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点多钟，方静过来送饭菜，大骨头汤和几个白面馒头，又给昏迷的李明汉检查了一下，重新挂上一瓶葡萄糖，用针灸疏通他的胃胀气，不一会儿，李明汉悠悠转醒，看着忙碌的方静笑了笑。

  “师傅，我带永军去楼上转转。”拿着一个馒头把李永军拽出来，小北想把师傅有限的时间和空间留给这对儿苦命的鸳鸯。

  “二哥，你回家吧，今晚我在这里陪着师傅。”外面的天黑透了，路上的积雪也有半指深，小北催玉林赶紧回家。

  “我不能留下你一个人，今晚我也在这里陪护。”

  拧不过玉林，三人来到方静的办公室。说是办公室，就是医生们的会诊室，里面空间很大，摆了七八张桌子。

  其他医生都下班了，这几天方静都是主动申请留下来值班，桌子上放着一个凉透了的大饼子，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专业书籍。

  “永军，你念过几年书？”小北随便翻了一本书，好奇的问道。

  “一年多一点，我爸在家也教过我识字。”怕被小北笑话，这小子赶紧又补充道。

  “明年春天，你到姐姐家住好不好？正好和哥哥一起上学。”

  “我没有钱，不读书。”小子低着头，摆弄衣角。

  “小鬼头，你不用担心这个，姐姐有钱让你读书。”小北好笑的点点他的脑袋，人不大志气倒是不小。

  “我不是小鬼头，我就比你小一点点。”李永军不服气的抬头，倔强的瞪着小北。

  “小一分钟也是小，我哥哥只比我大五分钟呢，我还不是要管他叫哥？”小北被他黑黑的眼珠子吸引，“瞧瞧吧，弟弟的眼睛真漂亮，将来学了文化知识，就会变成更加睿智的男人，到时候你再来反抗我吧！”

  小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一句玩笑话，会被十岁的李永军记了一辈子。

  就是因为这句话，才会有后来名震八方的儒雅商人。杀人不见血，吃人不吐骨头，他一直说这是小北教他的。

  办公室里黑灯瞎火的，他们三人没找到蜡烛，又是在医院里，难免在视觉上和心理上胡思乱想，玉林要求下楼，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了，方静有啥话也该说清楚了。

  走廊里，三人靠着墙往外摸索，阴冷空旷的走廊里，只能听见三人的呼吸声。

  一阵几不可查的轻微脚步声引起小北的警惕，她拉住玉林的衣襟小声说道，“有人上来了。”

  他们离楼梯口只有数米远，不明所以的玉林被小北推到后面，让他保护李永军。

  不管是不是她多疑，楼梯上真的有个人踮着脚尖走路，因为太黑看不清路，那人的脚步声也是杂乱无章，不过都是在刻意的隐藏脚步声，除了贼和心虚的人，谁会这样做？

  小北胡乱在墙边摸索着，期望能找到什么顺手的东西防备上来的人，结果摸了半天空无一物。

  后背被人推了推，在她的手掌心多了一件硬物，小北吓了一跳，回头看不清是玉林给的还是李永军，手感上是一把小刀。

  手中有刀，心中不慌，小北蹑手蹑脚往前蹭了两步，隐蔽在墙后，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

  听那个脚步声就知道，上来的人心理素质并不高，小北甚至都听到了他沉重的呼吸声，这点胆量上来要干啥啊？

  那人终于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小北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身子轻轻一纵，手里的小刀划过一个弧线，一只手已经搂住那人的脖子将人按在墙上，姑娘恶狠狠的问道，“你是谁？”

  苏宏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的魂飞魄散，只觉得裤裆热乎乎一杆热气窜出，灼热的尿液顺着大腿流到脚脖子，“救命啊！”

  空旷的医院大楼，响起撕心裂肺的尖叫声。

  一间空病房内，苏宏杰抽抽涕涕哭了小半天，不论玉林怎么劝都不好使，气得他差点动手要揍他。

  “宏杰哥，我再次向你道歉，我真不知道是你，谁让你走路没声的？”

  苏小北一头黑线，自己前世的爸怎么这么爱哭啊？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到底要哭到啥时候才行？

  “小哑巴，看我回去不告诉我姑，你竟敢拿刀杀我，呜呜……”

  “怎么一股尿骚味啊？你是不是踩了狗屎了？”

  王玉林离他最近，皱着鼻子又闻了闻，苏宏杰穿的深色裤子看不出尿痕，不过小北倒是猜测出他有可能吓尿了。

  真是狗熊，不怪林春山瞧不起他，你要是没胆量干啥弄得神秘兮兮的让人怀疑？

  苏宏杰怕被他们看出来自己尿裤子，转身就往外跑，边跑边骂小北不是东西，亏他好心过来给他们送吃的。

  王玉林追出去找他，小北无奈的耸耸肩，回到师傅的病房，果然在桌子上有个包裹，里面是苏秀英做好的粥和汤，全都是冰凉冰凉的。

  小北冷笑，这还是好心送来的，要是坏心的话会不会在汤里面下点毒药？

  病房里没有暖气，也没有任何取暖设备，小北冷得浑身发抖，方静带进来好几床棉被，都压在李明汉的身上，这也挡不住隆冬的寒气。

  要是有个炉子该多好啊！小北后悔自己没想到这一点，现在按炉子也不太现实，于是方静提出让李明汉去她家养病。

  “我把药带足了，回家打吊瓶就行。”

  “方大夫，你不怕别人说闲话啊？”小北偷偷问道，方静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摇头说道，“谁爱说谁说，身正不怕影子斜。”

  小北赞许的点头，“好，我来背师傅。”

  王玉林气喘吁吁的回来，一推门发现他们正在收拾行李，“你们这是干啥？”

  “这病房太冷了，去方大夫家住。”小北往他身后看看，“追上宏杰哥了吗？”

  “别提了，这混蛋没白训练，一出门就跑没影了，咱们别管他，我来背李大叔。”

  “哥，你领着永军，师傅我来背。”

  方静嘴上说不介意李明汉住进她家，可是没结婚的老姑娘被人看见背着一个男人，就算是病号也架不住一些流言蜚语。

  小北心细，要提防郑家姐妹不给她们任何捕风捉影的机会，另外她还有点私心，觉得师傅应该由她照顾。

  玉林知道小北一身力气，病入膏肓的李明汉也没有多重，背在身上，小北觉得可能不到80斤。曾经他可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兵，没有荣誉却落得如此悲惨下场，人生真是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