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就是前后脚，几个哥哥和两个姐姐也带着裴清婉一起过来了。

  从几人脸上略微有些发黑的眼圈来看，虽然是休息了，但很显然并没有睡好。

  看到李治行了，孩子们连忙过来行礼，关心起他的病情来。

  李治摆摆手，说声没事，随后起身来到李弘的棺材面前，深深叹了口气。

  看着躺在棺材里面的儿子，李治虽然已经在极力控制，但眼泪仍然忍不住的往下流。

  伸手轻轻抚摸儿子的脸颊，心中的悲痛之色很难抑制。

  看到他这幅样子，不管是武则天还是裴清婉，都跟着开始流泪。

  一时之间，灵堂里面的气氛又变得哀伤起来。

  好在李治毕竟是皇帝，并没有哭太久，差不多五六分钟之后，便抽了抽鼻子，整理了情绪。

  随后扭过头摸了摸小女儿的脑袋“辰儿守了一夜，快回去歇歇吧。”

  李月辰摇摇头“孩儿还是等入夜之后再去，不然习惯突然改变，会不舒服。”

  “朕是担心你累着，毕竟你还小。”

  “无碍的。”

  对自己的身体，李月辰还是比较了解的，知道再熬一个白天也无所谓。

  况且现在也确实不是应该离开的时候，还是多待一天看看情况再说。

  老爹肯定不能一整天待在这里，太子去世不是小事，他还要向百官说明情况才行。

  看到女儿如此懂事，李治特别的欣慰的点点头。

  尤其是早上过来之后就听说了，昨天也是多亏她临危不乱才能稳定住局势，对这个女儿更加喜欢了。

  将这边的事情交代了两句之后，李治便和武则天先离开了，要去通知百官太子去世的消息。

  礼部那边也要马上准备葬礼流程的之类的工作。

  ……

  这么大的事情消息很难封锁的住，太子去世的消息昨天就已经传遍了京城的官场。

  然而因为李月辰让他们回去等着，无奈之下，大多数官员只能将家中奴仆留在皇宫门口等消息，自己先回去歇息。

  但大部分官员整整一夜都没有睡好，都在思考着接下来的问题。

  如今太子离世，朝局必然混乱，大多数人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倒向二皇子这边，将来也能混个从龙之功。

  而原本在太子那边的官员，很有可能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遭到一波攻击。

  若是抗不过去，轻则贬官，重则完蛋！

  就在官员们在家中急切的等待消息时，宫中突然传来通知，让宰相级别的官员去紫宸殿议事。

  收到消息的官员们第一时间出发，马不停蹄来到了紫宸殿之内。

  宰相级别的大官除了李月辰的师父刘仁轨还未班师回朝之外，剩下的全部到齐。

  官员们进来之后就注意到了夫妻俩脸上悲痛的神色以及发红的眼光，纷纷恭敬的行礼。

  李治摆了摆手，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尽量让语气平稳一些“都免礼吧，来人，给众爱卿赐座！”

  当众人都坐下之后，李治才缓缓道“昨日太子病危，薨于少阳院……朕悲痛之下犯病昏迷……”

  听到李治解释了昨天的事情，大臣们连忙起身，奉劝陛下节哀。

  李治摆摆手让他们坐下，轻轻抹了一把眼泪“既然事情已经知道了，就先回去吧，过几日上朝，再正式宣布……”

  看到李治下了逐客令，官员们也都纷纷起身告退。

  皇帝的意思很明显了，让他们这几日先稳住朝局，自己要缅怀太子。

  出了紫宸殿，众位官员们也低声商量起来。

  薛震最先开口“如今太子突然薨逝，诸公认为当如何？”

  “唉，说起来太子身体一直不太好，可没想到……”高智周也忍不住叹了口气，言语之中充满了惋惜。

  “是啊，天妒英才啊……”刘景先同样一副悲痛的模样。

  这样的反应虽然并没有出乎薛震的预料，不过还是让他忍不住深感无奈。

  毕竟现在局势也不明朗，虽然说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现在太子去世，又没有子嗣，应该是由二皇子李贤来接任的。

