爱许烟雨,知道她所牵绊的事情,许灿如此想着,可是他不能拿许烟雨的性命开玩笑,天定之人的传闻依然为人所信。

  想此,许灿也不觉有些释怀,说到底,两人都是关系许烟雨的人,何苦如此苦大仇深的模样。

  许灿不觉看向千栀墓前上的碑文:

  吾妻千栀

  初遇芳华,窈窕大家。情深义重,颜笑无他。

  日月长久,幸结连理。长相厮守,为之期留。

  生子之时,饱尝苦楚。善子为良,教导有方。

  生女之时,教女为贤。一一言详,爱媛深长。

  嬉笑欢颜,世事七年。但愿长久,相知相恋。

  世事无常,七年缘亡。撒手人寰,留吾子女。

  吾无安寝,夜半涕泪。小儿伏跪,小女唤娘。

  吾妻千栀,尽心竭力,珍夫如体,爱子如己。

  为妻之模,提壶点炉。为母之楷,怜儿爱女,

  待我之情,未还一二。思汝之心,盖以全全。

  若有来生,愿与汝逢。续而前缘,携手夫妻。

  许灿神情有些神往,许是那碑文的确触及到了自己的泪腺,眼睛也有些湿润,“我对许烟雨也曾说过同样的话,没料到现如今倒成真了。”

  “什么话?”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许灿眼神不觉放空,忍住了泪水,“这就这一句,也曾对你说过。”

  “烟儿有和你说过阿娘的事吗?”许灿抬头,看向安瑾裕,他已经打算离开了。

  安瑾裕摇了摇头,也随之转身,“大概,还没来得及。”

  听此,许灿却道:“那,我来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