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终章
作者:不戒赌      更新:2022-05-19 06:19      字数:10231
  129

  这场战斗打得酣畅淋漓,全歼了一个据点,己方非但没有伤亡,甚至还增加了一个新队员-曲勇。

  他通过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忠诚和对日寇的仇恨,大家一致同意吸收他入队。

  可接下来面临一个幸福的烦恼……枪太多了……

  武工队现在一共十个人,考虑到内线作战需要不停的转移,还是人手一支驳壳枪的配置,虽然不能及远,但祝为民也没打算和敌人打正规站,充分发挥自己小、快、灵的优势,拣软柿子下手,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以保存自己为第一要素,这种情况下,装上枪托就能客串冲锋枪的驳壳枪用起来正合适。

  打掉陈龙生,缴获了8支中正式,打掉苏家码头检问所到手三支三八式,五支中正式。

  平均下来一人一杆都不止。

  但大家一致认为,这东西还是别随身携带的好。

  道理也简单,太重了。

  一支步枪有8-9斤,加上子弹,凭空就是十几斤的分量,放在以前不是问题,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晚上行军四五十里是经常的,有时候能坐船,但更多的时候靠脚底板走路。

  俗话说百步无轻担,有没有这十几斤差别巨大。

  而且步枪长度都在四尺朝上,装上刺刀后都快接近六尺了,这么个累赘背着,钻林子,游水,扒竹篱笆实在是不方便。

  而且现在鬼子和伪军把浦东团团围住,外面的进不来,里面的出不去,祝为民之前倒是想把这些长家伙送到根据地去,反复考量后还是算了,因为现在已经和山里失去了联系,只能先缓缓再说。

  如此这十几条长枪就成了问题。

  原本考虑是放在堡垒户的家里,比如李胡子的大宅子。

  一开始也确实放了几天,可没多久李胡子就告诉祝为民-这样不靠谱,伪军和日军时常下乡扫荡,每到一地扎营后就冲进老百姓家里一顿抢,说掘地三尺一点都不夸张。

  面对这货专业强盗,李胡子心里也发毛,万一枪被翻出来,那可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保甲连坐之下,周围相亲乃至整个村里人都要倒霉。

  祝为民觉得这是个道理。

  但这玩意怎么办呢?

  最近他们倒是雇了一个挑夫,随队行动,锅碗之类的东西可以交给挑夫挑着,减轻大家的行军压力,但若是再让挑夫挑着十几条枪,好像也不合适。

  思来想去之后,还是祝为民拿主意,他想起自己在吴淞站偷枪的事情来。

  当即有了主意。

  他让李胡子等人弄来一罐子上好的机油,还有一大捆油纸。

  在一个傍晚,大家细心的把这些枪用油脂密封后,裹上油纸。

  然后……

  开始找……草包棺材……

  如果说之前大家对这玩意多少有点忌讳的话,现在都是鬼门关上走过几次的人了,心中毫无鬼神概念。

  草包棺材上几尺厚的烂稻草就是最好的掩护,枪插在里面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而且祝为民提出,不一定要把所有枪集中藏在一起,既然武工队的活动范围横跨了川沙、奉贤、南汇三县,那干脆分散存储,每个县都可以分到五条。

  这样万一存储点失风,也不至于全部受损。

  而且在行动前,如果必要的话,可以就进取用枪支,而不用带枪进行长距离机动。

  这点子一出,大家拍手称赞,很快,长枪被分散隐藏好,武工队日常行军则多带两支中正式,日常由大家轮流背负,作战时交给冯有福和徐发树使用,他们两人是公认的神枪手。

  配上大威力远射程的步枪,就不用重蹈与陈龙生两次交手都被其步枪火力压制的覆辙了。

  而此刻,敌人也没闲着。

  苏家码头一战,影响太过“恶劣”。

  原本武工队虽然闹得凶,但要么是杀汉奸,要么是打顽军,浦东的鬼子兵们打了那么多年,从原本的气势汹汹变成了现在的“聪明”,许多事情眼睛一闭就可以当不存在。

  只要缩在营房和炮楼里还是安全的,毕竟武工队缺乏重武器,甚至不用砖头,厚点的土坯墙就能保证绝对的安全,反过来,要是外出行军,那至少得是一个小队齐齐出动,轻机枪掷弹筒一个不拉,还得有至少一个排的黄协军作为先导部队,否则很容易挨冷枪。

