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回门
作者:墨雪千城      更新:2022-05-19 09:00      字数:10933
  新婚第二天,裴凤祈就离开了叶画去了居凌关,知道的人都以为裴凤祈是为了军情大事不得不领兵出征,不知道的人肯定会以为裴凤祈对叶画不过是图一时新鲜,新婚第二天,就把叶画当个马棚风似的弃了。

  那一天,天上地下的两场婚礼到现在都刺的她心在痉挛,如今可好,她和裴凤息夫妻双双把家还,叶画却只能一个人回门。

  痛快!这才叫个痛快。

  痛快之余,又觉得自己已经穷极悲哀。

  想当初,那样一个温柔贤淑,名满帝都的第一才女叶瑶池,何时变成这样自怨自艾,懦弱可悲且心思恶毒的叶瑶池了。

  都是叶画,将她所有的好都比了下去,还抢走了她心爱的男人,逼的她一步步跌入泥地,把自己变成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咬咬牙,她怨气冲天的看了一眼裴凤息,裴凤息只管闭眼睡觉,也不管她。

  打小,他就不喜欢这个表妹,活的一点儿也不真实,像个没有灵魂的空壳,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在意别人眼光,恨不得让全天下都夸赞她好。

  比起蝉儿,叶瑶儿根本连蝉儿的一根睫毛都不如,不!她根本不配与蝉儿相比,还有那个温安公主,他从来都不喜欢这个霸道嚣张,趋炎附势的姑姑,若不是她,母妃当年不会受到那样的侮辱,蝉儿当初也不会误会他,想想他心里又酸又痛。

  这就样,两个人各怀心思,很快便到了叶府。

  叶赋虽然对勤王的表现很不满意,可也还是带着叶光略,叶光霁一起来到门口相迎,毕竟勤王是皇子,身份尊贵。

  看到这一对,叶赋又想到叶画和太子,心内就有些闷闷之感,虽然太子的离开是迫不得已,可又有多少人能知道内情,到时温安公主还不知道找什么话来排揎囡囡。

  秀妍扶了叶瑶池下车,因为裴凤息腿脚没好,行走不便,叶光略便上前去搀扶,裴凤息下车后大家彼此行了礼,叶赋便请他入了府内。

  叶赋细瞧了叶瑶池两眼,几日未见,她更显憔悴,青灰的眼皮,厚重的眼袋,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木木呆呆,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秀外慧中,才貌无双的女儿。

  女人是花,需要男人的浇灌才能盛开的美艳,看来裴风息对他的女儿一点儿也不好,一股闷气积在心头不得发出来,叶赋更觉得突然一阵胸口痛。

  裴凤息倒是淡定的很,对什么都无知无觉的,仿佛对什么都不在意,只将一脸张端正到一个礼貌的样子就行,连对长辈那种尊重的笑也是僵硬的。

  在朝中,他裴凤息从来不结党营私,也不跟任何大臣保存特别亲近的关系,所以他对叶赋这个丞相也没必要表示出特别的亲和之意,情面上能过的得去就行了。

  二人来到松福院拜见老太太,老太太一见叶瑶池脸上便已明了,叶瑶池在勤王府的日子肯定一点不好过,今日太子不能陪叶画来,本来心里就有些不大自在,又见裴凤息形容间懒懒的,她也只做了表面功夫,聊以塞责。

  而此时的牡丹苑,温安公主正脸色阴沉的问话。

  一起跟叶瑶池去勤王府的乳母李嬷嬷正跪于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这几日叶瑶池所受的苦一股恼的倒了出来。

  “公主,姑娘她实在可怜,新婚之夜,勤王叫她守了一夜的空房,这也就罢了,就连勤王府里的下人也敢给姑娘脸子瞧,奴婢不服,去找勤王说理,结果还被府里一个夭夭娇娇的狐媚子丫头指脸骂了一通,说什么勤王身子骨不好,任何人都不见,叫我们叶府的人有眼色些。”

  温安公主气的将桌子一拍,咬牙问道:“难道你就没跟他们提到本宫!”

