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子青语气平淡，连日的心焦让她面色憔悴，脸颊都凹了进去，眼睛显得更大了。此时看上去竟有几分骇人的颜色。

  楚玥挑眉，显然没想到楚子青会来这么一出。

  “大姐好大的胆子，也不怕我死了之后那株连九族的罪过？”

  楚子青大笑两声：“就是因为杀了你能株连九族，我才要下手啊。”

  眉头一蹙，楚玥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想抓却抓不住。她的脸色渐渐凝重，而对面的楚子青却越发从容。

  楚子青示意家丁下手。

  家丁闻令欲动，却都被黛儿眼中的煞气生生逼得迟疑了片刻。

  几个胆子大的率先扑了上来，一鼓作气打算将黛儿团团围住，接着其他人立即向楚玥逼近，就在冰冷的刀刃快要刺向楚玥的时候，黛儿旋地而起，围住她的几个大汉皆被甩了出去，身上多了许多深浅不一的伤口。

  “不准碰小小姐！”黛儿大喝一声，长剑直驱，眨眼间，围在楚玥身边的人都被刺出了好几道口子。

  楚玥及时往旁边避了避，这才躲开扑面而来的鲜血，温热的铁腥味弥漫开，黛儿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还未等楚子青反应过来，她带来的人已经尽数横在了地上，一时间惨叫不断。

  “……唉。”楚子青好久才叹了一口气，她笑得无奈。“我还特地多搜罗了十个人，居然还是奈何不了你。说到底真的是小看你了，从前这丫头就跟着你了吧，为何从来没见你用她对付过我们？”

  楚子青说话向来温婉，带着女子特有的软糯。此时听起来，倒像是姐妹之间话家常了。

  不等楚玥回答，楚子青便浅笑着说：“是了，你已忘了前尘，问你也没用。”

  “你不想杀我，为何还要来？”楚玥看着她，问道。

  楚子青笑着摇了摇头，眼底一片惨然。

  “我知道我动不了你，让你的丫头杀了我吧。”楚子青指着横在地上哀嚎的家丁们，说道：“就像杀了他们一样。”

  她这般，竟是来楚玥这里求死了。

  “我没让黛儿下杀手，他们只是受了伤而已。”

  楚玥扫了一眼满地的血迹。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冲着以前你欺负三小姐的行径，我也不会让你如意。”楚玥转头对黛儿说：“打晕她。”

  黛儿一个手刀，楚子青就软软的晕了过去。

  此时的书亿阁里响着那些家丁的哀嚎与呻吟，蝉鸣夹在其中，楚玥吐出长长一口气。

  抬头望去，还是那片四方的天，不是晴便是雨。

  空气中尽是湿腻的血腥味，楚玥一秒钟都不想在这里多待。

  “我们走吧。”楚玥拉起黛儿的手，说道：“现在就走。再过一会儿，老夫人肯定会带人过来的，那时就走不掉了。”

  黛儿疑惑地盯着楚玥的手：“小小姐，你很冷吗？为什么在发抖？”

  楚玥扯起嘴角笑了笑，方才她的神情太过凝重，根本察觉不出来她的脸色早就已经灰白。

  “我只是……”话未说完，楚玥就弯腰吐了起来。

  “小小姐！”黛儿有些惊慌，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只是小小姐捏着自己的手，捏得很重很重。

  直到把苦胆水都吐了个干净，楚玥才勾起一个让黛儿放心的笑容：“我以前从未见过这么多的血，有些晕血罢了。我们赶紧走吧，老夫人要来了。”

  “好。”黛儿点了点头，她从屋内拿出一个包裹，伸手环住楚玥，纵身一跃，刹那间便消失在了院内。

  书亿阁外转角处，一道人影闪了过去，那人穿着洒扫丫鬟的衣物，将身形隐在屋檐下，双眼像夜猫一般，很快就抓住了黛儿如鬼魅般的动作。

  只乍一眼，黛儿仿佛还多带了些什么东西，速度飞快地往府外去。

  眸子在月色下微微发亮，书亿阁时时都在他们监视之下，黛儿时常外出，她并未在意，转头身手轻盈地飞进了院墙内。

  今夜是春喜动手的时候，偏偏暖绿阁那边的动静太大，她这才赶过来看一看究竟。谁知还未等她落地，便见如此惨状，仔细搜寻才察觉，根本没有春喜和三小姐的影子。

  “该死！”她狠啐一口。

  方才黛儿带的根本不是什么大包裹，分明是个人！怪只怪她眼力不够，看得不真切，此时再追已然落了很大一截，连人影都看不到了。

  不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她翻出院子，换上一副惊恐的样子，大叫着跑了起来：“来人啊！不好了！三小姐被人掳走了！”

  ……

  怀京城郊的官道旁，停了一列商队的马车。

  他们是白都联的商队，路上遇上不少意外，这才误了时间，没能赶到驿站，只好在路边扎营。

  “张老爷，黑风寨的山贼不是说今夜要来劫货吗？我们现在还不往城里赶，这不是等着让人来抢吗？”

  说话的李掌柜愁云惨淡，忧心忡忡地看着马车上价值不菲的货物。

  黑风寨是一个月前突然打响了名号的山贼，不知为何只对白都联的东西下手。在东洲大陆上，就连皇室听见白都联的名号都得忌惮几分，区区一群山贼竟然半点都不惧怕白都联的护卫，不知为何咬死了白都联不松口。

  就在前天，黑风寨放出消息，说要劫了他们这批货，这才弄得商队人人自危，少了货事小，保住自个儿的性命才最重要。

  张老爷睨了他一眼，挥手一指：“看见坐在树上那位公子没？他让我们停在这儿，就得停在这儿。”

  顺着张老板的手指望过去，只见一位公子身穿银白暗纹锦袍，稳稳立于枝桠间，衣角随着夜风鼓动，有着几分谪仙的味道。月影洒在树影之间，衬得他身形如画，偏偏那张脸上戴了个白玉面具，遮去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柔和的嘴唇和刀削般的下巴。

  商队里都是手艺人，一眼就看得出来玉面做工精细，绝非凡品。只是大半夜地远远看来，少了一分柔和，多了一抹森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