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6 章
作者:二月落雪      更新:2022-05-18 04:52      字数:11272
  汤暖脚步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可能?

  加入新技法,这可不是开玩笑的,真能做到这点,可以称得上大师了!

  萧遥有那个本事吗?

  这时金先生惊叹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她的心胸比之前开阔了很多,这株黄色的花朵上,有拥抱阳光和蓝天的胸怀,还有亘古以来的厚重!她在成长,她在入世……”

  汤暖再也听不下去了,连忙加快脚步进去。

  她不相信,只是棵被科学性铐住不能失真的植物画,能包涵这么多东西。

  如果能包涵,这个行当就不会因为面临饿死而断绝了传承了。

  进入客厅,她看到了被放在桌上的那幅画。

  她忽略了切,只看到怒放的鲜花,满是皱褶的黄色花瓣,如同在天空的烈日,于怒放释放着画家拥抱蓝天和酷寒雨露乃至切的胸怀,粗壮肥厚的叶子线条,乃至茎叶上的绒毛,每根都在舒张着生命的厚重!

  汤暖的心鼓噪起来,她深吸口气上前步,走近了这株黄色的植物。

  近看,植物的线条特征更明显了,可是明明很正经很写实的线条,愣是传递出了生命的不屈和厚重!

  汤暖喃喃地开口,“这是怎么做到的?”她仔细打量线条,打量颜色,“这些花瓣的皱褶,好像有刮痕法的影子,可又不是,花瓣的高光那里,好像有点像透明薄涂,但又完全不样……”

  说到最后,她的脸变得异常滚烫。

  她刚刚才嘲笑过萧遥不自量力,可这刻,看着萧遥的画,她觉得刚才那样乱说的自己,实在很丢脸。

  又因为《全缘叶绿绒蒿》这幅画传递出来的感情引起了她的共鸣,她的心胸变得开阔起来,让她更觉得刚才那样肤浅地说萧遥不可以的自己是那样可笑。

  刘老先生不住地点头,

  “没错,她来和我请教过这方面的问题,没想到她融合起来,画进了植物话。还有这些线条,你们不要以为就是植物画原本的画法,这其实是国画的技法,这个花骨朵上的绒毛相对明显些,看到没有?就是这里。”

  金先生凑近画,边认真观察边点头,目光带着异彩,“她是个天才!”

  就前段时间,来请教了刘老先生段时间,竟然就能进步到这种程度,太难得了。

  和这样的蕙质兰心及天赋相比,所谓骨相的美和皮相的妩媚和灵动,瞬间就成了红粉骷髅!

  汤暖也看到了,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苦涩地点了点头。

  萧遥的确是天才,她跳脱出前人的窠臼,走出了条新的路!

  刘老先生不住地点头,“她画的是植物画,不然我早该收她做徒弟了!”

  汤暖看着画,心开阔了许多,觉得万物都可以不在意,可听了这些话还是感觉到了淡淡的不舒服。

  她不喜欢听到两人给萧遥这样高的赞誉,她不喜欢刘老先生说想收萧遥为徒,不想看到金先生那样看着幅植物画!

  刘老先生收她为徒,是在金先生力荐的情况下,还认真思索过段日子才决定的,可是现在,竟然轻飘飘地说收萧遥为徒,没有半点为难,这份赏析和爱护,可比对她好多了。

  而金先生,她从来没有在他眼里看到过如此痴迷的神色,从来没有过!

  这些,为什么都给了萧遥或者萧遥的画?

  刘老先生和金先生又激动地对着画讨论了好会儿,才终于冷静了些。

  金先生站起身,声音急切,“老师,我先去画室画画了。”说完不等刘老先生答应就急匆匆地走了。

  刘老先生冷静了些,看向汤暖,目光仍旧带着赞赏,

  “我原先以为,商业化的今天,画坛上画家的质量会下降,没想到并没有,还有萧遥这样肯苦心钻研琢磨的人。当然,你也很棒,是年青代的佼佼者。未来的画坛,可能就看萧遥和你了。”

  说到这里,叹了口气,“其实那个画国画的萧瑜,也算是有天赋的,可惜做人太差,毁了。”

  他那个三弟子也是这般,凭着画家的名头结交了不少人脉,有了钱有了势,就什么都敢干,还奸|淫别人的妻子,要不是萧遥,估计他和其他几个弟子那天都交代在那里了。

  即使事后他已经把人逐出师门,却还是无法释怀,提起那些在名利场里丧失了良心和底线的画家,还是十分难受。

  汤暖点了点头,想了想说道,“老师,之前萧遥跟你请教的问题,你可以跟我说说吗?”