  这也是为啥,祝为民之前几次行动没有遭到“皇军”大规模报复的原因,双脚跳的主要是各处的伪军。

  但苏家码头一战,直接让三个“太君”见了天照大神,这个事情的性质就严重了!

  相当于正面挨了一记耳光。

  一时间奉贤的东洋兵都行动起来。

  但为时已晚,祝为民现在打仗,首先考虑的就是如何安全撤退,如果撤退有问题,那么宁可不打。

  自己手下的士兵都是宝贝,方忠已经牺牲了,其他人则一定要保护好。

  就在奉贤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祝为民已经跑到南汇去了。

  虽然清乡是三县一体,但如果距离隔得远了,哪怕是鬼子兵也要偷懒的。

  在南汇的这段时间,他们也没闲着,平时大家轮流化妆去附近的村镇转转,一方面购买各种生活必须物资,也是个侦察敌情的机会。

  苏家码头之后,大伙心气都高了起来。

  觉得都有点摸到了游击战的门道,汉奸伪军已经吊不起胃口,总想再弄几个“皇军”过过瘾……

  这个地方叫三灶,和苏家码头不同,是个相对繁华的中型村镇。

  同样有一个检问所,一个班十二个伪军,外加三个鬼子的标准配置。

  不同的是,这里三个鬼子和苏家码头三个死鬼比起来“活跃”的多。

  因为周围都是村镇,三个鬼子经常从镇上的据点溜出来,带着枪下乡抢劫,外带奸**女。

  群众民愤极大。

  祝为民一拍大腿,“机会来了,做一票!”

  于是大家轮流化妆去据点附近盯梢,摸清了鬼子的行动规律。

  通常三四天,他们就要来为恶了,时间通常下下午2点多。

  已经是冬天了,鬼子出门抢劫还要顺便晒晒太阳。

  这天算算时间,这三个家伙估计又要出动。

  祝为民带着大家在镇口的田沟边埋伏好。

  没多久,金小四急冲冲的奔来,“报告,三个赤佬出洞了!距离这里最多还有一里路。”

  这是出镇的必经之路。

  祝为民非常兴奋,立刻命令:“全体隐蔽,准备战斗!步枪组就位,金小四上树担任观察哨!”

  整个武工队各就各位。

  冯有福、朱志英、徐发树人手一支中正式,他们三人埋伏在侧对路口的两座稻草堆后面。

  这种草垛,是乡间常见的,秋收后,农民将稻草收拢打包,形成个直径五六尺,高也五六尺的尖顶锥形实心草垛,散落于田间地头,等家里没柴烧的时候,再拆了搬回去。

  算是浦东乡下最常见不过的。

  这两个草垛,是经过改装。

  祝为民先把草垛中间掏空,内里用棍子和木板支上以避免坍塌,三人就隐蔽在其后,枪搁在木板上,正面用稻草做掩护,看起来就和普通稻草堆一样,对于三个狙击者而言,是最好不过的观测与射击平台,他们可以在后面大模大样的看到路上的情况,而不用担心被目标发现。

  之所以用长枪,还是考虑其射击精度,驳壳枪虽然可以连发,但枪口上跳严重,在激烈的战斗中很难精确射击,而步枪没有这个烦恼,而且还能上刺刀呢!

  树顶上传来三声乌鸦叫,然后又是三声。

  冯有福眼睛眯了起来,从稻草的缝隙中,他看到二十米外三个鬼子兵扛着枪正肩并肩有说有笑的走来。

  “喂”他朝左右两边扫了眼“中间的归我,左边的小朱,右边的老徐?”