  可问题是，从大唐建国到现在，五十多年来皇室内部一直都动荡不堪。

  本来李弘的出现让他们觉得以后朝局应该能稳定下来了，可现在太子一死，就怕后面的那几位又开始起什么心思。

  所以他们目前都不太敢发表自己的想法，生怕一个不小心站错了队伍。

  ……

  宣布完了事情，夫妻俩又来到了少阳院，也打算给儿子守守灵。

  李月辰有些担心李治的身体状况“阿爷若要在此守灵，不可激动，定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治给打断了“辰儿放心，我知道！只是想在此处多看看而已。”

  不管是李治还是武则天，都是心性极为坚定之人。

  哪怕心中悲伤，但说控制，仍然还是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的。

  看到两人表情坚定，李月辰也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张开双臂将两人拥抱在怀中“如今大兄离开，女儿不想让爷娘也跟着出问题。”

  “辰儿放心吧，朕可比你想的厉害多了！”李治点头轻笑一声。

  武则天也抬手抱住女儿轻轻抹了把眼泪“为娘不会让辰儿担心的，放心吧。”

  看到两人都没事，李月辰也点点头，算是放下心了。

  为了不让两人压抑的太过厉害，李月辰主动问起了自己出生之前，关于李弘的事情，而且尽量引导他们说些开心的。

  就算会哭出来也无所谓，关键是不能一直压着，否则真的容易憋出病来。

  夫妻俩点点头，便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跟他说起了李弘从小到大的很多事情。

  几个哥哥和裴清婉都一边听一边流泪，李月辰也好几次擦去眼泪，让他们继续说。

  只要说出来了，心里就会好受的多了。

  看着一家人坐在一起聊着，旁边伺候的张成鑫等人也时不时的偷偷抹一下眼泪。

  气氛虽然总体很哀伤，但说到有趣之处，一家人也会一边流泪一边大笑两声，也能缓解一些情绪。

  晚上，李月辰感到困意有些上头，李治让她回去休息。

  李月辰也不打算硬熬，点点头答应一声，随后扭过头道“今夜二兄在此守夜吧，明日三兄，然后……”

  对于她的安排，几个哥哥都没什么意见。

  李轮张了张嘴，想说到时候他一个人守夜会有点害怕。

  但仔细一想，比自己更小的妹妹都主动守了一夜了，如果说害怕，那也太没面子了。

  所以最终，李轮的话还是没有说出来。

  带着小荷与福来刚刚回到承香殿，上官婉儿便一路小跑着出来了。

  看到李月辰微微有些红肿的双眼，她心中有些难受“殿下还请节哀，不要伤心过度，不然身体怕是支撑不住……”

  “嗯，谢谢！”李月辰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拍了拍她的肩膀。

  上官婉儿还想要说什么，却被旁边的郑氏给拉住了“听闻殿下从昨日到现在一直未合眼，还是快去歇歇吧。”

  李月辰点点头，扭过头对福来和小荷摆了摆手“好了，你们俩也陪我熬到现在了，去歇息吧。”

  不等两人回答，便对郑氏点点头“此处事情你先看着处理吧，若是有事，便叫醒我。”

  “殿下放心，奴婢会处理好的。”郑氏答应一声。

  李月辰点了一下头，随后便拖着略微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内殿。

  小荷帮她脱掉衣服，伺候她睡下之后才转身离开。

  ……

  接下来的几天里面，李月辰跟几个兄弟轮番守灵，两个姐姐也一直陪着裴清婉，一步都没有离开过。

  李治夫妻俩也会每天过来看看，不过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李弘的头七正好是上朝的日子，原本今天李月辰没打算去的，但李治说想要在朝堂上宣布一些事情，让她跟着去听听。

  于是李月辰还是照例来到了通道里面听着，上官婉儿依旧坐在桌子后面准备记录。

  百官也知道今天皇帝肯定有话要说，所以也并没有上奏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等着皇帝的命令。

  张成鑫在旁边拿着诏书高声念道“皇太子弘，生知诞质，惟几毓性。直城趋贺，肃敬著于三朝……”

