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6章 她要回来了
作者:专营狗血的枝枝      更新:2022-05-22 08:12      字数:4866
  饮冰十年,一腔热血都是喂了狗。

  但凭一箭,就足以让魏舒在万军丛中杀伐翻腾的血液倏的熄灭,马蹄断了,雪淹进了口鼻里。

  砸入尸堆,和死后僵硬的尸体一起。

  五脏六腑被尖刀捣成烂泥一般。

  好痛……

  魏舒冷静了下来。

  陈秉生为什么要杀她?

  怎么可以杀她……

  她记得自己……不是暗恋了陈秉生多年么?

  那人不该这么对她的。

  一封加急信传回京城,只道是长公主刚愎自用,孤身敌营造暗算,不幸阵亡。

  前朝少见的巾帼英雄,南梁第一公主永远留在了秣凉的土地上。

  陈秉生得知消息时,他是怎么样的?

  魏舒好像看到,他抚手连说了三个好……

  更让她觉得意难平的是:

  陈秉生还有后宫,他还和别人成了亲。

  魏舒好像记得,这些痴缠,颠鸾倒凤,都曾经短暂的属于过她。

  那时,他们两人的躯体纠缠在一起。

  隔着内衫,魏舒都能感受的到,旁边陈秉生的身体越来越烫,吐纳尽是热气,似是无端的梦呓。

  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自己似乎被人教过这些,所以知晓发生了什么。

  他是想……在一起。

  半梦半醒之间,陈秉生拽着她的手,眼中似有阴翳,话也说的含糊,“挽卿,我难受。”

  魏舒急了,“要请太医吗?”

  “不要唤人……你在就好。”

  一时之间,气氛暧昧又旖旎,陈秉生直勾勾的看着她,眼神逐渐灼热。

  那时的她,很害怕,却掺杂着几丝欣喜。

  她还记得陈秉生毛茸茸的脑袋到处乱拱。

  “我……唔。”

  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便被万千旖旎声响吞没。

  从此,那一颗情种就埋在了她心里,生根发芽,肆意生长。

  她记得那人一遍一遍叫自己“挽卿”,这似乎是自己的字……

  陈秉生的喘息至今都尤在耳畔,撩她心弦,让她跪伏于床榻。

  可现在呢……

  他居然要杀她?

  自己该怎么办?

  魏舒不知道。

  从漆黑中睁开眼,不是青面獠牙的索命鬼差,也没有孟婆和忘川河。

  满目雪白一片,乱葬岗尸堆的腐气充斥了鼻腔。

  魏舒有些愣怔,只觉得浑身冰冷,头痛欲裂。

  抬手隐隐发痛的心口,缓缓坐起身来,当身体的感知恢复之后,才猛然发现自己仍在秣凉与大奉边界。

  胡乱扯开护甲,她看到自己洁白的里衣完好一片,哪有丝毫被箭穿过的痕迹?!

  魏舒不可置信的按了按本该有个血洞的左心口,冰冷的指尖摸上去,心脏剧烈地跳动,昭示着她还活着。

  不出半刻,便有人寻了过来,远远的喊着,“长公主——!”

  魏舒回望,是营里的人。

  为首的是……

  魏舒定眼一看,是副将沈之煜。

  沈副官喘了口气,将她从尸堆里拉起来,“听闻公主在秣凉中计遇难,是我来迟。”

  一切都是这么的鲜活。

  魏舒愣怔片刻,深深地扫过一干人,并没有在其中看到暗算她的小人,垂眸,“之煜,今年何年?”

  “太康五年。”

  “此处可是襄城?”

  “正是,秣凉已逃,襄城归大奉所属了。”沈之煜一头雾水地答着。

  他不明白,魏舒为何尽问这些古怪问题,还是中了秣凉毒雾后从中察觉到了什么破解之法?

  但敏锐如他,这么多年了,他对魏舒好歹有几分了解。

  这人对他……与以往不同。

  魏舒低低地笑了起来。

  断续又破碎,倏尔转为略带尖利高亢的笑,似是猖狂,竟然还笑出了朦胧的眼泪,拇指用力的揩去,重重的咳了两声!

  沈之煜想破脑袋也猜不到魏舒经历了什么,便索性不想了,担忧道:“公主可要回营?”