  “好!”两人异口同声的回答。

  随着对方越走越近,冯有福开始倒数“五,四,三,两……”

  稍稍停顿后,恶狠狠的吐出“一”

  随即,一声巨大的枪响!

  三个鬼子兵立时栽倒。

  三人几乎同时开枪,外人听起来仿佛一声似的。

  三个鬼子兵虽然中弹,但却没有立刻死亡。

  主要是射击距离太近,步枪子弹无法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十米的距离,一枪两眼,三人为求稳妥,瞄准的是躯干而不是脑袋,毕竟鬼子兵在行走,还是打躯干牢靠些。

  中弹后,一人伤势较重,躺在地上不停的呻吟,另外两人甚至试图开枪反击。

  短枪组也不是吃白饭的。

  装上肩膀托的驳壳枪响了起来。

  长枪组三人,射击命中后,立刻跳出草垛,顺手装上刺刀,给了分头给地上三个家伙一人一下子。

  虽然,武工队把三支三八大盖以及子弹收走,立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

  前后不过五分钟,干净利落。

  这次南汇的敌人跳脚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三个太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没了!?而且尸体惨不忍睹。

  这还了得。

  于是附近的皇军黄协军全体出动。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祝为民早就跑远了。

  实际上随着他们的越发活跃,日军的篱笆墙战术也开始不好使了。

  毕竟是竹子搭建的,破坏起来很容易。

  祝为民的强势回归,给乡亲们提了口气,几个胜仗后,大家都知道我们的队伍回来了。

  虽然还得出劳役,每天晚上提着马灯沿着篱笆墙巡逻。

  但也开始不老实起来,走着走着见四下无人,就挑那竹子稀疏的地方踢几脚。

  一天两天看不出啥来,时间一长就有部分开始垮塌,伪军命令大家去修补,也是出工不出力,把竹篱笆扶起来就是,地下不打地基,到时候用手一推就倒。

  还有几块地方,大家晚上尿急的时候对着“浇水”,连续个把月,竹篱笆下面就烂掉一大块,强度减弱,但外面却看不打出来。

  最妙的地方在于,不管是伪军还是鬼子或者清乡大员来检查,都会因为严重的尿骚味掩鼻而去,根本不去细看。

  这些都是大家给祝为民和武工队开的门啊。

  三灶镇附近的清乡办公室和日军发了疯一样的在周围“搜查”,可哪儿找得到人呢?

  丧心病狂之下,他们把“案发地”附近的三百多个老百姓抓起来。

  统统关进了附近的耶稣堂里。

  祝为民在这次行动前,考虑到敌人可能会为难附近的乡亲,所以行动从策划到完成全部靠自己的力量,而没有麻烦当地人,怕的就是敌人来这手,万一有人熬不住招供了,那么按照残酷的保甲连坐制度,会有很多无辜者死难。

  反之,现在附近的百姓是真不知道,鬼子再穷凶极恶,清乡大员在坑蒙拐骗,大家除了摇头还是摇头。

  鬼子不死心,继续关押,从一天到三天,再到一个礼拜。

  大有不问出情报来决不罢休的意思。

  此刻,一名清乡大员,被上面任命为三灶镇的代镇长,至于原镇长么,太君都死了三个,没枪毙已经是不错了,还想继续做下去。

  这个代镇长很有意思,上任伊始,没急着去查案子,反而是花心思给耶稣堂里的老百姓安排食宿。

  鬼子兵问起来,他两手一摊:“总不能让他们都饿死吧?现在清乡是三分军事,七分政治,什么叫政治?就是要让老百姓跟着我们走,你让他们饿着肚子缺医少药,就算他们知道谁做的案子都不愿意讲?太君你说是不是?”