  刘老先生听了怔,“你倒是提醒我了,她问的问题都很有针对性的,虽然未必适合你们,但是整理出来,或许会对你们有启发,这样,你跟我进来,我口述,你记下来,到时给你几个师兄看看。”

  汤暖点头,跟刘老先生进门做记录去了。

  她相信,自己学好技法,又有灵感,是不会输给萧遥的!

  萧遥昨天虽然送了画给马悯山老先生,但由于没见到人,所以当晚提前约,次日又跑了趟。

  出门时,她顺便把送给先生的画《巴郎绿绒蒿》都给寄出去了。

  到了马老先生家,萧遥看到马老先生显得有些憔悴,身边坐了好几个不同年龄段的男女,当有之前见过的二弟子和四弟子。

  她便猜,其余的都是马老先生的弟子,而且显然出了什么变故。

  萧遥飞快地看了众人眼,礼貌地和马悯山老先生打招呼。

  马悯山老先生笑着摆摆手,“坐着说话吧,不用这么客气……这是我孙女,这是我大弟子……”

  他依次介绍自己的弟子给萧遥认识。

  萧遥见过,大方打量众人。

  虽然马老先生几个弟子都极力掩饰,但她还是看得出,大弟子、三弟子和五弟子脸上都带着愤怒,看向二弟子和四弟子的眸光都带着不善。

  二弟子和四弟子的脸色都很不好,其又以四弟子的最差。

  萧遥没有问为什么,陪着马老先生说了会儿话,就提出告辞了。

  她看得出,马悯山老先生这里好像有些变故,自己个外人不好掺和。

  马悯山老先生点点头,叫马小姐送萧遥出去。

  萧遥刚站起来向迈步,忽听那四弟子道,“萧遥,我昨天把你送我老师的画拿出去了,这件事是我做错了,我很抱歉。”

  萧遥怔,有些不解地看向那四弟子,“什么叫把我的画拿出去了?”

  曾经对她饱有敌意的四弟子此时姿态放得很低,“我认识萧瑜,直听她提起过你,昨天来到老师这里,看到你送了幅作品给老师,所以我就拿去给萧瑜看了。”

  萧遥听了,点点头,“我明白了。我很不喜欢萧瑜,站在我的立场上,你这样做,我无法原谅,抱歉。至于你不问自取这件事,我认为马老先生更有发言权。”

  马悯山老先生叹了口气,“这是师门的丑事啊,萧遥你先回去吧,免得牵扯太多。”

  萧遥点了点头,很快离开了。

  这是马老先生和弟子之间的事,她即使也是当事人,留在那里也不合适。

  没过几天,萧遥就从周槐那里知道,马悯山老先生给四弟子布置了很多任务,并言明,无法完成任务,就逐出师门。

  她听周槐提前这事,还是觉得有些不解,“那个四弟子怎么敢这么做?”

  就算偏向萧瑜,讨厌她,也不至于做出问都没问就拿自己老师的礼物这种事吧。

  这么做,最得罪的人,不是她,而是马悯山老先生啊!

  周槐说道,“他可能以为马老先生不会在乎吧。毕竟不是每个画家,都能创作出好几幅好作品的。你的《葱莲》是出色,但这次送的未必出色。而马老先生,直是很看不上植物科学画的。他觉得,他先拿去也没什么。”

  在他看来,那个四弟子倒不是不尊重马悯山老先生,毕竟他当初能拜入师门,可是花了很大力气的,哪里敢惹老先生生气?