  魏舒止住了笑。

  “回,”魏舒道:“自然要回营,班师回京。”

  有人接应,魏舒纵身上马,扎起的红缨马尾肆意扬起,她狠狠抽了一鞭!

  看来是天不亡她!

  现在战打完了,她也该回去看看口口声声说爱自己的人。

  满满的爱意充斥在她的胸膛,她恨不得马上冲进陈秉生的寝殿,看一看多年未见的爱人。

  他,应该是她一个人的。

  不能再被抛弃了。

  魏舒自知自己对当今圣上的心思,之前尚且能按捺,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如今她看到软香温玉在怀,便什么也顾不得了。

  陈秉生,我回来了。

  你会在等我吗?

  八百里加急的战前信送到了御书房的桌上,捷报频传,公主与国师率军连下几城,堪称战神转世,救边陲百姓于水火。

  陈秉生看着弯了弯眼。

  挽卿……

  他的挽卿,很快就可以收兵回京了。

  以后,她还会是他的皇后。

  他对魏舒的记忆还留在多年前,那时的他尚且是太子。

  阵前目送父皇出征。

  他与数十万将士共饮出师酒,在所有人低头喝酒时,却发现了鬼鬼祟祟的魏舒。

  本想把人留下,却怎么也执拗不过,最后只好将人拉到暗处,扯着她的铁甲将人拽至身前,垂首吻过她的脸庞。

  那时魏舒还小,却也明了他的用意,眉目带着笑意和羞赧,“等我回来。”

  那一刻,太子妃的位置,便许给她了。

  现在,他为皇帝,魏舒自然该是皇后。

  他前段时间断断续续记起了两人前几世发生的一切,之前的种种谜团都已经烟消云散。

  现在重要的,便是那个人。

  他要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着爱着,不管几辈子,都不再分离。

  看战报的日子,已是八天前,算算脚程,也许她明天就能抵京了。

  就在陈秉生心情愉悦之时,送信的小驿使面露苦色的开口:“听闻长公主在追敌时受了伤……”

  信件被撕裂的声响打断了他的话。

  驿使见着皇上脸色一变,连忙补充道:“似是没有什么大碍,行动无不便之样,还能骑马,就快回来了。”

  陈秉生又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瞪了驿使一眼。

  “那伤在何处?”

  “伤,伤到……”驿使挠头,“伤到脑子了。”

  “怎么说?”

  “众人说长公主有些不对劲,平日里与将士们一同吃喝,偶尔还会开开玩笑,那日受伤昏迷过后…性情大变……”

  驿使暗揣圣上的脸色,毕竟那人可是长公主。

  “长公主近来总是将自己关在角落,不喜将士们近身,途经邺城时还失踪了一晚上。”

  “清晨回来的时候,浑身是血,还拖了一匹活狼回来,那狼的爪牙竟然活生生的被长公主给活着拔掉了!”

  陈秉生听到这话时不免心头一跳。

  先不说她意欲何为,单是浑身是血……

  那是狼的血还是她的血?

  他知道这些年来,魏舒的身手变得很好,但是他也知道,她从骨子里是带有病气的。

  当初她去了秣凉时,陈秉生就担心魏舒伤着冻着,现在听到捉狼,烦躁的揉揉眉心。

  太让人操心了。

  ”还有,”驿使心一横,“听说圣上送去的那杯接风酒,直接被长公主洒在了地上。”

  “什么?!”

  这下可不是小事了。

  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太监闻言也知听不得了,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

  洒了皇帝的酒,不就是不把圣上放眼里吗?

  长公主如今本就身拥大权,是一个风口浪尖易引人忌惮的位置,行事更应谨慎才对,怎会做出这种蔑视皇权的举动来。

  更何况,酒酒在地上,是给死人喝的。

  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陈秉生抿着唇一言不发,就在驿使以为圣上会勃然大怒时,上头的人微微叹了口气,“知道了,下去吧。”

  就……出去了?

  皇上没生气?

  驿使和小太监都大气不敢出一口地溜了出去,小太监站在殿前感慨,一尾拂尘扫在他身上,他的顶头总管太监来了,骂他:“怎的出来了,皇上房里不留人伺候?”