  “哎哟,不提还好,一提勤王府的人更有话说了,说勤王府只认勤王,不认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放肆!”温安公主将手里的茶盏掷碎在地,“好个勤王,本宫到底还算是他的姑姑,他竟连半点颜也不给。”

  “公主你消消气,所幸定妃对姑娘很不错。”李嬷嬷一见温安公主动了大怒,心里一慌,又连忙劝了起来,“况且今日勤王到底还是跟姑娘一起回门了,那个叶画出嫁的时候倒是风风光光,结果第二天就被太子抛弃在东宫,成了个孤家寡人,今日连个陪她回门的人都没有,这可称了奴婢的心愿。”

  温安公主一听,满腔怒气稍微微平息了下来,心里也平衡了许多,又想着叶画到现在都没回来,肯定是没脸一个人回来,她冷笑一声道:“这个小贱人真是活该,这才叫现世报呢!”

  刚骂完,水桃就来回报说勤王和勤王妃来了,温安公主立刻收拾起心情,掸了掸衣服,将公主架子端的十足,她到底还是裴凤息的姑姑,如今又是他的岳母,有这两重身份在,她就不信裴凤息敢当面不给她脸。

  叶赋先走了进来,与温安公主并排而坐。

  裴凤息由人搀扶了走进来,叶瑶池随后跟了进来,若换作从前她一定会扑到温安公主的怀里尽情哭泣一番,可想着出嫁那日,即时裴凤息用公鸡来迎娶她,母亲还是不顾她的脸面和幸福,说了一通大道理将她逼上了花轿,她的心也跟着凉了灰了。

  她依礼跪拜在地,跟温安公主和叶赋行了礼,裴凤息因为腿伤在身,跪不得,只微微弯腰行了一个礼。

  温安一见到裴凤息气不打一处来,吊着脸,板正着面孔道:“就是你母妃见到本宫也还礼让三分,如今凤息你见到姑姑倒会拿乔了。”

  叶赋一见温安公主又开始挑刺,他虽有些担忧闹的不开心,可想着勤王也实在不像话,也就任由着温安公主说话了。

  裴凤息脸上没什么变化:“若公主姑姑事先就带了偏见,我就是礼行的再全,也还有可挑刺之处。”

  他一句不软不硬的话把温安公主堵了回来,温安公主更气,冷笑道:“你若全了礼数,又何惧本宫挑刺?”

  “并非我不想全了礼数,只是腿受了伤,就是见到父皇也不能全了礼数,不过若公主姑姑觉得自己面子大过父皇,那我这便给姑姑你好好行一个礼。”

  他一句话说的不痛不痒,却直戳要害,刺的温安公主无话反驳。

  他将手中拐杖一扔,又喝令身边的侍从退下,就要行礼,温安公主脸一变,顿时摆手,脸色已换得和软了些:“罢了,罢了,这个礼你也不用行了,本宫受不起。”

  裴凤息一副坦然接受模样,果然不再行礼,温安公主只有干眼看着,从前她心里眼里只有太子,也一直觉得太子才会是她的女婿,与裴凤息接触并不多,只以为他是个和软的性子,没想到竟是这般说话毒辣,不识好歹之人。

  她果真是将女儿错付了人,若当初她拼命哭求皇兄不让瑶池嫁给裴凤息,她相信皇兄还是会应允了她的,只是她一心贪着裴凤息的皇子身份,却把女儿一生的幸福都葬送。

  她垂了头不想再说话,叶赋见场面尴尬,正想打个圆场,就听人来报说太子妃回门了。

  “囡囡回来啦!”叶赋脸上一喜,就要出门去迎。

  温安公主冷笑一声,嘴角轻撇道:“迎什么迎,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回门连姑爷都不来,这太子妃也不知能做稳几日。”

  叶赋脸一黑,气忿道:“你到底是囡囡的嫡母,说话怎这般刻毒?”