  四弟子是没将萧遥放在眼内,因马老先生早期很瞧不上植物科学画,他们几个弟子也深受影响,就算马悯山老先生曾赞过萧遥的植物画不再是机械画,具有艺术性,他们还是转不过弯来。

  所以看到萧遥的画,四弟子觉得老师不会喜欢,应该会把画和其他青年画家的画先放到边,有空了再给些指点意见,便毫无心理负担地先拿走了——等些时日再拿回来,老先生未必知道。

  可惜,萧遥不是那些青年画家,她频频去拜访马老先生并请教问题,得了马老先生的青眼。

  萧遥点点头,很快将这事放到边,专心指点周槐画素描。

  指点了阵,大家坐着休息时,她接到林晓的电话。

  林晓的声音有些沮丧,“我们本来想申请植物科学画单独个组的,可是组委会不同意,仍旧像过去那样,把我们放在水彩、粉彩画组里面。”

  萧遥道,“我们植物科学画真正算起来,其实也属于水彩画,放在水彩画里也是正常。”

  林晓自然知道这点,可现在植物科学画亟需有名气,所以她才希望单独个类别啊——就算下次美术奖重新归回水彩画,她也愿意。

  可惜,未能如愿。

  萧遥又道,“既然无法申请,那我还要参加这个美术奖吗?”

  林晓道,“你再等等吧,我们这里再努力下,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你在水彩画这个组里了。”

  萧遥点头答应。

  挂了电话,周槐看向她,“你在植物科学画改变了技法,并不是传统的水彩画。不如你试着把新作品给林女士,让她拿着画去申请开单独的植物科学画组?不过,你们植物科学画人数极少,参赛人数可能不会多。”

  到时极有可能面临有单独的组,但是参赛作品不超过10幅的情况——因为这种级别的美术奖,每个人只能投幅画参加。

  这样的话,萧遥作为植物科学画的扛鼎人物,或许会被人嘲讽。

  萧遥听了,很快听出周槐的言外之意,但还是点点头,拿出手机给林晓打电话。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那么就该做好被嘲讽的准备。

  她无惧!

  林晓听到萧遥说融入了新技法,并没有很高兴,声音反而带着担忧,“融入新技法之后,植物画会不会失真?如果失真的话,那还是没有用的。”

  而且,对植物科学画来说,不仅没用,还是个大损失,因为这等于萧遥离开植物科学画这个行当,改行画别的派别的画了。

  萧遥道,“我扫描了传给你,你先看看吧。”

  林晓急不可耐,很快挂了电话,打算接收萧遥给自己发的画。

  她此时正和植物分类学家和其他植物科学画家在络会议,刚挂了电话,就看到群里很多人再追问萧遥是不是改行了。

  个个都问得很急切,语气也比较激烈。

  林晓能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她现在也很焦灼。

  怕萧遥改行,怕能给他们植物科学画带来热度的画家在给了他们希望之后马上又给他们会心击。

  因为怕大家埋怨萧遥,林晓还是很快回复【没有的事,萧遥说没改行,大家暂时不要急。】

  打完这句话,她赶紧去接收萧遥穿过来的件。

  件很大,完全接收需要时间。

  林晓在接收件时,继续和大家进行络会议。

  可是大家都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过了好会儿才终于恢复了正常。

  不过申请多开个组,来来去去也就那些办法,大家讨论了会儿也没什么好思路,只得又将注意力放回萧遥身上,“如果萧遥真的改行了,我们这个会议,根本就没必要开下去了。”

  他们想申请单独成立个组,最根本的凭据就是萧遥。如果萧遥不画了,他们这些争取,就毫无意义了。

  林晓点点头。

  有人道,“我刚接了个电话,听说水彩画组的人也在发力,希望萧遥留在水彩、粉彩画组里。我们的申请之所以不成功,和他们也有关。”

  大家听了都十分不高兴,可是也找不到能撇开水彩画组的理由,因为他们植物科学画的画法和用料,的确属于水彩、粉彩画领域。

  大家吵着,筹莫展,越想越灰心。

  过了约莫半个小时,林晓终于接收到萧遥传过来的画了。

  她放在最大屏幕的电脑上,然后点开全屏观看。

  这看,她就被震撼了,目光死死地盯着画,看了好会儿,才马上再放大,点点地看画的局部。

  看完之后,林晓飞快地走到络会议的电脑跟前,“萧遥真的加入了些新技法!可是还是植物科学画,还是植物科学画!”

  群里的人下子炸了,马上要求林晓把画给他们也传份。

  林晓很激动,马上将画上传到群里,而自己却也没有就此闲着,而是点点地截图给大家看细节,“你们看看,点都没有失真,可又是新技法,真的是新技法!”