  在安排完食宿后,他有建言:“游击队打了就走了,老百姓不认识,把他们关在耶稣堂里,他们饿,我还能组织人手给送饭,可他们家里还养了鸡鸭鹅猪牛羊,这些东西将来都是要征税的,也是军粮的一部分。我本事再大也没办法替他们喂啊……人关着也没用,反正他们家都在这里,跑也跑不了,真要问情况,放了后,慢慢问就是……现在这样关着,传出去也不好听,对把……”

  鬼子头左思右想,也觉得确实关着不是个办法,挥挥手,放人。

  ……

  而武工队呢,早就在川沙休息了。

  ……

  这一仗,也很干净,三条三八大盖到手,而且轻轻松松。

  大家都很开心。

  祝为民却没有一起庆祝,在破庙里,他缩在一个角落里,眼睛瞪着天花板,在琢磨下一步的行动。

  现在和刚来时的情况比,大为改善,至少名气起来了,老百姓的支持也来了。

  接下来,要考虑建立一个半固定的根据地,有了地盘后,扩充力量会方便许多。

  但是现在根据地不好建立。

  敌人力量太强了,自己的队伍要想力稳脚跟就必须控制一个相对大型的城镇,这样方便隐蔽也容易取得补给。

  并且自己要在这个城镇里有绝对的威信,不求所有人都跟着自己跑,但也不能出现汉奸。

  想来想去,他又想到了老家-六场镇。

  但六场今非昔比,唐全禄现在得瑟极了,清乡开始后唐全禄成了镇长,周得同被扫到一边。

  唐全禄得势后开始原形毕露,仗着有日本人和清乡大员撑腰开始肆意勒索六场的镇民。

  以前他也这么干,但多少还有个掩护,和老蟛蜞内外勾结来搞,现在不然,直接看中谁家产业,一句话过去,对方就得乖乖的房契地契交过去,否则……

  六场镇因为处于交通要道,是清乡的重点区,镇上有鬼子兵,还有汪伪特务机关办公室,唐全禄经常把人送进去,从来没有活着出来的。

  祝为民之前连续打掉了好几个汉奸头子。

  但这些人有个共同特点,大部分是外来的,比如魏洪生虽然出身在本地,但在外闯荡多年,也就前年在回来,类似的还有上海下来的“清乡”人员,宪兵队的密探,76号的外围……

  这些外来户在本地无甚根基,消息闭塞,打起来相对容易。

  同时,祝为民也考虑,因为始终要在浦东活动,对于本地的汉奸,多少还是要加以利用笼络,除掉外来户可以对本地户作为警告。

  可事实并非如此,这些本地汉奸比如唐全禄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公开宣称“他祝为民兔子不吃窝边草,不敢碰我唐某人!”

  得寸进尺,活动猖獗。

  祝为民开会后决定这次就要好好的在六场打一仗了,好好的杀杀这些本地汉奸的威风。

  重点目标就是唐全禄。

  这家伙身上背着血债,在五支队撤退时,祝为民在六场放了两个联络点。

  其中一个,被唐全禄察觉到了苗头,带了宪兵队上门,两位联络员就此遇害。

  而另一个联络点似乎也被唐家闻到了味道,随时会遭到毒手,如果再不动手只怕又有同志牺牲。

  重回浦东已经小半年了,眼看就要过年,这时候也是敌人最松懈的时候,正好借这个机会闹他一闹!

  ……

  话说回来,春节期间敌人也没闲着。

  祝为民原本是考虑到正月十五左右下手的,不料初四时就有人来报信,说六场镇上的的日伪军队忽然离开,去向东路发动“扫荡清剿”,偌大的镇上只有十几个伪军。

  因为六场地处繁华,距离周浦等大镇很近,所以敌人也就没有再调兵过来驻扎,在他们眼里六场已经是非常“干净安全”的场所,加上周浦附近有大量诸君,配合竹篱笆的分块治安,六场绝对没有问题!