  “哼!若不是叶画福薄,怎可能好好的在新婚第二天太子就上了战场,本宫瞧她根本就是承不起这泼天的皇家富贵!”

  温安公主盯着叶赋,心中充满了嫉恨,虽然她知道太子上战场是迫不得已,可是她就是想不遗余力的打压叶画,尤其是在叶赋的面前,她要让他知道,他的女儿只有叶瑶池,没有叶画。

  似乎觉得还不够,她又冷笑一声,讥讽道:“本宫劝你也不要巴儿狗似的跑出去迎,太子妃又怎么了……”

  话未说完,明珠又跑了过来,感受到屋里的凝重,她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温安公主,结结巴巴的回道:“公主,赶紧去门口迎……迎……”

  “放肆,你个贱婢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温安公主立着眼睛怒喝一声,又喝令水桃道,“水桃,给本宫掌她的嘴!”说完,手重重的击在榻上的案桌上,声音尖锐道,“她是太子妃,本宫还是公主呢,要本宫去迎,好大的架子!”

  水桃脸色有些为难的走到明珠面前,她与明珠关系还不错,让她打有些下不了手,可公主的性子她深为了解,只能硬下心肠,一咬牙一闭眼,“啪啪”几声连甩了明珠几个大耳光,打的明珠眼泪水汪汪。

  裴凤息和叶瑶池都不说话,一个兴致缺缺无话可说,一个心灰如死更是无话可说。

  叶赋气横了脸,甩袖就要走,被大巴掌扇的晕晕乎乎的明珠,突然扑通一声跌跪在地,道:“公主,你就是打死奴婢也要去……去迎啊,太……太……太皇太后……”

  温安公主见明珠强嘴,气的正要命人来将她拖出去杖责,一听太皇太后顿时呆了呆,疑惑问道:“什么太皇太后?”

  明珠嘴角溢着血,也不敢捂着,连忙道:“启禀公主,太……太皇太后她老家陪太子妃回门来啦!”

  “什么?”温安公主如被一个焦雷击中,嘴角肌肉一抽,讷讷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连福安宫的门都不愿出,怎么好好的跑到叶府来了,那个叶画她……她真是个妖孽啊!”

  叶赋哪里还听温安公主说一句,一听太皇太后亲自陪叶画来回门,这是何等的荣耀,太皇太后身子不太好,所以轻易不出门,她一时高兴能参加太子和囡囡的婚礼已是难得,皇帝素来对太皇太后很孝顺,若不是因为皇帝不好陪同叶画来回门,或许皇帝自己都会亲自来。

  可见,在皇帝和太皇太后的心目中,太子是多么重要。

  他一番自我想像,弄得情绪顿为高涨,一腔憋屈和愤怒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喜不自胜,心里暗想,太子果然待囡囡非同一般,自己不能来,就请来了太皇太后来,这样不仅温安公主不敢放一个屁,就是那些想借机打压他的朝廷对手也不敢再放一个屁。

  他不敢再耽搁,赶紧出去迎接,不仅他,温安公主,裴凤息,叶瑶池都忙不迭的前去迎接,一到门口,老太太,宁氏,叶晟,叶弘,以及赵良萍,甚至叶仙乐,叶琇等一众人全都等在了门外。

  老太太和宁氏则满脸笑意,她们本来都以为今日回门,肯定是叶画一个人回来,宁氏倒还好,心里只盼着叶画能和太子好好过日子就行,回门不过是个形式而已,并不会因为太子不来就显得他不重视叶画。

  老太太心里却有个疙瘩,心里想着,这一回温安公主肯定会好好嘲笑她这个婆婆,没想到太皇太后竟亲自陪叶画回门,这天降的恩宠,让她春风得意,扬眉吐气。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白发如银,满面慈祥的老太太扶着两个宫女的手下了轿,众人赶紧上前行了大礼,太皇太后满面含笑,携了叶画的手二人笑容满面的走了过来。