  群里人点点地盯着局部图看,看得很认真,堪比绣花的绣娘。

  看完之后,大家都激动了,“真的还是植物科学画!改变了画法,但还是植物科学画!”

  先生也十分激动,他热爱着这个职业,却又不得不因为职业的式微而转行,心的感觉比常人复杂许多倍。

  他教过很多人,那些人来了又走,渐渐全都走了,也带走了他对这个行业的所有热情。

  后来,他再也不肯教人了,萧遥求上门来,他只是指点,却不肯再收徒。

  他以为也就那样了,萧遥或许会坚持下去,成为这个行当最后个职业画师,又或者她坚持个几年,也不得不黯然转行。

  可是他收到了《巴朗绿绒蒿》。

  看着跃然纸上的植物,看到其上区别于传统画法的笔触,看到直击人心的豁然,先生的眼睛下子湿了。

  朱阿姨见状,很是好奇,“先生,你怎么了?”

  先生有些激动,心也有无限多的东西需要宣泄,因此点点地和朱阿姨说起来。

  他也不讲究什么逻辑,而是想到什么说什么,会儿说技法,会儿说光影,会儿说色调,会儿又郑重地说起这幅《巴郎绿绒蒿》所含的开阔与豁然。

  朱阿姨听到“开阔与豁然”,马上心动,提出要看看这幅画。

  她看了之后,马上向先生提出,“我小儿子受了打击,直以为精神不振,这幅《巴郎绿绒蒿》定能给他些启发的,先生,你可以把话借给我吗?”

  先生看着画,说道,“你今晚下班前拿回去吧,不过第二天早,就得拿回来。”

  他也是个植物科学绘画师,即使转行了,他对这个行当还是有热爱的,如今发现了新技法,他很想琢磨下,然后重新拿起笔。

  未必是拿起笔再画画,而是拿起笔,再延续对这个行业的热爱而已。

  即使画的画不拿出去卖,他也甘之如饴。

  朱阿姨当晚回家,看着杨阅瘫在沙发上玩手机,跟滩烂泥似的,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几步过去,拧着耳朵把人扯起来,“不过是失恋,我说你可够了啊!”

  “妈,你干嘛?我又没做什么。什么失恋不失恋啊,我早忘了……”杨阅被拧着耳朵不得不站起来。

  朱阿姨松开了手,见杨大哥杨大嫂都在,便小心翼翼地把画拿出来,“萧遥给先生寄了幅画,我特意借过来,给你们欣赏欣赏,你们看啊……”

  边说边把画放在桌上。

  杨阅三人听到萧遥的名字,马上来了兴趣,不约而同看向那副画。

  那是株蓝色的花,花瓣蓝得鲜艳透亮,茎叶肥厚多刺。

  在这样株璀璨盛开的蓝色花朵上,有股高原植物特有的张扬、豁达和开朗扑面而来。

  杨阅和杨大哥杨大嫂几个同时觉得心胸为之宽,连日以来困扰自己的东西,好像下子变得不是那么重要起来。

  萧遥接到先生探讨技法的电话,又知道朱阿姨借了画回去看,不由得觉得有些愧疚。

  她把画送给那么多个人,却没有想到朱阿姨,真是枉费了朱阿姨对她的照顾。

  想到这里,她马上回去挑出红花绿绒蒿,拿去寄给先生,拖先生转交给朱阿姨。

  这些画,真迹送了人,她手上还有扫描版本,将来如果要出植物相关的书籍,也是可以用的。

  大年初五那天,萧遥接到个陌生的电话号码,电话接通,里面的人就自报姓名,说是水彩画协会的人,问她能不能不要不要申请植物科学画单独个组。

  来人语气诚恳,“植物科学画说到底也属于水彩画,过去关系向亲厚,现在你们要另立个组,这对水彩画来说是个打击。我想,你不愿意植物科学画式微,也应该不愿意让水彩画式微吧?”

  萧遥很是不解,“水彩画应该也有很多名家吧?怎么说到式微这两个字了?”

