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易醒来时，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白茫茫一片。

  她觉得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地方不痛，纤长的睫毛颤动几下，记忆哗啦啦全部涌进脑子里。熟悉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传进呼吸里，这种渗入骨髓内的味道，突然之间让她产生前所未有的厌恶感。

  是啊，她想起来了，她发生了车祸。而车祸的前一秒，她听着电话里丈夫和别的女人欢爱的声音。

  “你醒了。”低沉温润的声音带着医生惯有的温柔，给人感觉松了一口气。

  有一瞬间，柳易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转头一看，才堪堪反应过来。“我们又见面了。”她的眸子很平静，看向窗外，天空蒙上一层灰亮。

  这么算来，她睡了也有好几个小时了。

  柳易不知道，发生那么大一场车祸，几个小时就能醒过来的人，也就只有她一个人。

  “这次算你命大，除了轻微脑震荡没有发现别的问题，而且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

  李良晨刚刚才停下手上的工作便赶了过来，很是冲忙，身上依旧还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我听苏睿说了，你节哀顺变。我刚刚得知你的舅舅因为身体透支晕倒，现在住在你楼下。你放心，我没有和他们说你出车祸的事情。”

  听到孩子二字，原本还有些迷蒙的眼睛渐渐清澈起来，“你刚刚说，孩子？”

  后者听到对方疑惑的语气，以为自己听同事的话错了，抽出床头前的基本病薄翻了翻，随后神色颇为严肃的说，“对，怀孕了，两个月。”

  柳易一贯的冷静终于还是崩裂，捂着腹部紧蹙眉头。“以前医生和我说过，我不会那么轻易怀孕的。”

  李良晨的眼神落在柳易紧握被子的的纤细手指上，轻轻叹出一口气，“生命这种东西本就奇妙，它若是想来是挡不住的。只是我有一个忠告。你现下的身体并不适合怀孕，若想强行生下这个孩子，生产时可能会难产甚至大出血死亡。”

  “若是打掉呢？”柳易轻轻问，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鉴于你之前的流产，若这次再流产，日后便会造成习惯性滑胎，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再也没办法做母亲。”李良晨颇为沉重的说出事实后陷入了沉默当中。

  柳易看着他，记忆里闪回夜里的片段，那张有些苍白的脸更为没有血色，良久，才缓缓道出，“我知道了，麻烦你帮我办一下出院手续好吗？该去接苏睿了。”

  “对了，忘了告诉你——”话未说完，门口卡擦一声，进来一个人。

  那一身裁剪得体的西装很好的将男人的身材展现出来，柳易好不容易得到一些松懈的精神瞬间紧绷起来，

  阎天泽！

  “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苏睿那里，我会去接他，你——好好休息，记得之前答应过我的事情。”后面这一句说的并不大声，却也是清晰的落入阎天泽的耳中。

  柳易浅笑一下，似乎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只是紧握着被子的手微微颤抖着。“好，那便麻烦你了。”

  病房剩下两个人，更是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易不知道阎天泽是怎么知道自己在医院的，更加不知道他已经什么都知道。只是目光落在那件衣服上，尝试着嘴角勾出笑容，却发现更本没有办法。

  昨晚他就是穿着这件衣服和那个女人在一起。

  可笑的是，这衣服还是柳易亲手给他买的。

  阎天泽坐在病床旁，深邃幽黯的黑瞳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她淡色如水的唇瓣轻动，单单吐出一个字，“早。”

  等了许久才等到这一个字，阎天泽心里不知是庆幸还是难过，什么时候她能无动于衷到这种地步了？看见柳易翻开被子想要下床的动作，便伸手过去扶她，动作中带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柳易却避开了他的手，冷漠的直接略过，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去洗手间。

  阎天泽僵硬在原地，不一会洗手间里传出阵阵水声，大约十分钟后，柳易换好了衣服径直回到床边收拾东西。

  除了那一句‘早’以外，全程将阎天泽当作空气。

  阎天泽此番这般低声下气是因为医生多次警告柳易不能受刺激，他脾气本来就不好，俊脸绷紧薄唇抿成一条冷峰，身边的的气息越发冷冽，一把抓住眼前人纤细的手腕。“你闹够没有！”

  他轻易的察觉到柳易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排斥，只是以为她在为电话的事情生气，可那姣美面容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为结了霜，丝毫不像生气那般简单。

  “阎天泽，你放开我！”冷冷的一句话从柳易的嘴里冒出来，她原本不想和他说话的，可现在她实在无法接受和眼前男人接触。

  阎天泽沉下脸来，平日里只要自己和她亲近一点，她都会从眼底涌出淡淡的欣喜，可现在她要自己放手！

  雕塑般的完美脸庞阴郁不明，他很生气，刚刚她看自己的眼神象是看什么脏东西，从未受过冷眼的阎天泽何时收到过这种嫌恶？

  眼中的冷静与疯狂不停交织在一起，最终还是沉寂下来，松开了手，“对不起。”男人低哑沉闷的道歉声传来，柳易的动作一怔，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大方的和自己道歉。

  “医生说你的大脑波动不稳定，我希望你留院观察，就算是为了孩子。”阎天泽尽量用温柔和缓的声音说。他知道自己先打破协议甚至因此害得她出了车祸，当知道她出车祸的时候，老实说，他有点害怕。

  他根本无法想象那个充满滔天恨意的坚强女人面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会是什么画面，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死，胸口处传来一种沉闷的钻心之疼。

  结婚后，阎天泽是真的想和柳易好好过下去的。

  昨夜，不过是一个意外。

  柳易的表情很淡，甚至可以说是没什么表情，抽出一张湿纸巾将他刚才触碰的地方仔细擦干净，而后扔进垃圾桶，动作一气呵成。

  阎天泽颊边的肌肉忍不住抽动，咬牙切齿的蹦出几个字，“柳易，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是吗，我也是。”

  柳易抬头，透亮的眸里如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