  身后跟着成群的宫女,内侍,隆重非常。

  不一会儿,众人恭恭敬敬的将太皇太后和叶画一起迎到凝晖堂坐下,一时间,府里忙活开来,人来人往,忙的不亦乐乎。

  “七姐姐,你终于回来啦!”叶桉这才敢开心不已的扑了上去,“桉儿可想死你啦。”

  “桉妹妹,快,快来见过太奶奶。”叶画摸了摸叶桉的头,笑着对太皇太后道:“太奶奶,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小妹妹叶桉。”

  “……哦,小桉啊,快来给我瞧瞧?”太皇太后慈祥的冲着叶桉招了招手。

  “太奶奶好。”叶桉恭恭敬敬的又给太皇太后行了一个礼,高高兴兴的走上前。

  “好好……”太皇太后眯着眼睛打量了叶桉,又摸了摸她的小手道,“怪道小画时常夸你,果然是个聪明伶俐的小丫头。”顿一顿,看着叶画笑道,“小画啊,以后有机会把小桉带到福安宫去,我一瞧这孩子就很喜欢。”

  叶画笑道:“太奶奶,只要你不嫌烦,我日后就时常带着桉妹妹去福安宫玩。”

  “不嫌,不嫌,我老婆子一个人在福安宫寂寞的很,正盼着你们去呢。”太皇太后一手拉着叶画,一手拉着叶桉,瞧来瞧去,都觉得欢喜。

  老太太和宁氏一听,高兴的难以抑止满心喜悦之情,宁氏更加欣慰,她的桉儿没有白想念画丫头,画丫头到哪儿都惦记着桉儿,她一时感慨万分,想着自己的女儿能得叶画的照拂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赵良萍则坐在边边角角,不屑且嫉妒的撇了撇嘴。

  见太皇太后连叶桉都夸上了,温安公主再坐不住了,论理在众所有人等,她该与太皇太后最亲才是,她可是太皇太后的孙女儿,怎么能让叶画这个外四路的贱丫头抢了风头,还有叶桉,更是与太皇太后八竿子打不着,她凭什么能得到太皇太后的夸赞。

  她赶紧上前,亲自奉上一盏茶,作出亲热之态来,强逼着自己脸上露出笑问道:“祖母,你久不出宫,今日怎么有这么好的兴致出来了?”

  太皇太后接过茶,笑容可掬道:“小祈一直担心她媳妇儿,特求了我这个老太婆来陪小画回门。”说完,眯着眼睛觑了覤温安公主,很是慈祥的问道,“如今年纪大记性不好,你是哪一个?”

  因为太皇太后上了年纪,记性不好,眼睛也不太好,经常会忘东忘西也看不太清楚人,她子孙又多,根本无法全记得,除了皇帝,就是经常去给她请安的几个重孙子能认得清以外,其余人都不甚熟悉。

  几个重孙之中,裴凤祈去福安殿去的最勤,只要他在东宫,肯定每日都会去请安,所以在太皇太后心中对裴凤祈最为疼爱。

  如今裴凤祈娶了叶画,她又与叶画很是谈得来,叶画乃是她得重孙媳妇中第一得意之人,她正喜欢的紧,所以裴凤祈一请她,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温安公主一向认为太皇太后不过是个糊里八涂的老太婆,于她也没有什么用处,况且以前太皇太后不糊涂时与她这个孙女也不太亲,所以除了重要日子,她根本不会踏入福安宫,时间一长,太皇太后就忘了温安公主这个孙女,甚至连个大概样貌也记不清了。

  温安公主本还想在众人面前显示出她这个孙女身份的与众不同出来,所以特意腆着脸与太皇太后套近乎,谁知道太皇太后倒不认得她这个孙女了,她顿时大窘,满面尴尬的咳了一声道:“祖母,你怎么倒忘了,我是温安啊?”