  当晚,祝为民带队从朱家桥出发,走小路,经过坦直镇,到飞云桥的吴更新家里隐蔽起来。

  吴更新是武工队新发展的一名队员,他家住在飞云桥,就在六场隔壁,祝为民给他的任务是死死盯着六场的一举一动,然后想办法搞出个可以隐蔽十来人的空间来……

  这次的情报就是吴更新送来的,他是武工队新安插下的钉子。

  第二天,也就是初五的凌晨,吴更新再度去六场侦察,确定最终情况后,大家开会商讨行动方案。

  最终决定,分成五组,祝为民带着朱志英为第一组

  第二组,冯有福带着丁鹏瞿飞

  第三组,徐发树带着曲勇,张贤正。

  这三组是主力,负责战斗锄奸。

  张生宝带着金小四外加两名当地钉子,组成警戒组,他们基本不负责战斗任务,主要是负责警戒周浦、航头的敌人,一旦发现敌人增援需要立刻报告。

  最后是吴更新,他带着飞云桥的几个渔民-实际上也是抗日积极分子,负责清六场的对外联络。

  说白了,锋利的镰刀绑在竹篙上,趁着夜色把电话线都割断……

  气候恶劣。

  从初三晚上就开始下鹅毛大雪,南汇靠海,西北风尤其凛冽。

  天寒地冻,朔风呼啸。

  初五深夜,祝为民带着武工队顶风冒雪出发。

  为了御寒,每个人都套上了几乎所有的衣服,棉袍里是春秋装,再里面是夏天穿的汗衫,不这样穿根本扛不住严寒。

  虽然温度不过零下三五度,但地处水乡,湿冷湿冷的,曲勇是北方人,说起浦东的严寒也是心有余悸。

  脚上穿的是蒲鞋,这是本地特产,用芦苇稻草编成鞋子的形状,里面蓄上芦花作保暖材料,虽然简陋但好歹比单布鞋要好多了,而且鞋底后且毛糙走在地上不容易打滑。

  半夜,祝为民站在镇东头,望着熟悉的栅栏感慨不已。

  野道士李玄真已经睡下,就算不睡,他看到祝为民也会装睡的。

  几人悄悄的搬掉栅栏。

  镇上一片安静,除了镇中心外,那里现在是“行政”中心。

  祝为民决定逐个击破,六场镇,真的是太熟悉不过了,他闭着眼睛都知道哪儿该拐外,哪儿该跨步。

  三组人,首先扑向镇公所,这里是实际上行政中枢。

  不出所料,唐全禄果然不在,值班的职员见是祝为民,顿时惊喜交加,不用他问,便把镇上几个坏胚的去向交代的一清二楚。

  此刻外面有零星的爆竹声响起,间或还能看到红红的火光。

  但没人有当回事。

  这是当地习俗,“点田燃”,初五晚上,农民跑到自家田里,点燃稻草垛,同时高喊“花三担,稻三担,芝麻赤豆无数担……”这是对丰收的祈祷。

  当然乡下人也有不那么靠谱的祈祷比如“别人田里结喇叭,我的田里结大瓜……”

  祝为民想到这些,嘴角挂起个微笑,是啊,当年自己父母还在的时候,他也跟着一起喊,一起唱,最后还要自己亲手点燃稻草垛……

  那时候只是觉得好玩。

  现在想想,那时候虽然穷,但日子好歹还是太平,不像现在……

  既然有火光,有爆竹声。

  这是天然的掩护啊。

  祝为民当机立断,唐全禄先不去管它,这次既然来了,那就做好了犁庭扫穴的准备。

  镇上“行政”中心的油水可是异常丰厚啊!