  她没觉得自己对水彩画来说,有那么重要。

  “你是不知道啊,我们水彩画都是小幅,能留存的时间也不算很长,竞争远远不及油画和国画。好不容易有了你加入,我们的名气大了些。现在他们要成立独立的小组,对我们的影响可不就大了么。”

  萧遥叹了口气,“我认为水彩画现在前景还挺好,植物科学画倒是快尽头了,是应该多给点关注的。要不这样,先救植物科学画再说?”

  打电话的人听了,有些失望,又劝了萧遥几句,见萧遥不肯改变主意,只得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过了正月十五,美术奖组委会宣布,植物科学画进行了技法创新,和国画、油画、水彩画、版画等样,单独成立组别参赛。

  这个消息传出之后,画坛片哗然。

  在画坛,说起艺术画,艺术家们基本是不带植物科学画玩儿的,因为那看起来真的不像艺术画,反而像写实的照片,缺少了艺术美感。

  从前,将植物科学画放在水彩、粉彩画上,已经够给面子了,因为每次不管专业评选还是大众评选,植物科学画的地位都远不如其他类型的水彩画。

  而现在,它竟然因为融入了新技法而独立?

  太不可思议了吧?

  太夸张了吧?

  组委会到底知不知道,新增种新技法有多难吗?甚至,他们知道新技法是什么吗?

  许多画家抨击组委会,别有用心的人,甚至将战火蔓延到萧遥身上。

  虽然萧遥画的那幅《葱莲》很不错,有艺术的味道,称得上是艺术作品,可这并不代表,植物科学画可以上天和其他画并列啊!

  不少媒体也在讨论,认为植物科学画是不是想推萧遥,所以将植物科学画独立出来。

  萧瑜看到暗爽,她父母都被判刑了,大部分财产被没收,她的日子十分不好过,再次对造成这切的始作俑者萧遥恨之入骨——她从来不觉得这是自己的问题,萧遥只是个私生女,本来就没有资格幸福,她做得没错。

  见很多人将矛头对准萧遥,她马上披小号去搅浑水,言之凿凿地说萧遥是想做画坛明星,而不是纯粹的画家,将植物画独立出来,并不是为了植物科学画好,而是宣告萧遥在花坛上独无二的地位而已。

  试想下,古往今来,画坛上的大师不少,有哪个如此嚣张的?

  从水彩画独立出来,这是要上天的节奏啊!

  汤暖没有在络上发表任何意见,也不让徐红玉在做什么,她看过萧遥作品的真迹,她知道萧遥的新作够资格独立出来。

  比起现在黑萧遥波,在萧遥的作品传出来之后被打脸,她更想再画几幅佳作,或者让金先生把她画进画里,像画《女侠》样,倾尽所有的才华和热情。

  可是金先生让她伤透了心,因为他开始画第二幅萧遥了,这次的萧遥是坐在高山上观察绿绒蒿的萧遥,背景是蓝天和高原景色,萧遥居于其,成为最绚烂最夺目的景色。

  汤暖恨不得打断金先生的创作,可是作为个油画家,她知道这是不可饶恕的,所以只能痛苦地看着面带笑容的萧遥在金先生近乎癫狂的笔触下渐渐地形成。

  剧烈的痛苦和足以把切焚烧成灰的嫉妒,在汤暖心变成了艺术的灵感,她进入了画室之,用色彩疯狂宣泄自己悲愤而充满嫉妒的内心。

  林晓对上的言论十分恼火,边让人帮萧遥说话,边打电话叫萧遥把参赛作品上传到上,并尽快提高到组委会手上保管。

  萧遥要参赛的是《多刺绿绒蒿》,挂了电话之后,就将画作上传,同时将画封存起来,准备交到组委会那里。

  植物科学画最近热度奇高,很多媒体和画家都将目光盯着这个领域,希望能看到植物科学画的作品,判断组委会是不是晕头了。

  所以萧遥的《多刺绿绒蒿》上传,大家就马上去下载来看。

  当天,络上就陆陆续续有画家用夸张的语言赞扬萧遥。

  开始,普通友以为是水军,骂了几个,等看到越来越多眼熟的画家都开始为那副画说话,他们才相信那不是水军,那是真画家。

  就连马悯山老先生也专门发博称赞,

  “画作运用了类似撒盐的方法画茎叶、花骨朵和花萼上的绒毛,顺锋用笔,花瓣上则用了国画类似勾染的办法以及油画类似刮痕法,在融入多种技法之余,植物画很逼真,无损其科学性,却又在线条包涵艺术画该有汹涌的情感,毫无疑问,萧遥在创新之余,绘画手法进步完善了!”