  “……哦,温安啊?”太皇太后垂眸想了想。

  “是啊,祖母,我是温安啊。”温安公主讪讪道,又提醒了一句,“温安小时侯,祖母也夸过温安聪明伶俐呢。”

  “……哦,过去的事大多忘光了。”太皇太后声音依旧慈祥。

  “……”温安公主窘迫的面红耳赤,又恨极的盯了一眼春风得意的叶画,将早已准备好的一肚子打压叶画的话尽数吞回了。

  有太皇太后在,她根本没有打压叶画的机会,反倒让自己彻底被打压的抬不起头来。

  “太奶奶,早知道您老人家来,瑶儿就和您一同来了。”

  叶瑶池见母亲狼狈之态,插了一句以解温安尴尬,她虽然对这个母亲灰心,可也不想什么事都让叶画占尽了风头。

  这几日,叶画天天都会去福安殿陪着太皇太后,她自然也不甘落后想每日都去陪,只是勤王府不像东宫离福安宫那么近,她去一趟也不容易,最重要的是,她去福安宫每每见到叶画谄媚讨好,她反倒插不上一句嘴,很是尴尬,不过尴尬归尴尬,这两日她去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总不至于连她也不认得。

  “你说你是谁?”太皇太后又眯了眯眼,朝着叶瑶池的方向看了看。

  “姐姐,你瞧瞧,太奶奶也不认识你呢。”叶仙乐眉眼儿一飞,不怀好意的笑道。

  她虽然见不得叶画得意,可看到叶瑶池吃了憋,心里也觉得解气,她一心在为没有让叶瑶池白发而耿耿于怀,如今见了她倒霉她就高兴。

  叶琇心里比叶仙乐更加解气,温安公主和叶瑶池连连受挫,她真恨不得再嘲讽两句才好,只是不敢像叶仙乐那样。

  她又看了看叶画,一身奢华显贵的装扮不说,竟半点也不减她仙人之姿,于仙气之外又添了让人无法企及的皇家贵气,她两眼羡慕嫉妒的发了红,心里也就不那么得意了。

  “太奶奶,我是瑶池啊,叶瑶池。”叶瑶池脸上红了红,心里却在想,这老太婆是不是故意装不认识她。

  “……哦,瑶池啊,我想起来了。”太皇太后点点头,看了看裴凤息笑道,“小息,她是你媳妇儿是不是?”

  裴凤息呵呵笑了两声,恭顺道:“她只是勤王妃。”

  叶瑶池心中一阵犀利无比的疼痛,裴凤息啊裴凤息,你这话究竟是个什么意思。

  难道勤王妃就不是他裴凤息的媳妇了?他分明就是想与她拉开距离。

  她脸上更加不好,呈现出一种难看的青色出来,温安公主脸色与她一样,也很不好,冷笑道:“凤息,这媳妇儿与勤王妃不是一样么?你为何偏偏这般较真?”

  裴凤息语气微凉道:“公主姑姑难道想要的不是一个勤王妃的身份?”

  “……呃”温安公主一顿。

  老太太脸微微一暗,心里也猜到裴凤息肯定是不想承认叶瑶池的妻子身份,她想为这个孙女说些什么,可是在太皇太后面前,她本来就拘禁,所以并不敢多话。

  太皇太后迷迷惑惑道:“小息,我恍惚记得你与小祈是同一天成的亲啊!你们要和小画小祈那样夫妻恩爱才好。”

  裴凤息苦涩道:“四弟娶的是媳妇儿,我娶的是勤王妃。”

  太皇太后顿了顿,觉得不知道如何劝解裴凤息和叶瑶池,默想了一会,叹息道:“小夫妻新婚总会有不睦之处,生完孩子后就好了。”说着,看向叶瑶池和蔼道,“瑶池啊,和小息抓紧生个孩子就好啦。”

  叶瑶池耳根子一红,眼睛略瞟向裴凤息,见他一副无动于衷模样,她的心又冷了下来,道了声:“是,太奶奶。”

  正说着,就见一群下人陆陆续续的端上了糕点,老太太陪笑道:“太皇太后,快尝尝这酥油饼儿。”

