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初醒，刹那间，万千思绪，如同融情入骨，前世今生，谁还记得奈何桥前孟婆汤的滋味。

  梦醒时刻，已经误了时辰，她缓缓睁眼，周围是波光粼粼的水纹，有一阵阵缭绕动人的勾魂曲调悠悠传来，如同来自千年之外，万年之前。

  这是在湖底。她突然嘴角抿起了一弧苍凉的微笑，指甲陷入了肉中，传来一阵阵痛觉刺痛着神经。

  为什么，终究兜兜转转，她还是没死成呢？可是却又为什么让她又记起了这一切呢？她宁可再去一次奈何桥，再尝一次孟婆汤，即使挫骨扬灰，可却抵不过前世的种种，她不愿记起的，可又不舍忘。

  “你醒了。”琴声戛然而止。

  她望去，才发现原来有一个人在身边，不，不是人，应该是。。。她的腰下便是长长的鱼尾。

  “鲛人？”她疑惑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能在水中呼吸。

  “我给你喂了避水珠，所以算是我救了你一命。”她冷漠地道，面不改色。

  “你刚刚吞下去的不是毒药，是避水珠。有了它，你在水底也能呼吸。不过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报答我也就罢了，你还要杀我。这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脑海中莫名地浮现了这句话，为什么还是他。。。她咬了咬下唇，深呼一吸，抬眼望向这个女子。

  但仔细一看这个女子，她却猛然一惊，一股似曾相识之感涌上脑海。

  女子靠着半面面具遮挡着脸，乌发有些凌乱地垂在了肩头。

  女子感觉到她的眼神，瞥眼过来，“你不怕我？”

  她微微一笑，泪水在眼中凝结，“瑶儿。”

  女子猛地一颤，手中的琴弦断裂，指尖的血弥漫在湖水中，带着点点腥味。

  女子有些吃惊地望向她。

  “我是宣千墨。”她道。

  女子眨了眨眼，就马上想要用手遮挡住自己的脸，眼神逐渐变得愈加疏离。

  “瑶儿。”

  “不要叫我！我不认识你！你走，赶快走，不要出现在这里。”女子起身就要离去。

  她望着她的背影，“对不起。”

  她流泪，但在水中，看得却那么不真切。

  女子颤了颤，却也停住了。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我如今这番不人不鬼的模样，我。。。我没脸见你。”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小王爷呢？”

  “他死了。”女子转过了身来，一脸平静，平静的陌生。

  她愣了愣，迟疑了几秒。

  “凝儿，我累了，我本该陪他一起死的，可我躯壳残破，在将死之际，误食了鲛人的内丹，捡回了一条命。却也因此被那些鲛人囚禁在了湖中，为他们守湖，不可转世。”她疲惫地一笑，然后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那面面具，“我的脸毁了。”

  “是我害了你。”

  “不是你，也许，这就是我的命吧。”

  “瑶儿。。。”

  “我想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她淡淡一笑，然后从口中吐出了一颗内丹，她手轻轻施法，内丹幻化成了一个琉璃玉佩，她的身子颤了颤，缓缓透明，脸色逐渐苍白。

  “瑶儿，你疯了？”

  “我本就是该死之人。”女子的身影越来越透明，“答应我，帮我找到他的转世，将这个琉璃玉佩给他，我别无所求，只想陪着他。”

  “不可以。”她想要抓住她的灵魂。

  “答应我好吗，凝儿，我只想陪着他。。。”她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最后缓缓消散，琉璃玉佩闪了闪便归于平静。

  “好。我答应你。”她握了握拳头，暗自道。

  她看着手中的琉璃玉佩，问世间情为何物，有的人是牺牲，有的人是占有，有的人则是守护。

  没有人知道到底值不值得，即使是一厢情愿，却也宁愿飞蛾扑火。

  别人的情劫已经结束了，那么她的呢。

  哗。

  水中缓缓飞出了一个女子，红色的嫁衣如此耀眼，她展开双臂，嫁衣在空中泻下，她抬起眼来，是一抹潋滟的血红。

  娃娃在池边守了很久，见到她一惊。

  所谓出水芙蓉不过如此，而那妖娆的惊艳却似浓艳花开。

  “娘亲？”它眨了眨眼睛，“不不对。。。臭丫头？”

  她轻松落地，淡淡一勾唇角。“一梦睡了十几年，却恍恍惚惚绕回了原点。”