  小太监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

  长公主和圣上都有些反常,小太监压着嗓子感慨,“圣上对长公主是真的好。”

  “那自然是不用说的。”

  总管太监名李清,生的很有福气,脸上堆着笑的时候很讨喜,但板着脸又能震慑下头这些太监。

  他斥责道:“行了,胡思乱想什么!东阁的屋子收拾好了?竟然在这乱嚼主子的口舌!”

  小太监溜走了。

  李清李公公望了望书房,叹了口气。

  皇上对长公主自然是一等一的好,不仅仅因为长公主如今是百姓家的战神,还因为她是皇上许诺要明媒正娶的皇后。

  陈秉生一度将要立后的事昭告天下,天下皆知这皇后定是风华绝色,是个英姿飒爽的人儿,却不知未来皇后就是长公主罢了。

  这事他只能憋着不能说,说了要掉脑袋的。

  帝后琴瑟和鸣,是自小就定下的情谊。

  可是天下人哪懂这些?

  他们只当两人是兄妹情谊。

  要不是前段时间皇上醉酒吐露真言,他也是不知的。

  如今既然已经知晓陛下的想法,他能做的,只有顺着陛下的心意。

  那小太监走后还不到一个时辰,皇城的禁军侍卫又跑了进来,满脸惶恐,“长公主,长公主回来了!“

  李清笑着:“回来好呀,咱家这就禀报皇上,准备接风洗尘!”

  “不是!”

  李公公一脸不解。

  “长公主不肯交兵符,带兵封了皇宫!”

  李清:“!!!”

  怎,怎么可能?!

  大奉的兵权分在几处,镇守西北、南蛮,东夷,各镇边将军手握五万兵马。

  最大头自然在皇帝手上,二十余万将士是大奉的脊梁。

  早在前几年新皇登位时,陈秉生就把十万兵马的虎符塞到了长公主魏舒的手中。

  这事后来被朝中大臣知晓后都大为吃惊。

  毕竟自古都是皇帝削弱兵权,就怕武将拥兵自重,像魏舒位高又权重的身份,自然更容易生出不轨之心。

  因此陈秉生这个举动也无非是大胆至极,他这不就是把腿肉送到狼口中去咬么?!

  当然,也有人夸赞圣上敢于让权,不猜忌皇亲。

  又有人怒斥皇帝昏庸,任由大权旁落,用什么来治理打压长公主势力,要知道,因为这些年的战功,魏舒如今也深得民心。

  可惜,魏舒从来不是狼,狼是陈秉生,他才是那条大尾巴狼。

  陈秉生心心念念地就想着怎么把自家媳妇儿叼回窝里,那十万兵权又算什么呢?

  他在这件事上专权独断。

  后来又因为这些年兵马富足,百姓安康,也没生什么乱子,众人就逐渐倾向于前者的说法了。

  因此,猛然听到这个消息时,李清是不可置信的,声音颤抖,“长公主?”

  “是。”

  “要……造反?”李清不信邪地想去外头看看,就被整齐的铁蹄声给吓了回来。

  如果是从前的长公主,他自然是不信的,但方才驿使才传了话,长公主如今性情大变,指不定会干出什么来。

  即使是陈秉生的皇后,李清此刻也慌乱了。

  毕竟魏舒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封了皇宫,这就是真正切切的铁证!

  如果没事,长公主为什么不卸了铁甲来找圣上……

  李清深吸一口气,“不是还有五万兵马吗?”

  “不到一刻便被迫缴械了。”

  李清:“……”

  “那些王爷呢?怎没得一个得了风声。”

  “皇城现在被封锁的密不透风,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看来长公主是要动真格了!

  李清有点哆嗦的扑通坐在了地上。

  这可是将近二十万的兵马啊!

  长公主这是在逼宫!

  可她不喜欢圣上了吗,还是想亲自坐上这个皇位了?

  那样的话,定然不会放过他这种为当朝皇帝卖命的奴才!

  李清不清醒地坐在地面,身后的门就被打开了,陈秉生稳稳的踏了出来,垂眸扫过两张慌乱的脸,“魏舒围了皇宫?”

  外头的人大声嚷嚷,他自然听到了。

  他自恢复记忆后,一心想对魏舒好,却忘记了之前她好歹也是个帝王。

  那时,自己才是前朝落败的皇子,而她是万人之上的主子。

  这一世,自己翻身当了皇帝,她有不满也是正常。

  可是魏舒不是,难道她的记忆……也恢复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