  刘老先生也发问支持,“我没有想到,以她的年纪,能做到这步。植物科学画有了她,定不会只局限于第四代!在植物科学画融入新技法,增强了植物画的艺术张力和感染力,从今天起,植物科学画,可以正式踏入艺术画的殿堂!”

  还有别的画家也惊喜地出来表示支持,“这幅《多刺绿绒蒿》在素描功底、色条、光影以及技法上达到了极致,每条线条和皱褶,每处斑斓的色块,都在舒张画家对绿绒蒿的理解乃至对生命的理解,除了宽广的胸襟、生命的厚重,还带上了时光的味道!”

  原先对组委会表示质疑的很多画家都站出来说话,表示单看画作,虽然是水彩,但又不完全是水彩画,单独出来并无不妥。

  用小号上蹿下跳的萧瑜被狠狠地打了脸,马上捂住肿起来的脸沉寂了下去。

  由于有众多画家说话,原先对植物科学画单独分组的质疑,便渐渐小了下去。

  正在这时,忽然有友眼尖,发现著名油画家金先生的油画作品《女侠》,画的竟然是萧遥!

  顿时,石激起千层浪!

  就算不是画坛的人物,只是画画爱好者,也知道金先生换女朋友换得勤的尿性啊!

  现在金先生竟然把萧遥画进画里,还以那样狂热的笔触把人画得那么美,那深深地喜爱和倾慕,就差从画里溢出来了,说没有点什么他们都不信!

  汤暖没料到他竟然把这幅画拿去参赛了,还被全国人民都看到,顿时气得醋坛子都翻了,又和金先生大吵架,“你是什么居心?你有没有想过我?”

  金先生脸无辜地耸耸肩,“画了好作品所以拿去参赛,有什么问题?你不要闹了,女人适当闹闹是可爱,闹过了就是泼妇!”

  汤暖咬牙切齿,“你这个混蛋,你才是泼妇!你难道就不能不画萧遥吗?”

  “不能,她让我灵感的火花迸溅,情不自禁地想画。”金先生脸狂热地说道。

  汤暖想着在画得到金先生那样炽热感情的萧遥,心里恨得要死,“那你也给我画幅画,拿出你最好的水平!”

  金先生懒洋洋地在沙发上坐下,打了个哈欠,“行了,你自己也是画油画的,你应该知道,你这个要求有多蛮横无理。如果我看着你有灵感,我早画了十幅幅的你了。你不是来了灵感吗?去画你的吧。”

  汤暖是有灵感,可是画着画着灵感枯竭,此时被他这么气,心满是嫉妒和痛苦,有无限的东西需要宣泄,便又去了画室。

  周槐看到金先生的参赛作品,下子黑了脸,翻出自己的作品,又看看金先生的那幅,脸色更黑了。

  萧遥整天都感觉到周槐看自己的目光与众不同,她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周槐摇摇头,“没什么。”

  周老爷子暗翻了个白眼,叹着气出去了。

  萧遥却知道周槐没跟自己说实话,不过她发现周槐画画画得更认真了,每天都拿出考试的劲头死命画,便猜他是因为画画进展不快,当下宽慰他,

  “其实学画是个漫长的过程,十年以上的功夫还算浅,要真正出色,二十年三十年,那都是正常的,所以,你不要心急。”

  周槐看着萧遥,见她目光里纤尘不染,收起所有的念头,点了点头,重新画画。

  萧瑜看到那幅《女侠》,即使不认识金先生,想到那样个画家,竟然对萧遥有这么炙热的感情,还是醋得情难自已。

  她忍不住暗骂汤暖没用,骂完了,又忍不住心思浮动起来。

  金先生这人没节操,她也是听说过的。

  既然他和汤暖在起,还能勾|搭萧遥,为萧遥画那样的画像,那么,是不是说,她也有机会呢?

