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王玉辉待到很晚才回家，他的新房是厂里提供的家属楼，两居室，张红英的父母离婚了，她妈妈从D市过来和他们住在一起帮着照顾孩子。

  早上起床，王建军和苏秀英都是匆忙吃口饭，绿色吉普车准时出现在门口把他们接走。

  苏小北没有去问干妈干爸的具体工作，倒是王玉辉告诉她自己在造船厂上班，张红英的工作关系还没调过来，又在哺乳期，将来做什么还不知道。

  苏宏杰推出一辆自行车，拍了拍车座，故意弄出动静看看苏小北，轻蔑的笑了笑后骑车走了。苏秀英走时交待他带小北去学校看看，结果这人阴奉阳违，根本就是故意甩开苏小北。

  苏小北趴在门边看苏宏杰走远，高兴地一拍巴掌，鬼才愿意去上什么学，多亏这位心胸狭隘的“青年父亲”，她还有更正要的事情要做。

  回到屋子里，苏小北对着镜子开始捯饬（daochi）自己，头发已经长到肩膀，因为没有头绳扎，在家里就一直披散着。

  在柜子上找到一根头绳扎好头发，用手死劲揉了揉脸蛋和嘴唇，让自己看起来更健康一些，戴上干妈给准备的红色线帽子和红围巾，穿好外套，拿好苏秀英早晨给她的家门钥匙和五块钱零花钱，美滋滋的出门。

  先去附近的供销社花六毛钱买了一包红塔山香烟，她要去南街那个地下市场看看，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她准备好好开展自己的创业计划。

  十二月份的县城，气温明显比大梁村要低一两度。已经穿的很多的苏小北，被冷硬的北风吹着，一路顺风来到南街，石头胡同里三三两两的蹲着十几个人。

  在他们脚下都放着白菜叶子，或者萝卜根，土豆皮啥的，这就代表他们要卖的东西。苏小北真佩服他们的智慧，这种在长期战斗中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永远属于那些敢作敢为的人。

  “大叔，你的白菜多少钱一斤？”苏小北找了一个面相憨厚的老头蹲到旁边。

  老头手里卷着一根纸烟卷，听到小北问话，回头看了她一眼，吐口吐沫在手指头上，接着捻他的烟卷。

  苏小北黑脸，这老头是看不起她是个孩子，连理都不爱理。

  “哎呀算了，我去问问旁人，我妈说要是便宜买个十斤八斤的，也不知道谁家的白菜好。”苏小北站起身，掏出兜里的几块钱为难的挠挠头，附近听声的赶紧围住她，“大妹子，你看看我的，一个虫眼没有，芯包的可紧了，连菜帮子都能嚼出甜汁。”

  “大姐，你看看我的，我这可是正经白菜，开锅就烂，保你好吃。”

  “……”

  苏小北被人围在中间，一会儿被叫大姐，一会儿又是大妹子，就是没人告诉她价钱。

  “好了，我只能买一个人的白菜，太多我又拿不动，你们谁有车子帮我送回去，我就买谁的。”

  苏小北检查过干妈家的菜窖，储存的白菜就剩一棵，还有一兜子土豆，他们上班忙也没有时间买菜，苏小北决定帮他们买点大白菜回去。

  一听说要送到家，蹲回去好几个人，这都是没有车子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不愿送到家的。要是近点还好说，远了的话不划算，这个时间正好是城里人出门买菜的时间，刚下完雪，各种蔬菜根本就不愁卖。

  剩下的几个人说愿意送，结果苏小北看看他们的菜很失望，基本上都是没有菜心而且带着筋的青菜帮子。

  小北拒绝他们的推销，准备去里边碰碰运气，最开始她招呼的那个老头叫住她，“小丫头，你看看我的菜。”

  苏小北诧异的看看他，“大爷，我需要送到家里。”她怕老爷子没听见她的话。

  “我知道，你先看菜。”老爷子夹着烟卷吸了口，回身对巷子里的头喊了一嗓子，“铁柱！”

  里面有个人应了一声，不一会儿跑出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爹！”

  “你去把车推过来，我要用。”

  “嗯爹！”铁柱屁颠屁颠跑回去，不到一分钟骑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出来，“爹，骑来了。”

  “下来，领这小妹妹看看白菜，挑好的卖。”老爷子终于收完纸烟卷，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苏小北跟着铁柱往胡同里走，一直到最里面，铁柱站在一个铁门外面，看看小北憨憨的笑了笑，推门进去。

  “都在这里，八分钱二斤。”铁柱眯着眼对着阳光比划一个开枪的动作，惹得小北咯咯的笑出声，“铁柱哥，你真有意思。”

  “嘿嘿，他们都叫我傻柱子。”铁柱晃着手里的“八”，又对着太阳“突突突”开枪射击。

  “好了，小妹妹你选白菜吧，出去晚了我爹会骂我的。”铁柱收起玩心，一本正经的看着她。

  院子里靠着阴面墙角的地方，用草帘子和塑料布盖着一大堆的白菜，码放的整整齐齐，个个包心到底部，包心紧分量重，颜色淡黄，跟的切口大容易储存。

  “怎么这么多？”这里起码有好几百斤，现在还没有包产到户，谁家有这么大一片自留地种白菜？

  “我爹收的。”铁柱自豪的说道。

  “你爹？”外面那老头收白菜？这不是二道贩子吗？苏小北如获至宝，她本来就想找个能帮她销海货的人。

  “对啊，我爹可是有名的老滑头。”

  苏小北苦笑，哪有儿子这样说他爹的？“大叔叫啥名字啊？”

  “我爹叫孙长友。”

  苏小北记住这个名字，挑了二十五颗大白菜，过秤后一共80斤。

  铁柱将白菜装进麻袋，捆好后犹豫半天站在那里不动，“铁柱哥，你怎么了？”

  “这个会压坏我的车子。”铁柱孩子气的撅着嘴巴。

  “那你帮我扛回去行不行？”苏小北哭笑不得，他这身板起码有一百四十多斤，都不担心压爆轮胎。

  苏小北在他身后掀了一把，铁柱狐疑的问道，“咦？今天的菜怎么这么轻？”

  “铁柱哥，我在后面扶着呢。”苏小北前世的大力可是继承过来的，八十斤对她来说一点也不沉，但是要扛着白菜回去一定会成为县城里的名人，她可不想被人当做怪物一样拉去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