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喜这才松了一口气：“没有您的吩咐，奴婢也不敢轻举妄动，原本的琉璃瓶，奴婢收得好好的，不会有人瞧出端倪的。”

  “干得不错。”那人又躺了下去，自言自语着：“竟然真的失忆了……那便难办了啊。”

  春喜接着道：“不难办。奴婢看得真切，即便三小姐失忆了，跟少爷的感情还是一样好，没变的。”

  “是吗……”柳眉一挑，那人不再深究这一点，沉默片刻转而问道：“郑家姑姑那边怎么说？”

  “姑姑方才派人递了消息出来，说是大姨娘发了好大的脾气，姑姑好不容易才劝下去，所以不便出来回话。”

  闻言，那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透着香雾看起来有些诡异：“是得好生劝着。千万别让大姨娘这一胎早早就掉了，留着还有大用处。”

  “不知奴婢能做什么。”春喜不会蠢到去问主子的打算，于是只问自己的本分。

  “三小姐既然真的失忆了，那我也得重新打算一番，幸得我们的计划才刚开始，还有时间，不急。”玉葱般的手扇了扇香炉上升起的烟雾，深吸一口：“不出几日，少爷也该走了。听主子那边的消息，不过几个月少爷还会回来一次，你拉拢好另一个丫头，我有大礼送给他们。”

  “是。”春喜应下后，便照着原路悄悄返了回去。

  香气缭绕的屋子里，那人轻声唤来白猫儿，玉葱般的手指伸在猫儿眼前，粉色的猫舌轻轻舔舐着，有些发痒。那人发出轻快愉悦的笑声，眼底却尽是阴冷的寒芒。

  很快，猫儿伸出来的舌头再也收不回去，软绵绵的肚子像是抽搐一般地起伏着，宝石一般的琥珀色眼睛里流出两道夹了血丝的黄色液体。

  那人捏起猫儿的毛发，将尸体随手扔在角落，她用手帕认真擦拭着刚才碰过猫的地方，即便眼前多了一个人也毫不分心。

  “主子说过，此事只能成，不许败。”来人穿着外头洒扫丫鬟的服饰，长相普通，声音却冰冷，带着严重的警告。

  “我知道。”她不耐烦地应着，随即眸子里射出凌厉的杀气：“这是主子交给我的任务，你少管。”

  来人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地说着：“这屋子里藏的尸体太多，该清一清了。否则光靠熏香盖不过去。”

  她轻蔑一笑：“这就是我调的三途之香，少了尸臭这一味，便成不了。”

  “疯子。”来人轻轻瞥了她一眼，简单做出评价。

  “多谢。”

  楚玥的学课很快就安排了下来，棋艺、书法、女红各一个时辰，老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肯将女红撤下，楚玥只得硬着头皮每日与那金大家见面。

  她的身体极弱，在楚昀离开前，想带她外出踏春，结果还没出府，一阵寒风就把楚玥的脸给刮白了，只得乖乖待在院子里，用各类汤药养着。楚玥暗忖着，即便她想逃离定国公府这个牢笼，也得有个能在外露宿的身体才行，于是练武就成了她每天最重要的课程。按照楚昀的安排，黛儿就是特地为她找来护身的丫鬟，如此，黛儿突然出现也有了个名头。

  楚昀走后，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十分紧凑，鸡未鸣则起，夜至深而息。如今书亿阁里也多了几个负责洒扫的小丫鬟，在她们看来，三小姐着实有些奇怪。

  ——天边才泛着鱼肚白，三小姐就穿着少爷以前的劲装绕着院子跑步，还会把四肢扭曲成各种不可思议的形状，说是在练一种叫做“瑜伽”的功夫。那个负责教导小姐武艺的黛儿也奇怪得很，明明就是个傻子，可一练起武来，那张脸上透出的杀气实在叫人胆寒。偏偏三小姐跟着黛儿每日变着花样学暗器，刚开始，有好几次那淬了毒的七棱镖差点招呼到丫鬟身上，一时弄得书亿阁人人自危，生怕把自己这条小命丢在三小姐手里。后来，三小姐竟越学越有样，好几十种暗器随手拈来，就连最难的乾坤圈都能指哪儿打哪儿，力度也变得凌厉起来。

  日子过得飞快，离三小姐落水，已经过去三个月了。时至蝉羽，怀安的夏天向来炎热，为了不让暑气打头，院子里都栽种了叶冠繁茂的大树。

  “咻——”

  楚玥踩着黛儿新教的步法，对着五丈之外巴掌大的靶子连发袖里箭，午后起了点风，纸做的靶子在风中有些飘摇，但根本不影响楚玥的发挥。不过一瞬的功夫，就被穿透了好几个大洞。

  “不好了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楚玥抬手擦去额头冒出的汗珠，就见负责院外洒扫的珠儿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她换上一套新的梅花袖箭，神色淡然：“大惊小怪所为何事？冷静下来回话。”

  珠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瘦弱的身体伏得低低的，肩膀似乎还在颤抖：“回三小姐的话，大姨娘……大姨娘她小产了！”

  楚玥挑起眉头，算一算日子，大姨娘这一胎也该五个月了，怎么掉得如此没有征兆？

  “五个月应当看得出来性别了，是男是女？”她抬手，又是一箭。声音平淡得像在问衣服上的花样，根本没有丝毫的诧异。见珠儿没反应，楚玥扯起嘴角一笑：“该是个少爷，不然你也不会如此慌张地跑进院子里来。”

  珠儿背后一凉，书亿阁里没有三小姐的吩咐，任谁都是不能随意闯进院子里的。

  自从锦年嬷嬷掌管中馈之后，书亿阁里便多了许多丫鬟，都是锦年嬷嬷精挑细选了才送过来的。楚玥不习惯那么多人服侍，便仍旧只留了春喜和夏蕊在身边伺候，其余的都放在了外头。但不代表她平日里就没有管束这些丫头，书亿阁里头的规矩严得很，人人都说如今的三小姐跟从前不同了，得了势之后，渐渐有了高门贵女的姿态。

  珠儿知道不守规矩的下场，她连忙磕头：“奴婢该死，奴婢一时惊讶，这才忘了规矩，还请三小姐宽恕！”

  “好了，起来吧，别老跪着。我还有事问你。”

  珠儿再三确认楚玥没有生气，这才颤抖着站起来，等着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