  想到金先生能把自己画进画,让自己跟随着油画成为永不磨灭的永恒,她的心跳瞬间就急促起来。

  到了四月份,很多画家被邀请成为美术展的评委。

  经过第轮筛选,他们挑出了44幅作品,然后开始第二轮筛选。

  第轮筛选的44幅画里,有萧遥的《多刺绿绒蒿》、汤暖的《街角》、金先生的《女侠》以及萧瑜的《寒梅》。

  众评委经过多日评选,都评出了自己心目的二三,并开始举办画展,打算在画展当天,就公布获奖名次。

  画展临近,各报了名参加的画家都很心急,但大家都没表现出来,仍旧幅淡然的模样。

  倒是记者们和业余爱好者们很心急,也丝毫不掩饰,天天在上发稿子和盲猜。

  很多人投了汤暖票,因为之前大家都看过汤暖的作品,觉得画出人生百态的她是最棒的。

  但更多的人投了金先生的《女侠》,因为那幅画上的爱意和倾慕很明显,大胆的用色和有力的线条,让人看出画家如岩浆样热烈的感情。

  萧瑜的《寒梅》画得不错,好几个画家评价,她在寒梅上投入了历经挫折的自己,有悔恨,也要经霜的决心,也有很大的机会拿奖。

  至于萧遥的《多刺绿绒蒿》,也有批支持者。这批支持者的观点是这幅画采用了新技法,获得种画家的认同,至于画上投射的感情,由于只是花草,或许显得单薄了些。

  此外,还有其他画家的支持者,大家各抒己见,讨论得十分热烈。

  在友和业余爱好者的热切等待,画展开始了。

  萧遥和周槐起来参加开幕式,坐车过来时,周槐说道,“我看金先生似乎对你不怀好意,那个人很喜欢死缠烂打,很多女子招架不住,我怕你到时也拿他没办法。”

  萧遥笑道,“放心,他要是敢乱来,我直接开打就是。”

  周槐听了这话心很满意,却还是不死心,“这办法自然是极好的,但是我觉得,能不给他机会就不给他机会,你觉得呢?”

  萧遥好奇起来,“你有什么办法?”

  “等会儿出席开幕式和颁奖典礼,你挽着我的手,给金先生个信号,你看如何?”周槐脸正直地开口。

  萧遥听了,看了周槐眼,看出他眼里闪而过的深邃,顿了顿,又看了眼脸淡然的他,点了点头,“那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周槐的心情雀跃起来。

  下车的时候,周槐对萧遥伸出手。

  萧遥伸手挽上他的手臂,和他起入场。

  他们前面几步,汤暖挽着金先生的手也正入场。

  在回眸的刹那,汤暖看到了萧遥,便拉着金先生放慢了脚步,笑着跟萧遥打招呼。

  萧遥挽着周槐,冲汤暖和金先生笑了笑。

  金先生的目光扫过萧遥,见她看起来比上次又多了几分鲜活,眼不由得幽深起来。

  身后萧瑜的声音响了起来,“真巧啊……”

  萧遥见了萧瑜,随便点了点头,挽起周槐就走。

  萧瑜挽着个男子疾走几步追上萧遥,“萧遥,过去是我对不起你,希望你能既往不咎。现在,我们都是画坛上的年轻杰出后辈……”

  萧遥见周槐停下脚步,便跟着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萧瑜,先周槐步开口,“萧瑜,闭上你的嘴,再啰嗦,我就揍你。”

  说完冲脸惊愕的萧瑜点点头,挽着周槐走远了。

  萧瑜直到萧遥离开之后,才反应过来,然后差点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

  心里头瞧见周槐时起的旖|旎心思,瞬间收了起来。

  但是下刻,又无限膨胀!

  这些日子她算是见识过了,没有什么感情是永垂不朽的,没有什么男人是三不来的,只看够不够努力!

  金先生忽然“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语气喊着激情和热切,“这是女王的面啊!”目光下意识地紧跟着萧遥的背影。

  萧瑜听到金先生的笑声,马上看了过去,看到他挽着的是汤暖,马上意识到,他就是金先生了,颗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

  这是个能把女人画到画布上永垂不朽的英俊油画家,她想得到他,想被他画在画布上!