  太皇太后眯眯眼笑着点头道:“小画啊,夹一块我来尝尝。”

  叶画笑着夹了一块递到太皇太后嘴边,太皇太后尝了尝,笑道:“这酥油饼儿果然好吃,又甜又脆,竟比宫里的还在上,你府上的厨子比起宫里的御厨来一点也不差。”

  老太太一听欢喜不已,连忙恭身介绍起来:“太皇太后,这不是厨子做的,这是臣妇的侄女儿王玉烟做的,太皇太后若喜欢日后就时常叫玉烟做给你吃。”

  太皇太后点点头,默了默,又笑道:“如今我人老了,也不中用了,虽然一向喜欢吃甜食,牙口却不太好了,吃多了就牙疼的厉害,倒是小画做的桃花糕还不错,闲下来时吃个几块也就能解解馋了,怎好再劳烦你府上的人亲自给我做吃的。”

  老太太一听,就有些讪讪的,太皇太后话虽说的和软,却是拒绝了她,她原想着依景娘现在的身份和地位,王玉烟想嫁给叶赋肯定不简单,今日正好趁机让王玉烟也跟着露一露脸,或许能让王玉烟得了太皇太后的青眼,这样也能抬高王玉烟的身份,不想碰了个软钉子。

  正要陪笑说话,又听太皇太后笑道:“小画,小息,小桉,瑶池……来来来,你们都尝尝这酥油饼儿,味道确实很好,若不是我牙不好,肯定要多吃两块。”

  老太太赶紧又笑着附合一声道:“来来来,大家都来尝尝。”

  叶画尝了一口笑道:“还和从前做的味道一样,极好。”

  老太太笑道:“太子妃娘娘,昨儿晚上玉烟想着你和勤王妃回门,一休没睡,特意为你们准备了这些糕点。”

  叶画应道:“她倒是真有心了。”

  叶画表面虽含了笑意,那份笑意也是冷的,老太太到底还是想不遗余力的抬举王玉烟,倘若父亲还怀抱着娶了王玉烟做美妾的心思,那样外公外婆必定不肯再让娘亲回到叶府。

  外公外婆早就对父亲不满,若不是父亲近日一唯的做小伏低,对娘亲极尽柔情蜜意惹得娘亲心软,父亲根本连景家的门都进不了。

  自打她嫁入东宫,娘亲就又被外公外婆接回了景家,她想那样也好,不然依娘亲的脾性一个人留在叶府,还不知会遭了温安公主,亦或是旁人什么道儿。

  本来因为今日她回门,娘亲一定要回来,可因为服了师父留下的药,近日娘亲总是嗜睡,一天要睡二十个时辰,根本出不得门,反正她马上就要去景家,娘亲回不回来也无所谓。

  对于王玉烟,她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就像一个影子一样让你几乎可以忽略她的存在,可又能感觉到她无处不在。

  就如今日,因她不是叶家人,所以太皇太后来并用不着她作陪,她只安心待在屋里便是,可老太太自然不肯放过一切可以抬举王玉烟的机会,只是太皇太后对此似乎并没有兴趣。

  王玉烟对父亲的心思,她心里清楚,她更清楚,父亲是个朝三暮四的性子,只要王玉烟稍稍勾搭,父亲肯定把持不住,到时,这表面上暂时的平静就要被彻底打破,外公外婆又如何能忍父亲再沾染别的女人。

  但愿到那时娘亲可以清醒一回,像父亲这样的男人并不可靠,他如今对娘亲所有的好,就如当初他对娘亲所有的坏,不过是因为娘亲的背后有没有强大的靠山,即使父亲对娘亲心中有爱,那点微末的爱也是建于娘亲的身份之上。

