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即便侍女把老妇从头到脚收拾了一遍，她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样一个痴傻疯癫的人，怎么可能分辨得出来真假楚玥。

  可是这个过场是必须要走的，那么无论如何，总得让她派上一点用场才不算丢了怀安的脸才是。

  “大人，你可还记得那位安国郡主，楚玥？”侍女低声温柔问着。

  却见老妇的眼珠子转了转，抬起头来，道：“楚玥...可怜的孩子，楚玥...”

  侍女一喜，接着道：“既然你还记得楚玥，那你可记得有什么分辨楚玥的办法吗？”

  “可怜啊...她可怜啊...”老妇根本没有回答侍女的问题。

  楚玥走上前，微微仰头对上老妇的视线，问道：“我为什么可怜？”

  “楚玥可怜...是楚玥可怜...”老妇喃喃着，视线慢慢聚焦到楚玥的脸上，她枯瘦的手一把抓住楚玥的肩膀，很是用力。“你也可怜...你是个可怜的孩子...”

  “我就是楚玥，但是我不可怜。”楚玥有些生气的反驳道。

  她才不可怜，她用不着别人来说她可怜！

  白祈天看那老妇的指甲几乎要嵌进小姑娘的肩膀里，而楚玥也不喊一声疼，只得上前，看似轻易实际上用了把巧劲才把老妇的手拂开。

  他站在前头拉过楚玥，问道：“正使大人，楚玥曾经在你身边养了三天，那三天你可有在她身上做什么记号？”

  “记号……”老妇的语速突然慢了下来，她的眼睛机械性的从楚玥挪到白祈天身上来，很是僵硬。

  她说：“有。”

  众人哗然。

  居然真的有！

  安昌帝惊得差点从龙椅上站起来。

  老妇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说话不再断断续续，很是流畅的说了起来。

  “楚玥很小，就跟蕴乔当时一样小，我抱着她，把她照顾得很好。”

  “除开我给她刺青的时候，她根本不哭不闹，但是她怕疼得很，稍微扎一下就哭得翻了天，所以我只能一下一下的来。”

  “可是好像宁王那个时候也是这样，是不是小孩子都格外怕疼一些？”

  “虽然我只带了她三天，但是我知道她是个可怜的孩子，所以我对她比对宁王要好很多。”

  “可怜的孩子楚玥，可怜的孩子...”

  老妇絮絮叨叨，可是半天都说不到最关键的地方，说着说着又绕了回去。

  太子按捺不住一拍扶手就站了起来：“问她刺青在哪儿！”

  “大人，刺青的位置，你刺在哪里了？”侍女急忙问。

  老妇嘻嘻笑了一声，身子缩成一团往旁边躲了一步，道：“我不告诉你。你们谁——都不知道，也绝对猜不到——”

  侍女急了，连忙抓着老妇的手臂，问道：“大人，现在不是胡闹的时候，你快告诉我们刺青的位置！”

  “我不~我不！”老夫人还是笑着，就是不说。

  安昌帝觉得自己的前额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

  要怎么样才能从一个疯婆子嘴里问出话来？用刑？逼供？都是不可能的。

  只见楚玥上前一步，她把自己的左手举了起来，五指张开手心朝外，正对着老妇的视线，问道：“你刺在我手心的刺青，要怎么样才能显现出来？”

  手心？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楚玥白皙的手上，明明空无一物，怎么会有刺青？

  老妇凑了过去，鼻尖都贴到了楚玥的手心，那双眼睛滑稽的变成了对鸡眼，她一把抓住楚玥的手腕，调皮的用手指在上头挠了几下。

  楚玥无动于衷。

  “你怎么知道在手心？”老妇把脸贴过来，问：“你怎么知道在手心？既然你知道，那我就偷偷告诉你。”

  她用手掩住嘴，自以为很小声实际上很大声的说：“那个刺青，要用我的血和咒才能现出来，别人的都不行。”

  说完她还很是得意的笑了两声。

  众人面面相觑，必须要用她的血和咒才能解开，那么肯定是不可能作假的了。就算白都联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让一个在占星院疯癫了十八年的正使帮忙作假。

  “那你帮我让刺青现出来。”楚玥说。

  “为什么？”老妇又扔来一连串的问题：“为什么？为什么要现出来？我为什么要帮你？为什么？为什么？”

  一般人面对这种情形，多少都会有些不耐烦。只听女孩子清亮又理直气壮的声音响起：“因为我是楚玥，现在有人不信我是楚玥，所以我要告诉他们我是真的。”

  她顿了一顿，沉声道：“否则，我会死的。”

  虽然大圣女已死，虽然她在民众之间有了声望，可她的身份不明，处于风暴中心。或许现在不会有人敢动她，但以后呢？如果占星院的另一个圣女长成，当民众不需要她的时候，她会再一次陷入危险之中。

  所以她必须趁热打铁，证明自己是真的。

  身量不高的小姑娘站在几人中间显得越发娇小，她眉目凛然，言语坚定，挺直的背脊衬得华服的线条更加优美，虽然只能看到侧脸，却倏地绚烂得叫人挪不开目光。

  白祈天看见这一幕微微怔然，不由得眯了眯眼。

  老妇也像是被她的气势震慑了一般，半天没有说话，就在众人以为她又变得没有反应了的时候，突然一把抓住楚玥的左手，目光猩红的道：“...楚玥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她张开嘴，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腕，深可见骨的伤口顿时渗出血来，滴在楚玥手心。

  老妇唇齿迅速动了几下，又用手在楚玥的左手手心拂了一把，就看见一个圆形的红色刺青，中间是展翅飞腾的圣鸟朱鸾，四周则用符文刻了一圈。

  楚玥只觉得手心灼热，这也是她第一看见自己手心上的刺青，没想到刺的竟是鸾鸟。

  她把手举起来，慢慢转了一圈，好让吟秋榭里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安昌帝忍不住从高位走了下来，凑过去刚好看见那手心的圣鸟，这一幕，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咔嚓”一声，杯子摔碎的声音传来，众人顿时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