  一行人在那职员的带路下先冲进东街的汪伪特务机关办公室,这是76号,放过来的一个点,专门用来审讯抗日份子,这些人和唐全禄沆瀣一气,按照后者名单抓人,敲诈所得和唐全禄拆账分赃。

  别说今天运气不错,特务机关里值班的是伪中队长和中队副,还有两个小队长……

  首恶都在,一组三组也没啥好客气,冲进去一顿乱枪撂倒,然后补上几刺刀。

  二组则冲进电话电报室,里面由一个伪军上尉和己方站长值班,一阵乱枪,两人了账。

  随后,一群人摸到唐全禄家门口,那职员直接叫门:“唐镇长,唐镇长,有电话,有电话县党部来的!还没挂呢!”

  门打开,管家探出头来,那职员不动声色,重复一遍。

  对门则躲到门两边的阴暗处。

  片刻后,唐全禄披着皮袍子出来。

  瞬间被几支枪顶住要害!

  然后如法炮制,伪维持会长,伪警防团团长等五人都被用接县党部的电话为名活捉。

  祝为民将他们都押到镇公所的院子里。

  严正宣告:“你们坚决与人民为敌,卖国求荣,罪大恶极,我代表人民对你们执行死刑!”

  说完几个人一齐动手,五个败类死于乱枪之下。

  随后,祝为民从尸体上撕下一块布来,蘸着汉奸的脏血,在镇公所大门上写下“铁杆汉奸的下场”七个血淋淋的大字。

  随着连续而密集的枪声响起,镇上的伪警察巡长开始觉得情况不妙。

  带着两个警察抹黑赶来。

  此时,祝为民已经开始撤退,见对方带着手电筒而来,他一挥手,大家缩进了旁边黑暗的小巷子里。

  待伪巡长走近只有两三米距离时,他冲上去将其一把按住,曲勇拔出刺刀一刀插进巡长的脖子。

  两个跟着的伪警察被吓得魂飞魄散,立刻扭头就跑。

  整场战斗干净利落,前后不过半个小时。

  一举除去了六场镇的大大小小的头目级汉奸十二人,缴获长短枪支六枝,还有大量的关于清乡的机密文件和清乡委员会的证章,这些东西会给以后的行动带来方便。

  初六,大雪终于停止。

  奇袭六场的消息不胫而走,如同早春惊雷,震动了整个浦东大地。

  敌伪为止丧胆,特别是那些家住浦东的本地汉奸,更是吓得惶惶不可终日,整天缩在据点里心惊胆战。

  一些原本积极追随敌人的乡长保长纷纷开始想武工队靠拢,他们纷纷设法向祝为民打招呼,拉关系,声明自己不是真汉奸,只是和日本人胡调而已。

  隔壁镇上的蒋阿顿,原本是黄金荣的门生,伪军区队长徐阿六,新场的青洪帮投资等等都表示愿意替武工队送情报,甚至还捐出几支枪来。

  祝为民来者不拒,表示欢迎,这位他们进一步打开局面创造了有利条件。

  ……

  初七晚上,大家回到堡垒户乔阿奇的家里修整。

  万籁俱静,祝为民睡得正香,忽然觉得有人推他。

  睁开眼,却见一个面目模糊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面前。

  “你是?”祝为民问道

  “你做的好啊……”那男子轻轻的说道。

  “哎,还行还行,仗还没打完,这位先生既然这么说那肯定也是支持抗日的,来来来坐下谈,坐下谈,我们gc党人在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旗帜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

  他觉得眼前人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这样的人若是拉到自己队伍中来,肯定有大用。

  最近又有不少热血青年,暗地里找来要参加队伍,和根据地的线也接上了,他正考虑送一批人去根据地接受组织的培训,然后再让他们参加自己的队伍。

  脑子里想着事情,嘴里也没想闲着:“别看东洋赤佬耀武扬威,他们啊,怕了,好日子没几天,看看我们十几个人,就能在浦东来去自如,他们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人的清乡运动都拦不住我们,说明什么?!”

  祝为民的语调提高起来:“说明抗日是全中国人民共同的心愿,四万万人民团结起来,什么事情做不到?东洋赤佬统统赶下海去!到那时候,我们就一起建立一个新世界!”