  正想着,忽然听到“呕……”的一声。

  叶瑶池一见那酥油饼上泛着的油光,忽然从胃里泛起一阵强烈的呕心,她赶紧将酥油饼往碟子里一扔,捂住嘴就跑了出去,吐了半天,只吐了一肚子酸水。

  温安公主脸色刷的一下全白了,心里虚的整个人快要瘫软,瑶儿早非清白之身,难道和赵昀那个畜牲的一晚在她肚子里弄出个孽种出来。

  她心惊肉跳,全身冷汗,为了控制住发抖的身体,她努力将拳头握的死紧,若果真如此,依勤王对瑶儿的态度看来,到时瑶儿必定会被勤王扫地出门,届时就算是她哭到皇兄那边也没用,说不定还会被皇兄狠狠斥责一番,甚至于会为了勤王的名誉,找个什么勤王妃病重的借口,把瑶儿弄死。

  再说,她根本没脸去向皇兄哭诉,如今唯一的办法就是找个借口让瑶儿留在叶府,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她肚子里的野种打下,这样或许事情还能转机。

  对!她的病是最好的借口,皇兄以孝治天下,她都快死了,女儿服侍在身边是最光明正大的理由。

  想着,心稍稍定了下来。

  叶画眼神微在温安公主脸上掸过,将她的表情变化收入眼底,她没有说话,心中大约猜到叶遥池可能是孕吐,看来叶瑶池有了赵昀的孩子。

  本来还算和睦的气氛因为叶瑶池的反应,突然陷入一片奇异的死寂,气氛降落的冰点,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叶瑶池逃离的方向,大家好像在一瞬间都在怀疑着什么。

  叶仙乐皱皱眉道;“二姐姐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温安公主立刻瞪了叶仙乐,怨她不该多嘴,心虚的解释道:“定是这几日天气冷暖不定,瑶儿她身子不舒服。”

  叶琇趁机附合道:“二姐姐身子素来很好,只是春天容易犯喘症,从前找御医来开一副药就行了,想来二姐姐又犯了旧疾了。”

  太皇太后和老太太脸上都带着疑惑,二人都是经事的老人,这哪是什么喘症,倒像是胎像,孕妇见到油光心里会泛呕心,只是叶瑶池才刚嫁入勤王府三天,怎可能就会怀孕,难道她与裴凤息早就暗度了陈仓。

  想想也不对,裴凤息明摆着不待见叶瑶池,怎么会和她在婚前就做出这样的事来,或许真如温安公主所言,叶瑶池的确只是身子不舒服。

  太皇太后回过神来,赶紧吩咐裴凤息道:“小息,你还坐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看看瑶池去。”

  裴凤息冷漠的就要起身,太皇太后又急着吩咐道:“对,我瞧瑶池那孩子病的不轻,赶紧请个御医来瞧瞧。”

  温安公主浑身一个激灵,想也不想脱口就阻止道:“不,不用请御医。”

  她不说还好,一说更惹得众人疑惑重重。

  叶画静静道:“公主,今日一来就见二姐姐脸色不好,也不知是不是犯了旧疾,我虽医术不精,却也略通医术,可以为二姐姐把一把脉。”

  温安公主哪敢让人替叶瑶池当众把脉,一听叶画如此说,一颗心在胸腔里乱跳,当即就回拒道:“不敢劳烦太子妃。”

  叶仙乐瞥了叶画一眼冷言讥讽道:“七妹妹嫁入东宫倒成了个医婆了。”

  叶桉不服道:“医婆又怎么了,能救人性命就是好人。”

  叶仙乐正要斥责叶桉,太皇太后一把握住叶画的手儿,很是赞赏道:“世人大多对女子规范太多,男子可以做的郎中,为何女子就做不得,小桉说的很对,能救人性命都是好人,我这身子骨也多亏小画照料才精神见长,你们不可带着偏见看人,尤其同为女子,更当同心一力才好,若女人自己就瞧低了女人,还如何能让男人瞧的起。”

  太皇太后一袭话,说的叶仙乐理屈词穷,只能对着叶画干瞪白眼,一句也不敢多说。而温安公主心里虚的已经不知道如何开口说话。

  老太太心里有感,想到叶舒婉当初明明会医术却极力隐瞒,再对比于叶画,她倒坦白了许多,只是不知,她何时学会了医术,她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叶画。

