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带停歇的往小院方向跑，穿过村间小路，苏韫笙只觉肺部难以喘息，胸口上下起伏得厉害，喉咙干渴得很。

  当回到院中看到背对她的那道身影时，她只觉陌生，眼前一阵模糊，眸子蒙上了层水雾。

  背对她之人回身，不是印象中的面容，苏韫笙许些勉强的勾唇。

  “你怎么来了？”

  一身简衣的楚洵含笑的打量着三年未见的苏韫笙，“给你送东西来的。”

  走到苏韫笙跟前，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较旧的小包裹，虽然擦过了，但是上面的泥土印还是有些脏。

  “早找到了，只是一直抽不出时间带来给你。”

  苏韫笙愣了愣，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写信交代给楚洵的事，抱歉的对他笑了笑，拿过既熟悉又陌生的小包裹。

  “谢谢。”她歪头笑眯了眼看着站在楚洵身后，落了好几步担忧看着她的慕婕。

  “咱们是朋友，客气什么。要不要随我去东营场？林小眠和梁有芳一直念叨着你。”楚洵大掌揉了揉她发顶。

  “呵，我去东营场能做什么呀，都是大老爷们，还是算了吧，这里挺好的。”苏韫笙抓了抓被秋风吹进嘴里的发丝。

  会被拒楚洵早就猜到，只交代了她。“若有什么困难，随时来找我，我如今身份不一样，不能在沈国地界呆太久。”

  “我废人一个，能有什么困难。”哥们的抬手拍拍他肩膀，让他放心。“放心，有慕婕呢，你回吧，就不留你用晚饭了。”

  楚洵盯着她好一会，苏韫笙含笑高昂下颚的任意让他盯着她瞧。

  两人都没想到东营场一别后还有机会再相见。

  最后楚洵离去前给了她一个很紧的拥抱。

  他走时如同来时般，毫无预兆。

  看着驾马离去背影，一路上孩童追闹，苏韫笙笑了，黄昏落在她有些水色的眸子上。

  回了院中，她唤了愣站原地看着她的慕婕。

  “院里有些冷清，你去寻棵海棠树种下吧，或许来年能吃上果子也说不定。”

  慕婕这才反应过来的大声“唉”了一下，欢天喜地的出门了。

  回了房，屋内昏暗，夕阳透过窗子打落在桌上，苏韫笙坐在了椅子上，将楚洵送来的小包裹放桌上打开。

  里面是一块玉佩和一羊皮卷，羊皮卷下是一块用血迹写的卖身契，她伸出指尖抚了抚卖身契上的干枯黑色血字。

  “现在你有三个选择，一是我把你的脑袋割下来上交兵营获得赏金。二是我把你卖去做龟公，千人枕万人骑。三是你成为我的小老弟，一切听我安排，去挣钱给自己赎身。三个选择你好好考虑考虑。”

  昔日自己的骄横不讲理之语在耳边响起，她勾唇笑了笑。

  拇指摩挲着玉佩上的‘臻’字。

  她起身持笔，在宣纸上落了字，她字刚落下，一道风吹了进来，将桌上的宣纸吹落一地，每张宣纸上都写着‘沈易臻’三个字，由青涩到熟络，又到最后的工整。

  苏韫笙赶忙蹲下一张一张的捡着被吹掉落一地的宣纸，混着‘沙沙’响的纸声，她似乎听到那人曾经说过的话。

  “在等我的这段时间里，你有空就学着写一下我的名字，这样有事可做你才不会闲得无聊多想。”

  “把我名字写好了，字练好看了，我便去寻你。”

  她做到了，她没有多想，她在等他的这段时间里都有在写他的名字，由写得像鸡爪子到现在的工工整整。

  可是他呢？他什么时候实现他所说的话？

  手中的宣纸被她捏起了褶子，她将那三个熟络的字放在心口的位置，视线一点一点的模糊，眼眶渐渐聚满了湿润。

  对苏韫笙来说，最冷的冬日不是在东营场那年，而是她在那朗村第二年的初冬。

  入夜寒冷，苏韫笙早早便被慕婕扶上床睡下，睡到后半夜，风声夹合着哭声一点一点的钻进她耳里。浅眠的她被惊醒，起先吓了一跳，以为是有鬼，后面觉得声音熟耳，她披上大氅下床往哭声源头寻去。

  那夜苏韫笙是头一回见到向来镇定自若的慕婕哭得一脸悲伤，她躲在了厨房，怀里还抱着一只被冻死的老鹰。

  发现苏韫笙的到来，慕婕赶紧抹了抹面上的泪水，恢复往日的清冷，若不是双目通红，苏韫笙都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它叫阿时，以前都是慕戈负责养，现在没了，实在难过，饶了姑娘的清净，还望姑娘见谅。”慕婕含有一丝哭腔讲道。

  “莫难过，明日我让苏洺给你掏一窝。”苏韫笙上前，安慰的抱着她，像哄妹妹一样拍了拍她后背。

  慕婕呼吸急促一下，双眼中又带起些泪水，但她忍住没掉落，只是在苏韫笙耳边讲了一句。

  “姑娘，您想离开村子出去走走吗？若是想，慕婕陪着你一块。”

  苏韫笙轻拍慕婕后背的手顿了一下，“还是等天气好些吧，天寒地冻的。”松开慕婕，交代了她一句。“把老鹰尸体埋了，快去睡吧，别冷着了。”

  “嗯嗯，好！”慕婕点头，抱着老鹰跑出了厨房。

  厨房灶台里温火幽暗，暖了一小方之地，却暖不了苏韫笙发寒的心。

  她转身出了厨房，一道寒风打在她脸上，吹得她生疼，眼睛更是压迫得厉害，冒着风雪，走了一小段路回到房间内。

  关了门，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力气，滑摔在地。

  发凉的双手捂着苍白小脸，低低呜呜哭声从双掌下传出。

  她曾经质问过沈易臻四个问题，他并没有回答她，而是选择了沉默。

  “沈易臻，你这样一点也不尊重我，我就连闹一下脾气都不成了吗？你确定我会等你这么久么？还有你能确定你自己能从那个争夺圈中杀出一条路来么？好，就算你厉害，你杀出了一条路来，你能确定自己抵得住那皇位的诱惑再回来寻我吗？”

  隔了两年，她终于知道他的回答是什么。

  这一年苏韫笙觉得出奇的难熬和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