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序章
作者:LV57      更新:2022-05-16 23:30      字数:3368
  多伦多皮尔逊国际机场飞往北京的AA2468航班客机已经飞行了六个小时。经济舱内,梁皓脸扣棒球帽也已熟睡了六个小时。

  这三个月来,操办姑婆的丧事、跑银行、房产过户……开中餐厅,事儿赶趟儿似的集结一块,忙得他像个孙子,一天睡不了四五个钟头。像这样近二十小时的长途旅程,正是休息补觉的好时候,他点儿都不想浪费,一上飞机就合上了眼,就着74E这庞然大物爬升中的轻微失重感,他很快进入了梦乡。

  梁皓是被一阵幽香,确切地说是被一种清新的茉莉花香型香水香气熏醒的。香气来自邻座的妙龄女子,只见她二十四五岁样,一头飘逸的长发,瀑布般披在肩上,如月凤眉,挺秀琼鼻,吹弹可破的肌肤如霜如雪,一双晶亮的眸子,明镜清澈,灿若繁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对着自己兴奋一笑,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仿佛那灵韵也溢了出来,一颦一笑之间,高贵的神色自然流露,让人不得不惊叹于她清雅灵秀的光芒。

  这是无经停直达航班,梁皓记得邻座原先是个胖子,想来是换座了。见梁皓醒来,女子浅浅一笑,歉意地说是我吵醒你了吗,梁皓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说是,人家主观上没有吵你的意思,只能说香气太浓或自个儿鼻子太过敏感,说不是,似乎也不对,他是被香气熏醒,而香气来自她身上。

  这只是千千万万个平常日子中一次普通的偶遇,梁皓并没有太多感触,他向空姐示意要了一份便当一份甜点和一杯可乐,安抚咕噜作响的肚子才是正事。

  见眼前消瘦帅气的男子谈性不浓,年轻女子甚觉无趣,于是合上了眼睛,轮到她跟周公约会去了。

  距上次回国已经半年了,离婚时在国内的前妻建议暑期回来带女儿去加国,梁皓同意了,这次他是专门回国接孩子。女儿才四岁,她还认得爸爸吗?梁皓的心潮湿了。他用这些年辛苦挣下的所有来换取孩子的抚养权,是源于不能割舍的相连血脉。

  离婚让梁皓一穷二白,而‘诡计多端’的姑婆却让他背上沉重的债务。老人穷一生心血,在多伦多建了一座价值不菲的房子,为了避免过世后房子被一对儿女变卖易主或者把房子弄得面目全非,临终前在遗嘱里,把照顾了她两年的梁皓列入了受益人名单,使他获得三分之一房产继承权。老人过世后,她的一对女儿找梁皓商量卖房子的事,他没能摆脱老人的‘算计’,向银行借了八十万加币买下了另外三分之二的房屋所有权。老人是真正完胜了,梁皓不单买下了房子,而且还保留了房子的原样,即使他想重新装饰房子把它弄得‘面目全非’,也没法实现了,因为没钱,现在,他是个背着沉重债务的穷光蛋。

  梁皓辞职了,他不得不辞职。虽然拿的是白领薪水,但巨额债务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他需要改变,需要挣更多的钱。梁皓求爷爷告奶奶终于筹借了十万加币,在多伦多市中心开了一家中餐厅。梁皓相信一点:活人不会被尿憋死,只要肯努力不怕辛苦,前景一定是光明的。

  餐厅刚开业不久,前景是否光明还看不出来,现在首要任务是回国接女儿,餐厅暂时由桑柔顶着了。桑柔长得一点都不‘柔’,是个四十多岁的印度胖女人,平日负责收银工作,爽直嘴快,心里藏不住事,据她说她的肠子是直的。

  失重感再一次袭来,74E终于在首都机场徐徐降落。

  “对美女视若无睹,你是第一个!我叫吴雪溶,希望在多伦多有缘相见。”邻座女子大方地伸出了手,梁皓微微一笑,礼貌性地伸手回应了她。梁皓心想,还多伦多呢,回头各奔西东能再次碰着那才是怪事。至于美女,现在他免疫。

  梁皓没有即刻转乘飞往家乡福州,他要先去北京拜访一位故人。在礼士胡同一座四合院,梁皓并没有找到他想见的人。

  “苏老教授已经走了两年,苏家没有其他人了。”

  昆明湖畔,梁皓默默地向湖中撒下了一掊黄土。八年了,你已经走了八年了!现在,苏伯父也走了,姐,天堂再也不冷清了。

  梁皓坐上了开往家乡的动车。当年,他第一次上北京乘坐的就是列车,也正是在普通快车上他认识了姐——苏菲。

  往事仿若昨日,历历在目。

  “你看漂亮女生总是这样肆无忌惮吗?”