  画展很快开始,开幕式过后,颁奖嘉宾开始上台宣读这次获奖的名单。

  友们有股买定离手的急切和紧迫,跟着看直播。

  当看到获得金奖的是《多刺绿绒蒿》时,有点失望,但想起很多画家说这幅画加入了新技法,多了开创性的艺术意义,或许能让植物科学画走得更远,便也接受了。

  获得银奖的是金先生的《女侠》,铜奖是汤暖的《街角》,三名优秀美术奖则全部由国画包揽,当就包括了萧瑜的《寒梅》。

  萧瑜听到自己只是三个优秀奖之,心十分不服气,她承认自己的作品比不过《街角》和《女侠》,但是她不相信,她那么大幅的国画,竟然不如萧遥小小的棵草!

  她看了不远处脸上带笑的萧遥,努力收起心的嫉妒。

  她相信,等到大家去看画时,谁靠着技法捡了便宜,便能目了然!

  汤暖觉得自己输给《女侠》不冤,毕竟两幅都是油画,她能很轻易看得出孰优孰劣,但是输给《多刺绿绒蒿》,她很不甘心,尤其是就连《女侠》也输给了它!

  萧遥的画她认真看过,认真琢磨过,不管是技法还是感情,的确都很好,但是她并不认为,能够比《女侠》和《街角》好!

  只是转念想到,萧遥用了新技法,象征意义足够大,或许这就是它拿金奖的理由。

  想到这里,汤暖总算舒服了些。

  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的话,她以后有的是机会赢萧遥。

  因为她的油画旦有灵感,就可以画辈子,而萧遥的植物画,也就那么些,就连换种形态都没必要,除非萧遥不打算画植物画了。

  颁奖结束后,大家迫不及待地进入展厅看这次展出的作品——虽然在上已经看过作品了,但是画作从上看、现实看以及看真迹,是截然不同的体验。

  幅画,如果没有看过真迹,那根本没资格说自己曾看过这幅画。

  只有直面幅画,从远处看从近处看,仔细欣赏,才能真正感受到画家通过画作传递出来的感情和思想,才能算真正认识这个画家!

  展厅的画都是本次报名参赛的,按照顺序依次展出。

  第幅就是萧遥的《多刺绿绒蒿》。

  很多人对这种植物画不感兴趣,直接跳过了这幅画,去看第二幅《女侠》和第三幅《街角》。

  拍了合照,又拿了奖杯放好而讪讪来迟的汤暖和萧瑜看到大部分人略过第幅《多刺绿绒蒿》,直接去看《女侠》和《街角》,俱是心满意足。

  萧瑜看向萧遥,声音诚恳,“萧遥啊,看来植物科学画的受众,还是有些窄啊。你们这个行业,看来还是得继续努力才行。”

  汤暖含笑点了点头,看向萧遥,声音自信,“我相信萧遥以后会让这个行业受众变广的。”

  萧遥看向两人,“谢谢,我会努力的。你们也好好努力,争取下次进个名次。”

  萧瑜和汤暖脸上的笑容顿时僵,被气得口气上不得下不得,异常难受。

  她们虽然有些嫉妒和酸意,可表现都还算得体啊,萧遥她副她们吃醋的模样,是几个意思?

  周槐低笑起来,侧脸对萧遥说道,“走吧,我们去赏画。”

  萧遥笑着点了点头,和周槐去看汤暖那幅《街角》。

  金先生摸着下巴看向挽着周槐走远的萧遥,若有所思。

  萧瑜看向金先生,“金先生,你这幅《女侠》画得可真好啊,必定能成为名作流传下去的!”

  金先生听了,冲萧瑜笑,幽深的眼眸仿佛带着说不出的诱惑。

  《女侠》上的萧遥很美,画家寄托在这种美上的喜悦和渴慕,让每个有过感情经历的人都忍不住红了眼眶,又觉得这种怀念的心情特别美好。

  他们忍不住有些惋惜,可惜它遇到了《女侠》的真人萧遥,遇到了萧遥开创性的技法,所以不得不屈居第二。

  其实,《女侠》应该得第的!

  正这么想着,忽然听到几个人都在低低地抽泣。

  他们下意识寻找抽泣声的来源,却看到站在《多刺绿绒蒿》跟前的几个男女。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泪痕。

  但是很奇怪,他们虽然哭着,但是脸上并不显哀伤,反而有种大彻大悟的豁然。

  人忍不住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个显得有些憔悴的女子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多刺绿绒蒿》,喃喃地说道,“它告诉我要敬畏生命。”

  个男子则道,“我觉得是珍惜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