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曼丽把煤油灯吹灭，上床，把蚊帐掖好，然后脱衣躺下。

  今夜的月亮很大、很圆，把地面都照成了银色。

  陈雨霏心情有些复杂，想了好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曼丽，从这怎么坐车回商海？”

  冯曼丽不假思索，“要是自己回去的话，先搭公社的拖拉机去县里，然后坐路过的客车去彭城，在那里有直达商海的火车。”

  陈雨霏听到需要倒车，又是拖拉机，又是客车，犯了难，“这么复杂，就不能直接从这里去彭城？”

  冯曼丽说：“可以啊，需要有人送。”

  陈雨霏沉默了一会儿，“曼丽，你会骑自行车载人不？”

  冯曼丽家里哪能买得起自行车，“我可不会！”

  陈雨霏没话说了，衡量着自己坐车离开的可行性，“曼丽，能再说一遍在哪里倒车吗？”

  冯曼丽翻了个身，侧躺着闭上了双眼，“雨霏，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陈雨霏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圆月，越想越睡不着，直到快到天亮时，她才迷迷糊糊睡着。

  吃过早饭，冯曼丽提议：“为了奖励兰香认真复习，咱们让刘三江同志带着我们去市里逛逛，怎么样？”

  刘兰香到底还是小孩子，听到去城里，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哎！”

  大奶奶说：“要去，你们去！这么热的天，我可不去！”

  陈雨霏也接话，“我也不去了，我在家陪奶奶，你们去吧！”

  五个人两个人表示不去，刘兰香赶紧跑到奶奶身边，开始黏糊她，“奶奶！去嘛！我长这么大，最远的地方就是县里！”

  奶奶禁不住孙女的软磨硬泡，“好好好！去！”

  刘兰香又跑到陈雨霏的身边，“雨霏姐！”

  陈雨霏刚想躲开，却被冯曼丽拉住了，“奶奶都去了，雨霏一起跟着去吧！”

  刘三江也加入了游说队伍，“雨霏姐，去吧！正好我带你去看看我以前的工作单位。”

  这么多人劝说，陈雨霏只好答应了。

  刘三江回到东偏房，拿上早已经准备好的礼物，还带上一床被子。冯曼丽则背上了医药箱。

  大奶奶坐在了副驾驶上，陈雨霏、刘兰香、冯曼丽坐在了后排，就出发了。

  他们先去沂州市冰条厂买冰棍，糖水冰棍两分钱一根，牛奶冰棍八分钱一根。刘三江批发了二百根牛奶冰棍，装了半后备箱，用棉布裹住，然后直奔863矿场。

  到矿场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

  烈日当头，车间内各种机械轰鸣。

  刘三江拿着两条中华香烟，进了办公室。

  “佟书记！您在站里！”

  佟书记没想到，“刘三江！你小子怎么来了！”

  刘三江把香烟放在桌子，“佟书记，我放暑假了，就来看看您！”

  “哟！臭小子可以！”佟书记拿起来看了看，确实是中华香烟，“来，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中午，咱们喝点！！”

  刘三江说：“佟书记，今天不行。下午，我还要带我奶奶去城里逛逛！”

  佟书记说：“老太太也来了？”

  刘三江说：“来了，在外面看看热闹呢！”

  佟书记把香烟放到抽屉里锁起来，“走！出去看看！”

  刘三江说：“佟书记，我路过冰条厂，买了些冰棍，给大伙分分！”

  佟书记走到刘三江身边，用大手拍了拍，“不错！走，先带我去见见你奶奶！”

  两人出了办公室，来到站区西边的挖掘现场。

  “老婶子！您好！”

  “您就是佟书记吧！我们家仨儿多亏了您照顾！”

  “哪里！都是应该的！我和他爸以前还当过同事！说这话就见外了！”

  轰隆隆的柴油机带动钻头，挖掘着矿石，说话都得扯得嗓子吼。

  佟书记赶紧说：“这太吵了，咱们去屋里喝点茶！”

  众人往屋里走去。

  回去路上，佟书记还拉住刘三江，问：“这两位姑娘，哪位是你对象？”

  刘三江回道：“都不是，她俩都是我同学！我对象跟着她父母出远门了，没跟我一起回来！对了，佟书记，我同学要进行社会实践，待会让她给工友检查一下血压。”

  “行！”佟书记满口答应，扯着嗓子，“老赵！上午的活就到这了！告诉同志们，好好洗洗脸，先排队做体检，体检后有冰棍吃！”

  “知道了！佟书记！”

  十分钟之后，在食堂门口放了两张桌子，上面放着一个水银柱血压计。

  冯曼丽穿上白大褂，带上了口罩，脖子上挂着听诊器，有了医生模样。

  陈雨霏当起了助手，负责记录。

  刘三江在旁边负责分冰棍，分一只冰棍，吃完可以再来领。

  矿上两班倒，一班七十多个人，大部分是男工人，只有七个女工人。

  体检很简单，查血压，听心肺。

  很快，只剩下七个女工人。站在最前面的，就是当初捡到钻石的李振芳，听佟书记说，现在她已经是水晶石车间的段长了，再有一年，很可能升到副站长。

  “刘技术员，真是你啊！”

  “李段长，你成长的可真快！”

  后面的几个女工人开始起哄，“刘技术员，你这当大学生了，就是不一样，脸也白净了许多！”

  “对了，刘技术员，哪位是你对象，你也不介绍一下！”

  就在刘三江不知怎么回答的时候，冯曼丽突然站了起来。

  “好了，大伙安静一些！有些检查不方便，咱们去宿舍进行体检！”

  后面的几个女工人看马上开饭了，有些意见。

  李振芳发话了，“好了！姐妹们，医生也是为咱们好，咱们去宿舍吧！”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就算有怨言，也只能憋在肚子里了。

  当给所有女工人检查完身体，冯曼丽单独把李振芳留了下来，等到所有人离开，“李振芳同志，我刚才检查到你的乳腺有硬块，你感觉疼不疼？”

  李振芳说：“医生，我没感觉到疼！”

  冯曼丽说：“你平常注意一些，经常自己摸摸，如果硬块变大，或者有疼痛感，就去大医院检查一下！”

  李振芳说：“知道了！谢谢您提醒！”

  冯曼丽说：“不客气！咱们走吧，别耽误你吃饭。”

  佟书记让食堂炒了一大盆青菜炒肉，上了三十个大馒头，众人在他的办公室围着办公桌吃起了饭。

  吃饭的时候，冯曼丽将检查的结果，简单做了汇报。

  血压都还好，就是肺部功能都多少有点问题，尤其是男工人。

  听诊器都是呼吸音减弱，很可能就是肺部阻塞，呼吸不畅。

  冯曼丽给的建议，就是工作的时候带好口罩，少吸烟。

  佟书记很无奈，男工人大部分都是老烟枪，车间尘土大。工人嫌戴着口罩干活闷得慌，加上天气炎热，口罩很快就湿了，捂在嘴上，和捂着湿毛巾一样。

  少吸烟，这个更难了，干力气活的工人，戒了烟就感觉抽了筋一样，干啥都没劲。

  冯曼丽还把李振芳的问题说了，佟书记表示，会定期安排她去大医院检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