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虎小声解释起来。

  常胜山并不是一座具体的山，而是一个招牌，一个字头。

  常胜山的兄弟遍布南七北六十三省，成员身份也复杂，这铁轱辘是潇水排教的一个头头，在常胜山入了伙。

  排，排筏，是伐木工人顺水运木的一种手段，专业从事这行的人叫排工，几根木头几根大竹子绑在一起，一个排工手持长竹篙站立其中，左右点水操控方向。

  顺水放排危险极高，很多排工年纪轻轻就殒命在湍流暗礁上面，所以他们往往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每几十个排工就有一个小头目，也叫法师，会一些民间术法，为排工们做法行事。

  鹿野却好奇地问道：“刚才你们对暗号，说的是什么？”

  病虎面露难色，这种江湖黑话都是不传之秘，可是一瞥见鹿野手里的弯钩铁棒，还是硬着头皮解释起来。

  铁轱辘主要是表明自己有个很厉害的后盾，是常胜山的拜把子兄弟，别看你拿着枪，我们拿着锄头，真要动起手来，最后倒霉的还是你。

  而病虎的回话，主要意思是我没组织，就一走单帮拉闲活的，在这南方几个省保镖护送，蒙各路英雄好汉照顾，混口饭吃。

  双方这么互相给了台阶，就握手言和了。

  走在前面的铁轱辘听到后面的窃窃私语，有些不高兴，故意拉下了几步，对病虎说道：“这洞口的火是幌子，我们都埋伏在周围，如果兄弟你刚才真的摸上去，恐怕就是双枪也难逃丧命的危险。兄弟真是好样的，没有好奇心，没有是非心，当断则断，转身就走，也是我们这位刀疤兄莽撞了，才冒犯兄弟……”

  病虎连连谦让，都轻声笑着把刚才的不愉快揭过去了。

  铁轱辘有些纳闷地问道：“冒昧地问一句，老弟这次匆匆赶夜路，而且如此狼狈不堪，可不像在保镖，莫非有什么麻烦？都是江湖兄弟，有什么事竟管说出来，哥哥在这一亩三分地还是有些薄面的。”

  病虎叹了口气，说道：“这次送点货到湘南，路上遇到小股军阀，军阀见财起意，杀人越货，我们反击的时候把一个小队长杀死，结果这个小队长是军阀的亲戚，这一路追杀，寡不敌众啊！军队如土匪，这世道是烂了……”

  铁轱辘大手一挥，说道：“老弟别怕，待哥哥这边办完事，带你上常胜山，我们总瓢把子最待见天下的英雄好汉。”

  病虎在心里琢磨了一会，常胜山兵强马壮，乱世之中也是一股大势力，入伙了也是一个出身。当下谢过了铁轱辘的恩义，说道：“哥哥这边的事情可有什么差遣，小弟这一身膀子肉，也是万死不辞。”

  铁轱辘大喜，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有几位北方道上的兄弟，在这边山上发现一个不知道年代的古墓。兄弟若是有兴趣，不妨一起，事成之后也分一份，到时上山入伙取出一二做为礼数，也不至于空手而去。”

  病虎忙说应该如此，应该如此。

  自古以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乡下人不会把盗墓当成耻辱，偏僻渡口的船夫也不会把杀人越货视为恶行。

  所以，两人一拍即合，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原来刀疤那几个就是北方道上的盗墓贼，而剩下几个都是铁轱辘手下的排工。

  那几个盗墓贼，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竟然精准地找到了一个古墓，而且已经挖开了墓道，精心地掩饰起来。他们白天就驻守在入口不远的村庄，防止有人发现，准备等到晚上，直接破开墓门就能搬东西。

  鹿野顿时就感觉这个场面越来越热闹了，附近竟然还有一个叫蒋家庄的小村！

  也不知道这时间是怎么流逝的，鹿野刚来的时候还发现月亮在中天，可现在一看，发现东方开始有蒙蒙光亮了……

  铁轱辘说道：“咱先到老蒋头家里睡一个白天，今晚就可以动手了！”

  可是一进蒋家庄，鹿野就感觉到了头大——整个临时小队，除了被自己干掉的阿强，所有人都聚齐了。

  这是要打世界大战的架势啊！

  只不过这些人好像不对劲，眼珠子很很灵活，动作也不迟缓僵硬，见到自己却一副不认识的模样。好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停下手里的活，好奇地盯着自己这一行人。

  唯一有异常神色的就是姚吉祥，但是他很快也恢复了淡定……

  按照铁轱辘的说法，这些人都是蒋家庄的村民，所以不用管他们。直接带着去了老蒋头的家。

  老蒋头世代居住在这个村子里，老实巴交的一条老光棍，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见病虎身上的衣服扯了好几道口子，赶紧拿起挂在树桠上的一件老旧衣物给他，还连连致歉：“乡里乡下的，也没有什么好衣物，老弟不嫌有些霉味就换上吧。”

  病虎看衣物虽然古旧且气味颇大，却也比自己这一身有点像破布条缝起来的衣服强多了，连忙换上，谢过了老蒋头的好意。

  十几个人白天吃肉喝酒，合计着晚上动手。

  铁轱辘干了一碗高粱酒，借着酒劲说道：“病虎老弟，这墓里是不是有什么危险呢，哥哥也不知道。如果真是情况危机，你不必顾及我们，只管跑便是了！”

  他打了一个酒嗝，继续说道：“这话我不单单对你说，对其他弟兄我也是这样讲的。我如果不提前告诉你，到时他们都跑了你却没有跑，就要怪哥哥们不讲义气了。你一定要记住啊！”

  老蒋头也笑眯眯地说道：“这村子风水不错，一般的邪门歪道都难以入内，要跑就往这边跑，保你没事！”

  病虎两碗黄汤下肚，胆气也壮了不少。平时也听过许多盗墓的事，大多都是有惊无险，心想铁轱辘也就是这么一说，实际情况恐怕没有这么艰险。

  如果到时候自己真的受到惊吓就跑，恐怕就会落下一个胆小如鼠的笑话。

  这些江湖绿林的说话，鹿野不怎么听得惯，正好又关心跟班二号姚吉祥的情况。于是借着撒尿的机会，走出了老蒋头家的院子，在墙根下，见到正在剥豆角的姚吉祥，显得平常而娴熟，好像每天都干这种活一样。

  “知道我是谁吗？你们搞什么鬼？”

  姚吉祥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边，长长地嘘了一声，扭头四下张望起来。

  鹿野打了个激灵，立即转身对着墙尿起来。

  玛德，有尿意的时候，真不能听到这个声音……

  “老爷，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