  李月辰和朝中百官都静静听着，随着张成鑫越往后念，都纷纷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朕之不慈，遽永诀于千古。天性之重，追怀哽咽，宜申往命，加以尊名。夫谥者，行之迹也；号者，事之表也。慈惠爱亲曰‘孝’，死不忘君曰‘敬’，谥为孝敬皇帝！”

  伴随着张成鑫最后一句念出来，朝堂中的百官纷纷不可思议的抬起头。

  还在位的皇帝居然要将已故太子追封为皇帝，这是自古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事情！

  然而出奇的是，却没有人一个人站出来开口反对。

  因为这是诏书，不是商量！

  也就是说李治压根就没打算跟他们商量这件事情，而是以皇帝的绝对权威下达的命令，是绝对不允许更改的！

  况且现在的李治在悲痛之中，也没有人愿意出来碰这个霉头。

  包括就连平日里专门负责跟皇帝对着干的御史台也是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反驳。

  看到无人反对，李治似乎也感觉有些出乎预料，一时之间在龙椅上呆愣了几秒钟。

  本来他已经做好了御史台出来骂他的准备了，然而没想到会是如此安静。

  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随后令百官服丧三十六日，礼部那边负责对接，准备葬礼。

  既然被追封了皇帝，那自然要以天子礼仪下葬。

  李弘的尸体需要多放一段时间，至少也要等确定了地方，先修出墓室之后才能下葬。

  倒是不用担心尸体腐烂的问题，高规格的棺材有内棺和外棺两层，密封性非常好，不用担心有味道。

  皇帝下了命令，官员们纷纷答应一声，退朝之后便马上开始办理。

  礼部那边去搞下葬事宜，太史令李谚根据生辰去寻找合适的下葬地点以及测算下葬时间。

  ……

  下朝之后，李治夫妻俩来到通道之内，跟李月辰一起回去。

  路上，李治问道“辰儿是否好奇？”

  “是有一些。不过孩儿理解。”李月辰很懂事的点点头，“这些天听两位大人讲了不少大兄生前之事，孩儿觉得，大兄当得起。”

  李治点点头，摸了摸女儿的头，又过去看了看棺材里躺着的儿子。

  今天看过之后，就必须要封棺了，否则到时候尸体腐烂，可不是好看的事情。

  一家人齐聚在灵堂之内，看着棺盖缓缓闭合，纷纷流下了眼泪，裴清婉更是哀嚎不止。

  入夜，李治夫妻俩坐在延英殿里面，谁都没有率先说话。

  沉默良久之后，李治擦了把眼泪“如今，还是要好好考虑储君事宜，我还是想让辰儿做太子，媚娘觉得如何？”

  武则天沉默几秒，依然摇了摇头“她不合适，我还是那句话，她不是能举得起刀的那种人。一旦稚奴下此命令，真的会引发天下大乱的！”

  “若是由陛下为她清涤道路，那便会留下永世骂名……”武则天奉劝道，“不仅是陛下，还有辰儿也是一样。”

  听到这句话，李治也一时之间陷入了沉默。

  “陛下不必担心，将来辰儿必然能与皇帝通力合作，将这大唐治理的紧紧有条。只要不坐皇位，哪怕权势滔天，外人也无法多说。辰儿又一向知轻重，自然能解决剩下的事情。”

  听到妻子的劝告，李治点了点头。

  虽然他确实有想法让女儿当太子，但还有一个但问题摆在眼前。

  一旦女儿当了皇帝，那就必然要孤独终老。在这个父系为主流思想的时代，李治是绝对不会允许祖宗的江山交给外人血脉的。

  所以如果想让女儿当皇帝，就必须一生不能嫁人，到时候在兄弟的子嗣里面挑选一个过继到名下，培养成为继承人。

  不仅是他自己这么想，而是全天下的人都这么想。

  “媚娘，我打算做个实验，看看群臣作何想法……”李治突然说道。

  ……

  另外一边，少阳院灵堂里，今晚又轮到李月辰守夜了。

  几个哥哥离开之后，两个姐姐也带着裴清婉先回去休息了。

  李月辰来到殿外，对着吕盛招了招手“日后有何打算？”

  可能是猜到了这位公主有话要说，吕盛一脸恭敬道“奴婢，全凭殿下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