  温安公主脑袋里突然灵光一现,满面怀疑的看着叶画,阴阳怪气问道:“从前倒不知太子妃娘娘会医术,怎么一入东宫就会医术了,莫不是你在叶府着意隐瞒自己会医术,这一点,倒跟你那个失踪的小姑姑很像。”

  老太太脸色变了几变,宁氏也跟着提紧了一口气。

  叶画微微一笑,答道:“公主实在多虑了,当初凤祈受了重伤得神医相救,在梅林住了一些日子,只是神医那样忙,也顾不得凤祈许多,就教了我一些医理,也好让我好好照顾凤祈,这诊脉之术还是得益于神医所授。”

  温安公主顿口无言。

  老太太一听,心中疑虑化作乌有,笑道:“神医的医术几乎无人能及,能得他教导一二是太子妃的福气,想来太子妃的医术也不会差到哪里。”

  太皇太后有些担忧道:“这会子也不要计较小画的医术从哪里学来的,先看看瑶池那孩子最是要紧,什么事都比不过她的身体重要。”顿一顿,又谆谆叮嘱叶画道,“小画,你仔细着些,有什么情况就告诉太奶奶。”

  太皇太后心里着实忧虑,她虽然糊涂,也久不管事,可心里一直有个清醒的准则,皇家血脉不容出半分差错。

  温安公主听太皇太后一心想查探叶瑶池的脉像,如坐针毡,对于这位祖母她也不是一点不了解。

  太皇太后虽然表面上看去很开明,对小辈也很和蔼,骨子里却是个极为传统,恪守规矩之人,一旦涉及到大事大非,太皇太后眼里是容不得一粒沙子的。

  如今诊脉势在必行,她若再强行阻止,肯定会引起更大的怀疑,兴许她的瑶儿真的只是身体不适而已,她心里怀着这一点可怜的希冀,回头看去,叶瑶池已经白着脸色,弱弱可怜的被秀妍扶了进来。

  裴凤息站在那里,脸上也不知是个什么神情,眸带异色的看了一眼叶瑶池。

  不仅裴凤息,所有人的目光全投到了叶瑶池身上,叶瑶池蒙蒙的看着众人的眼神,才回转过来众人眼里的异色究竟为何,顿时涨的脸色通红。

  她刚刚并没有怀疑到有孕这件事,因为昨天才来了葵水,只是流血少,颜色淡而已,肯定不可能会怀孕,许是这几天她一直心情郁闷,食不下咽,再加上气侯所致,身子不适也很正常。

  她神色暗成锅底,却倔强的挺直了脊背,让秀妍不再扶她,她静静的走了过去坐了下来,环视一圈,自己摸了摸脸蛋道,“若不是我脸上有什么,怎么大家都望着我?”

  温安公主咳了一声,黑着脸道:“瑶儿,你刚刚怎么了?”

  叶瑶池挤出一个微笑道:“昨儿小日子来了,身子不太舒服。”

  温安公主听完,一颗紧张的心立刻松驰下来,紧握的拳头也舒展开来,睨了一眼叶画,又看向叶瑶池道,“你瞧瞧,母亲都忘了你的小日子,怪道见你脸色难看,你过去一来小日子就会不舒服。”转头吩咐水桃道:“水桃,还不赶紧去煎一碗生姜红糖水来。”

  老太太心里也是一松,毕竟叶瑶池是叶家人,出了丑事她和叶府都面上无光,面上无光还是小事,说不定还会获罪。

  太皇太后眸光凝结一下,她自然不可能偏听偏信,只听叶瑶池一人之言。

  她呵呵笑道:“女儿家的身子最为重要,这小日子更不能马虎。”说完,含笑看着叶画,眼光更加慈祥,“小画,你替瑶池看看,开些药帮她好好调养调养身体,这小日子弄不好可是会影响生孩子的。”

  叶画一笑,忙点头道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