  “认识一下,苏菲,清华大学外国语学院在读研究生。”

  “你是清华大学新生?真巧啊,那是学弟了,以后你叫我姐吧,”

  ……

  “我弟很纯洁,四年后要是他变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几个兔崽子!”

  “别傻不愣登地整日泡图书馆,走,陪姐吃饭去!”

  “小鸟依人怎么啦,我是你姐,谁规定姐就不能靠一下你的肩膀?长得挺阳光,却一脑子封建渣子。不过,呵呵,挽着你的臂弯,我们挺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嘛。”

  “瞧你刚才左一口伯父右一口伯父地叫得那么欢,带你见我爸只是做个幌子,别以为我就是你女友,脑袋不许YY,记住了,我可是你姐!”

  “姐要去西部支教一年,想姐的话就写信。”

  ……

  又是近二十小时的旅程,动车把梁皓载回到了家乡福州。他见到了前妻刘晓清和女儿可可,虽说岁月不饶人,可岁月也忒不饶人了,才半年,刘晓清的身子已经横着走,原先玲珑瓜子脸已经堆了肉,刘晓清幽幽地说,没心没肺什么都不想心宽自然也就体胖了。

  女儿长高了许多,长大后定然也是身材高挑,梁皓抱起女儿时已感觉了份量。“爸爸带你去爷爷家玩两天,然后去多伦多,可可跟妈妈说再见吧。”

  “多伦多在哪儿,妈妈不去吗?”

  “多伦多在很远的地方,要坐飞机去,可可想妈妈时候就给妈妈打电话。”

  刘晓清亲了下女儿转过了身,她的眼眶潮湿了,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如果可以再来一次,她愿意用现在所拥有的一切换取一家重圆。

  梁皓与女儿回到了距福州几十公里的老家。可可第一次到乡下,对农家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稍微熟络点就跟随着大她两岁的堂哥满村子疯玩。梁皓与父亲在院子里喝茶闲聊,他告诉了父亲在多伦多的生活情形。父亲认真地听完,给梁皓添了茶水。

  “三儿你现在正处在一个坎上,还贷款、抚养女儿,以后还要结婚,我知道你现在情境很艰难,但还是希望你能跨过这个坎。人一辈子不管怎样的活法都也是在生活,不要给自个儿留下遗憾就对了。”

  “对了三儿,两月前村里来了个四十岁左右模样有些丑的女人,她说一口好听的官话,在村子游逛了两天,大家猜想她是北京人,想着你在北京上过学,可能认识。”

  梁皓在记忆中搜索了一遍,同时满足性别年龄和模样丑陋的没有一个,说一口标准官话的不一定就是来自北京,就算是她来自北京也不一定就跟他有关系。

  晚饭前,侄儿领着可可回来了,抹着眼泪述说两人玩炮仗可可把他新衣裳炸成了蜂窝。梁皓瞧着侄儿的新衣,哭笑不得,要特意整成如此规则的‘蜂窝’还真不容易。安抚完两孩子,已到了晚餐时候,可可扒拉了两口饭后就放下了筷子。怎么了,是因为哥哥哭了不开心吗,梁皓问女儿,但可可缄默不语。

  细心的母亲用手背试了孩子的额头说发烧了,梁皓听后急忙背起女儿就往诊所跑。输液过半后,可可明显好转了些,也开口说话了。

  “我口袋还有钱,爸爸你去给哥哥买一件新衣裳,要不他要挨大伯母骂了。”

  女儿的话让梁皓感动了,得女如斯夫复何求!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乃至今后,为女儿,哪怕再辛苦付出再大的努力都是值得了。梁皓的胸中充盈着一股激情,那是一种对未来生活的信心。

  生活如织如麻,有着爱,就可以理顺出方向来。

  次日,见女儿已经完全退烧又恢复了活跃,梁皓带着可可去登村边一座百来米高的小土山。登山,是他这些年的业余爱好,那种挥汗淋漓后一览众山小的感觉是气定山河的豪迈,是征服后的宣泄。

  “爸爸,我好累哦,你背我。”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我们可以歇息也可以慢慢走,但不可以让人背。”

  见女儿嘟着嘴儿并不买账,梁皓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大大卷,在女儿跟前晃了晃,吹泡泡可是她最拿手的活。女儿还小,虽说登山对她是个极大的挑战,却不是不可为,人往往如此,懒个身就停滞不前,鼓个劲就迈过一个坎。大大卷引起了可可的兴趣,嚼着大大卷吹着泡泡,欢歌笑语,一路相随,不知觉中可可完成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挑战。

  登上土山,极目远眺,那起伏的皱褶尽显得柔和委婉,不似秦岭山脉的粗犷苍凉。想起秦岭,梁皓心潮起伏不能平静。情系秦川识太白,伊人不在岭自空,记忆似封存的年轮,逐层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