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域。

  天山之巅。

  皑皑白雪终年不化，这里有着尘世间最为寒冷的景，也有人世间最为痴情的人。

  作为世间最高的山脉，天山，除了茫茫积雪，几乎看不见任何其他的东西。

  可也就是这里，今天迎来了一个特别的人。

  一袭单薄的红衣，完全不惧风雪的侵袭，一双晶莹剔透的赤足踩在白雪中不留一丝痕迹。

  这是一位绝美的女子，她的到来使这冰冷的天地带来了一抹暖色。

  她伸出手，慢慢的接过一片飘落的雪花，嫣然一笑，随手把手心的雪轻轻的吹落到地上。

  她再一笑，抬头望向天山的最高处。

  呢喃道：“终于还是又要见面了。”

  像是发泄完了心里的郁结，她抬起步子，竟一步步的凭空踏步，直上那雪山之巅。

  只不过片刻的功夫，她就踏足在了这离九天最近的地方。

  好似因为她的到来，风雪在这一刻也停了下来，茫茫的雪山上极为安静，只听得到她叹息和低语的声音。

  “唉，故人来访，何不相见？”

  她说完这句话就随手一挥，身旁的积雪立马飞旋起来，顷刻间就堆成了一张圆桌，再一挥，两把圆凳也出现了。

  她自顾自的在一把凳子上坐了下去，也不急，竟偏头打量起这周遭的景色起来。

  比我那处荒域景色要极致多了。

  她心里如是想着。

  “唉，你还是来了！”一道有些沧桑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

  她一笑，把头转正，轻启朱唇道：“好久不见！”

  她的话音一落，一个白衣男子突兀的出现在她的正前方百米之外，再看时，那人已然来到了她的近前。

  有些无奈的看着他摇头。

  这是一个模样将近中年的男子，眼角有些皱褶，鼻下留着两撇小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慵懒，没精打采的样子。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开口道。

  “姬瑶。”

  “百里莫悔。”

  红衣女子自然是从白天处离开的姬瑶，只是没想到她在短短三日间又跨越了数十万里，转道来到了这雪域天山。

  姬瑶看着对面那位颇为无奈的样子，忽的又想起来当年见面时的情景。

  “你安心疗伤，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我叫百里莫悔，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就不会后悔！”

  只不过匆匆见了一面，他竟为自己挡下了数十个宗门的追杀。

  “我有一掌，名为惊龙，我是八卦门的百里莫悔，请指教！”

  那一日，他掌出龙吟震天，以一己之力拦住了近五位通天境高手，为姬瑶争取了一线生机。

  也是在那一日，他一战成名，被冠以“神掌惊天”之称。

  不过世人多喜欢称呼他为，邪王。

  只因他一怒杀人只为红颜！

  姬瑶压下心中的思迅，再次抬眼看过去。

  幽幽的道：“你老了！”

  百里莫悔愣了愣，随后苦笑一声，坐在了另外一只圆凳上。

  他抬手，五指微屈，一股吸力自他掌心生出，地面上的一团积雪被他摄到了手里。

  他手上捏着那团雪球，答道：“就算修为再高，也逃脱不了这天地桎梏，万物有其终，转了一圈还是要回到原点。”

  姬瑶静静的看着他，也不插话。

  百里莫悔说完话的时候，手里的雪球也被他捏成了一个茶壶，两个杯子。

  他不知用了什么功夫，冰雪做的茶壶竟盛满了热气腾腾的水。

  他接着把一个杯子递给姬瑶，说道：“故人来了，总要喝一杯热茶，请！”

  “看来你这些年在雪山没白呆。”姬瑶接过杯子，两指捏着那倒了半杯热水的杯子，笑着说道。

  她说完把杯子放到嘴边，一饮而尽，“好茶！”

  “自然是好茶！”百里莫悔也跟着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两人都停了下来，相互看着对方。

  山上的风雪又适时刮了起来，寒风肆虐，吹摆着两人的衣衫，姬瑶的长发飘扬，雪花一片一片的落在两人的身上。

  以他们的功力，自然做得到片叶不沾身，只要他们愿意，连寒风也靠近不了，更别说飞雪了。

  只能说，此时他们的心乱了。

  “如果你没有结识上我，可能结果不会这样了。”姬瑶的话有些惆怅，她伸出手又放下。

  百里莫悔看在眼里，他摇头道：“佛门最讲因果，也最重天命，你念了这些年的经还没看明白吗？”

  他站起身，抬头望向九天之巅，身上气势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一扫慵懒之态。

  这才是昔年纵横天下杀人盈野的“邪王”百里莫悔！

  出我之口，离我之手，百死不悔！！

  百里莫悔抬手，对着天际遥遥一握，霎时，天上的风雪都被一股伟力滞在了空中。

  他再一按，漫天的飞雪都汇集起来，变作了一条风雪巨龙！

  他目光灼灼，盯着天际说道：“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没有什么假如，更没有什么如果，如果有…”

  百里莫悔转过身，看向姬瑶，眼神中透着疯狂，继续道：“那就屠了那天！”

  姬瑶闻言娇躯一震，心道果然，她再看向天际，那天风雪巨龙咆哮着冲向九天之上。

  只是，只是坚持了瞬间就被莫名的力量瞬间瓦解了，又化作漫天雪花，飘落而下。

  她伸出手掌，接过一片雪花，叹息着说道：“你终究还是没放下。”

  “人生在世，谁又能真正放下，你放得下老和尚吗？”

  “师尊一直在我心里。”

  “他们也在我的心里，还有你。”

  百里莫悔痴痴的望着姬瑶。

  姬瑶则是愣了愣，愣了半晌，才幽幽的道：“你又何苦。”

  她转过身，不敢去看他的眼神，接着说道：“世人皆道我是魔帝，可他们忘了，我修的是佛法，是昔日佛门第一人，法禅的弟子！”

  百里莫悔不知什么时候又坐了下来，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的品了品，说道：“是啊，谁的身上又没有些许羁绊，这贼老天或许正是抓住了这一点，把世人都牢牢握在手心。”

  姬瑶转过身，也坐了下来，向他要了一杯热茶，问道：“所以，你派弟子下山是为了？”

  “这天下要更乱，兴许我能窥见其中的一丝破绽。”

  “逍遥了这么多年，非要如此吗？”

  “终是红尘人，亦染红尘事。就像你，独坐北荒，不累吗？”

  “我明白了。”

  ……

  ……

  百里莫悔站在天山之巅，看着远处飘然而去的红色身影，摇头自语道：“你还是那么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