  “啊？”娃娃一怔，“臭，臭丫头。。你。。。”

  “娃娃，你要是再敢乱叫我，小心我把你的叶子拔光！”她恶狠狠地撇了它一眼，红眸子中流动着光芒。

  “娘。。娘亲！”娃娃猛地扑了上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再次擦在了她的衣襟上。它不会认错的，这就是它的娘亲。它就知道她不会死，她回来了。

  “娃娃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这些年发生了好多的事情，小金和麒麟。。”

  “我知道。”她揉了揉它的脑袋，微微一笑，“这些年，让你们受苦了，小金和麒麟，这一切也都是他们的选择，我不怪谁。”

  “只是。。。”她垂了垂眼帘，“这一次落水获救，也终于让我明白了一件事，一件心里的事。”

  “唔？什么事？”

  “我不该逃避了，这一次我只想拼尽一切去爱他。”

  落花散了一地，青草离离，柳絮万般飞，只剩下疏离的枝条。

  她拖拽着红色的裙摆，漫步在草野之上，天色已经有了微微的昏暗，淡淡的萤火在野草中穿梭。

  他在那一头，不远不近，却恍惚在等着谁，恰似刚好能感觉到她的气息。

  “冥辰夜。”她望着他的背影道。

  “看来是想起来了呢，小墨儿？”他转过了身来，那倾世的容颜果然又让她怔了怔。

  “上一世我是宣千墨，这一世我是水碧桃，那么再下一世呢？你还要一直这样等我？”她凝望着他。

  他一抿唇角，狐狸眼挑了挑，凑近了她：“怎么办呢？为夫怕等不起呢？娘子要不要从了我？我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她噗嗤一笑，猛地勾住他的脖子，他被猛地往前一带，仓皇间有些吃惊。

  “臭妖孽，不是我从了你，而是我要你从了我。”

  明媚的笑容中眼波柔情，似要望穿秋水。

  他眸中一火迷离暗潮汹涌，他微微眯了眯眼，一抹危险透出。

  他一把搂住她的腰，一瞬间他们的距离又被拉进了一些，他的呼吸就这样散在她的脸颊上。

  “你认真的？”魅惑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回荡。

  她的脸颊在刹那间绯红，为什么，心跳的声音竟然这么快。

  “我。。。”她垂了垂眼帘，内心的犹豫与羞涩使她咬了咬唇角。

  他突然凑上了唇，堵住了她接下来要说的所有的话。

  “我希望你不要后悔。”

  她的心跳恍惚在那一刻停止，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裙内，红线轻拉，红色的嫁衣缓缓滑落。

  雪白的肌肤在有些柔美的月色下更显凄美，她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腰，淡淡一笑，反而倾身吻上了他的锁骨。

  我不后悔。

  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认识你。

  月色朦胧，瑶池冷清，一袭淡绿色的身影望着青石中映出的画面，苦涩一笑，一挥袖袍，青石上的画面便无影无踪。他背过了身去，望着朵朵缥缈的云彩。

  一个天兵半跪在地道：“云尊上，如今妖魔两界一直来犯神界边际，就连鬼界也按捺不住，这。。。”

  “魔界之主要出世了。”他叹了口气，却也有些不甘地握了握拳，最后又无力地松开。

  眉目中的忧郁丝毫不减。

  若是他不是如此没用，若是。。。他又有何脸面苟活于世？

  “冥王？”天兵一脸煞白，惊道，“这，这怎么可能？那，那我们岂不是。。。”

  “会有办法的，命格空白者，她也终将是可以逆转这一切的人。”

  凉风徐徐吹过，席卷无数落叶，如利锐的飞刀一般，夺人性命。

  她飞身而起，疾退几里，一道灵力随之拍出，红色的裙袍仓皇披在了身上，她抬眼一望一个陌生而熟悉的身影在夜色中衣袂飘飘。

  紫色的眸子转了转，盯在了她的身上，“呵，有意思。”

  他入了魔，在夜色中转瞬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她苍白地一笑，一滴泪缓缓滑下脸颊，却感觉她自己突然是如斯的可悲。

  夜凉如水，有人踏步而来。

  “凝儿，忘了他吧。”淡绿色的袍角翩翩如玉。

  “不，我不想忘。”她将脸埋在了臂弯下，“为什么入魔的人不是我。”

  袍角便，琉璃玉佩悄悄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