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砚墨席地而坐，视线跃过铁门向外望去，层层叠叠的树干像密密麻麻的针线一般，穿上去又穿下来，自己则被结结实实地缝在这牢笼里。

  冷砚墨知道自己一时半会是出不去了，但并不沮丧，反而是如释重负。如果说还有什么事让他牵绊的话，就是担心陆川受到刁难，不能及时回家。冷砚墨收回视线，闭上眼睛思索着下一步的对策。

  “冷宗主？是您吗？”一个沧桑的声音传来。抬头一看，一位狱卒打扮的老者，白发白须，手持扫帚，探头朝这边看着。

  冷砚墨报以微笑，“我是冷砚墨，至于是不是宗主，以后不好说了，您是？”冷砚墨打量着眼前这位老者，在匿仙山，这个岁数的老者少说也有上万年的道行，应该位列上仙，必是众人仰慕，而眼前这位老人却从来没有见过。

  “我是仲黎啊，当年在空之境，是您把我救出来的，要不是您，我这剩下的半条命也没了。”老人放下扫帚，两手抓住栏杆，贴在铁栏上的脸上淌着两行浊泪。“没想到我这个糟老头子有生之年还能见到救命恩人啊，您怎么上这来了？”

  “仲黎？会说兽语的仲黎？当年训化狼王的时候，还是你教会了他说话。你怎么老成这个样子了？”冷砚墨来走上前抓着老人古藤般的手摩挲着。

  “是我啊。”老人一时老泪纵横，“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呢。想当年，幸亏您及时将我从空之境救出来，我这元神才保住一半，算是捡了条命回来。可是在空之境中吸入了煞气，只要出了树牢这煞气就在筋脉五行中冲撞，随时性命难保。只有在这树牢里，煞气难以施展，权且保住一条性命。后来我就干脆在这当了狱卒，就当是在匿仙山当了个凡人，没有灵气滋养，寿数自然也跟凡人一样转瞬即逝啊。”老人伸出颤抖的一只手比划着，“五十年啦，一转眼都五十年没见过冷宗主您了，您还是那个样子。对了，您还没说这是怎么回事呢，您怎么被关到这树牢里来了？”

  “你说起话来还是老样子。”冷砚墨微笑着，脑海里出现了仲藜当年的样子，随即又收起笑容，“不瞒你说，我到这来也是因为空之境…”

  “您也吸入煞气了？”不等冷砚墨说完老人抢着说道：“这个地方害人不浅啊，我听说还有不少人在里面丧命，后来不是说那里变成禁地了？您怎么进去的？”

  “就是因为变成了禁地，我这次出入其中就坏了规矩，这不…”冷砚墨环视了一圈这个小囚室，苦笑了一下。

  “咳，都是因为这个空之境，什么时候出现一位高人就好了，直接把它给灭了。”

  “哈哈哈，听你说话还是当年那个生龙活虎的仲藜啊。”

  “冷宗主说笑了，我是人老心不老。”

  “好事，好事啊。不过你说的也不是没有可能。俗话说一物降一物，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以后应该有人可以降得住这禁地了。”

  “谁这么厉害？”

  冷砚墨笑了笑，“现在不好说，看那人的造化吧。”

  “嗯嗯，我一个老头子了不打听外头的事了。既然今天让我在这见到您了就是缘分，我知道您在这待不长时间，需要我的时候就尽管吩咐。”

  “哈哈哈，那哪行，现在您是狱卒，我是阶下囚，我哪能吩咐你呢。”

  “咳，我可不是狱卒，我就是一个扫地的。凡人的命就是不禁用，我现在身子骨不好了，他们可怜我给我这个扫地的营生。您要是不嫌弃，在这就把我当个朋友，我保证不让您受一点委屈。”

  “哈哈哈，好好好。”

  两人正谈笑，突然一阵铁器摩擦的声音传来。两人都沉默下来，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只见两个狱卒持剑走来，“冷宗主，这边请，会长召见。”

  “您小心。”仲藜急忙叮嘱，冷砚墨点头示意他放心。

  冷砚墨前脚出了铁门，仲黎便急忙进去开始仔细打扫起冷砚墨的这间囚室，他要冷砚墨回来的时候这里焕然一新。

  ***

  冷砚墨在两位狱卒的带领下，来到树牢边上的一处亭子，道渊正端坐其中，一旁星祭垂手而立，二人皆是神情严肃。不远处几个行刑手整装待命，冷砚墨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有没有想为自己辩解的？”会长冷冷地说道。

  “没有，属下甘愿受罚！”

  “你倒是爽快，你这个倔脾气能不能改改，自以为当了回英雄是吧？”

  “没有，属下不敢！”

  “哼！”道渊走到冷砚墨身边，“知道为什么被关在这吗？”

  “私闯禁地。”

  “还有呢？”

  “私藏陆川。”

  “你倒是知道，陆川度劫的事为什么不上报？你是堂堂宗主，陆川此劫关系重大你能不知道？就这么草率地自行了断了？你眼里有没有匿仙会上上下下这么多人？”

  道渊一连串的问话让冷砚墨知道此次一定是在劫难逃了，冷砚墨极少看到道渊如此生气。

  “属下考虑不周，神煞的事情已经引起众怒，自从陆川被找到已经有不知多少人盯着他，要是知道他身体里还封印着苍宇，这三条命魂多半是难保，所以…”

  “所以你就拿匿仙会做赌注，去赌那三个命魂？”

  “属下知错，甘愿受罚。”

  “除了上面两项罪名，还有呢？”

  冷砚墨一愣，“属下确实不知。”

  “我问你，你书房里为什么藏着禁书！”

  这一问冷砚墨顿时呆住了，看向一旁的星祭，星祭故意扭头避开了视线。对于星祭的落井下石，冷砚墨一句话也不想说，低头任凭发落。

  “怎么不说话了？”道渊怒喝道。

  “属下无话可说，不过，我还能提个建议吗？”冷砚墨突然抬头问道。

  “说！”

  “陆川出来时间不短了，现在他已经度过劫数，完全恢复正常。还请宗主以大局为重，将他尽快送回，以免时间长了陆川的父母生疑。”

  “你，你居然还有心思管别人！”道渊气得手都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