  “新世界?”那男子问道

  “对,全新的世界,没有人受苦的全新的世界,没有贪官污吏没有侵略者,人人耕者有其田,按劳分配!把这个国家建设成为地球上最强的国家!”

  “真的啊……”一个小女孩的声音传来。

  祝为民一愣,只见一个小姑娘从那男子背后钻出来,脸上不甚干净都是泥土,但一双大眼睛却亮晶晶的好似天上的星星。

  “嗯,小妹妹,到那时候,像你这样的,都进小学读书,小学毕业读初中,然后读大学,学会了一身本事一起来建设这个新的世界好嘛?!”

  “真的啊!”小姑娘欢呼雀跃,随即怯生生的问道“是不是到那个时候,就有树叶子吃了?”

  “树叶子”祝为民一愣,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但还是乐呵呵的回答“怎么会呢?到时候人人吃大米饭,白面馒头,想吃多少吃多少……”

  “哎,那时候,我娘也该不哭了吧……”又有个青年人不知从哪儿冒出来。

  祝为民抬头顿时冷汗出来了,“方忠,你不是方忠么?”

  “队长,是我啊,我挂念大家,想来看看你们,你们初五做的真好,做的真好啊……“

  “方忠”祝为民眼泪淌了下来。

  “队长,我本来是找不到你们的,亏得他,给我指路”说着一指方才那个中年人“他带我来的……我不认识他,但他说他也想你……”

  祝为民擦掉眼泪,只见那个男人的面孔清晰起来,身上一件蓝布长衫,梳着三七小分头,金丝边眼镜,相貌温和儒雅,此刻嘴角翘着,流露出几分笑意,中间还带着一丝嘲笑的味道。

  “先生!”祝为民怎么认不出来,这是王静斋啊!

  “先生,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嘛?你不在,我一个人带着队伍有多辛苦嘛!你来帮我帮我好嘛,就像保卫三中一样,你来帮我,来帮我啊!”

  “戆大啊,”王静斋很无奈,“我能来看来你,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天快亮了了,我也要走了……”

  说着很慢很慢的转过身去,肩头微微耸动:“你真是我的好学生,我这辈子以你为骄傲,你会做得比我更好的!”

  “先生不要走!”祝为民一把扑过去“你说好的,要带我去新世界看的,你不能走!”

  “哈哈啊哈哈,那要靠你了!小滑头,你当年没少骗我,我也就骗你一次吧,再见了……”

  “先生”祝为民再度跳起来。

  忽然一声鸡叫,三个人影瞬间不见。

  “队长”

  “队长”

  “队长”

  周围是队员们关切的声音,祝为民睁开眼,看到大家围在他身边,脸上都是焦急。

  他用手抹去眼里的泪水,“我……我没事,天亮了……”

  “哎,小朱呢?”祝为民若有所思的问道

  “我在这里……”朱志英缩在一个角落里闷闷的回答。

  “小朱,你怎么了?”

  “我刚才看到我妹妹了……”朱志英把头埋在胳膊里,语气里带着哭腔。

  “妹妹?”祝为民恍然大悟,王静斋身边的小女孩!

  “起来吧,该出早操了!”他说道

  “是!”朱志英掀开铺盖“妹妹说了,以后到时候人人吃大米饭,白面馒头,想吃多少吃多少……”

  “对,为了这个家国,为了抗日,为了那个新世界……武工队出操!”

  后记

  在接下来的残酷战斗中,武工队逐渐扩大,到抗战结束时已经有了500人的规模。

  然而遗憾的是,最初短枪队的十名队员,只有祝为民和徐发树看到了这一切。

  其他战士,都牺牲了。

  祝为民随后参加了解放战争,打过了抗美援朝,最终在某地级市一把手的位置上离休。

  他在任时,业余时间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给浦东各地写信提供材料,以便于后人能够了解这段曲折而隐秘的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