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牛不仅没给稳婆拿钱，还提着菜刀把人家赶了出去。

  那稳婆气不过，边走边骂。

  很快，整个杨家村就传遍了，杨二牛家又添了一个闺女，想子成疾的他不仅把稳婆打了还对刚生产完的婆娘拳打脚踢。

  不仅如此，钱氏产女不到半天时间，杨二牛家就彻彻底底闹翻了天。

  杨二牛要把刚出生的闺女掐死，钱氏拦着死活不让，他憋着火气把钱氏打了一顿又把三个女儿胖揍了一顿。

  杨二牛彻底疯了，村里看热闹的人都围到了他家门口。

  顾三里听说杨二牛打婆娘闺女的时候，刚从宿醉中惊醒。

  听见隔壁的动静就吧蹬着腿脚跑到自家门口去看，田氏坐在院子里洗衣服，见他缩着脑袋看热闹心里还有些发虚。

  见到顾三里看过来，她忙低下头装作认真干活儿的模样，大气都不敢出。

  顾三里见田氏一副怕极了的模样，忍不住冷笑道：“哼！好好看看，不听话的娘们儿就是这个下场！”

  田氏知道他是在警告自己，把头埋得更低了，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许多。

  幸好她还生了儿子……

  幸好今天四丫去了顾老八家里换药，不然被她看到这一幕，不知道在女儿心里还得留下多大的阴影呢！

  顾三里竖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墙角，直到隔壁屋外的人越来越多，他才假惺惺地跑到杨家去劝说杨二牛。

  他一劝不要紧，三句话都不离他八弟家的那个哑女便福女的事。

  杨二牛听了气不打一处来，从大丫手里夺过小闺女就往屋外冲。

  他这动作一气呵成，先前也没出半个声儿，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抱着闺女要到哪儿去，只小跑着跟在他身后去看热闹。

  顾三里也踮着脚尖儿一阵小跑，嘴里还不停劝着：“二牛哥你慢点儿，小侄女刚出生还金贵着，经不起你这么折腾！”

  杨二牛哪里听得进去，抱紧手上的小闺女就往村头河道跑。

  跑到一半，顾三里总算是猜到了他的心思。

  他往河道跑，莫不是要学他先前把哑女九笙沉河祭龙王？

  虽说杨家村没有这样的先例，就说他那个哑侄女那么低贱的命格都能被龙王老爷认为干女儿，若这个杨二牛刚出生的闺女要是再被龙王老爷所救，那杨二牛家不是也要像他八弟家一样发了？

  杨家发了，那他不就更加赶不上杨二牛了？

  不成不成！杨二牛绝对不能比他先走运！

  他先是顿足喘了一口气，继而扯起嗓子边跑边喊：“不好了，杨二牛要把刚生的女儿沉河了！”

  “杨二牛要拿新生的女儿祭龙王！”

  身后跟着看热闹的村民们也都传开了。

  稍微有点人性的村民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道：“他闺女还那么小，杨二牛他……怎么狠得下心肠的呀！”

  “简直没人性！”

  “对对！咱们去拦住他，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命啊！”

  “不成不成，就算是女儿不愿意养也不能害了人家的命呀！”

  ……

  村民们纷纷反对之时，顾三里顺势喊了一句：“快，大家去报官，咱们先去拦住他！”

  于是村民们自觉分成两路，一路加快步子继续往前去追杨二牛，另一路人前前后后往县衙的方向跑，边走还不忘跟村民们通告一嘴，顺便求救。

  一时间，杨家村里人仰马翻。

  顾九笙在朱玉儿的车间里听消息的时候，本是不想搭理的，奈何朱玉儿咬着唇垂下头动也不动了。

  “你怎么了？”顾九笙看出了她的异样，压下心头的情绪问了一句。

  朱玉儿不说话，只是摇头。

  顾九笙继续跟她讲流水线操作的事，但朱玉儿仍旧低着头，明显已经没心思听下去了。

  顾九笙叹了一口气，问她：“你想救她？”

  朱玉儿闻言猛然抬头，眼底噙着泪花，小声道：“她始终是条命！”

  “行吧！既然没心思听了，那跟过去看看。”顾九笙在心下狠狠叹了一声，不论在何种情况下，人心终究还是做不到凉薄。

  朱玉儿是，她也一样。

  “龙王老爷，信男杨二牛诚心求子，今日奉上新生女婴一个，求您老人家给我们老杨家一条活路吧！”

  顾九笙和朱玉儿驾着马车匆匆赶到河道的时候，就看到杨二牛抱着一个单薄的襁褓，站在岸边虔诚地跪拜。

  看到杨二牛那副蠢样，朱玉儿又急又恼，忍不住跺脚咒骂道：“蠢货！”

  顾九笙有些诧异，扭头看了朱玉儿一眼。

  她没有像她想象的在接收到她的疑问时别过脸去，而是顺势盯着顾九笙的眼睛，气愤道：“这种没人性的蠢货，能生出儿子来才有鬼！”

  顾九笙笑了，她突然发现这个朱玉儿挺有意思的。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朱玉儿，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别人家的事情？”

  “我哪里关心他家的事了？我只是可怜那个孩子，才刚出生，就被亲爹这么折腾，不知道现在有没有事……”朱玉儿回看她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回了杨二牛怀里的婴儿身上。

  顾九笙也在看着杨二牛，顾三里那群所谓的仁义之人，已经齐刷刷在杨二牛身后站了一大片。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杨二牛身上，嘴里不停的劝说着他要冷静，不要做傻事，只是不知话里到底有几分真心。

  而虔诚拜谒的杨二牛给龙王老爷行完叩拜大礼后，就低头把目光落在襁褓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婴身上。

  看了一会儿，他正准备起身动手，身后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不要啊！她爹求你不要！”

  “五丫头还小，都是我的错，五丫头她只是投错了胎，你要沉就沉我吧！求求你，不要伤害我们的女儿！”

  杨大丫背着一脸惨白的钱氏，踉踉跄跄地往河道这边跑，在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同样怕极了的妹妹。

  杨二牛回头，盯着齐齐赶来的妻女，愣了一瞬。

  就在此时，顾九笙听见身边的朱玉儿小声问她：“你说他会改主意吗？”

  “不管他改不改主意，那个孩子今天都不会有事。”顾九笙答她，下一刻她已经迈开了步子。

  朱玉儿跟上她，急切问道：“你去哪儿？”

  “去帮你救孩子。”顾九笙头也没回，朱玉儿却仿佛看见她那张噙着笑意的脸。

  她忙问道：“我！我呢？”

  “你站在这里好好看着，别给我添乱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