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金盏山内讧

  金千万忽然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大声，他看着我，那样子并不是在看我，而是希望通过我身上的这件明霞锦看到另外一个人。我心里哆嗦了一下，仿佛是串起了一个故事。金千万费力地抬起手，指着金大刀说道“你想知道我母亲最后说的话么？来，我告诉你。”

  “什么？”金大刀没有上前，反而退后了一步。“你怎么可能知道？”

  “是啊，我刚出生她就死了，但是她最后的话就藏在了这件明霞锦里，你想知道是什么？”金千万笑得很是灿烂，也有些诡异。

  “爹，你别搭理他，这小子打小就心眼多，根本就没憋着什么好事。”金元宝吼了起来，并且抄起了一根长棍，准备朝金千万挥舞过去。金千万虽然腿不能动了，但他的胳膊还可以动。就在一瞬间，只听得一声巨响，硝烟四起，金元宝胸口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火铳？！”有人尖叫起来，四散逃开。

  局面本来不利于金千万的，但就在这一瞬间，他便扭转了局面。金元宝还看了看自己胸前的血窟窿才倒在了地上，金大刀下意识的反应是后退，后退，再后退。但他忽然又意识到，这个倒在眼前的是自己的大儿子！

  于是，他“嗷”的一嗓子就扑到了金元宝身前，但这个时候，金元宝早已经断气了。金千万“赫赫”笑着，那样子更加诡异起来，“你儿子，我打死了！”

  “金千万，你到底要做什么？”金大刀也不愧是寨主，气势还是很足的，冲金千万吼道“这是你的兄长！”

  “那他把我当做弟弟看待过么？”金千万也吼道，“他从小就想害死我！他说金盏山是他的，我根本就不应该活的！”

  这么狗血的情节？

  幸好我躲在了柱子后面，收敛了身形。一些围观的人都已经跑了，不过那几个金大刀的寨主兄弟还围在前面，他们已经举起了长刀和棍棒，冲着金千万喊道

  “放下！老三，三少爷，别冲动！”

  “有事情好商量！”

  “没事的没事的！”

  “跟叔叔说，叔叔给你做主！”

  场面也是乱的，不过倒是能够看出来这金大刀的这几个副寨主还是挺有义气的，在这么危险的时候，还肯站出来。相比之下，这个林先生就真的不咋地了，他居然和我一起躲在柱子后面看热闹，还让那几个持长棍的人挡在了身前。

  “小满，走吧。”林先生悄声对我说道。

  “别啊，这么大的热闹，要看的。”我又往柱子后面躲了躲，甚至把他往出推了推，“你干嘛不过去呀？”

  “我过去干嘛？”林先生很是不愿意自己的身体暴露在柱子的外面，又往我身边凑了凑，这时候，那个持长棍打鞋的汉子转过身，直接把林先生推了出去，自己则贴在我的身边，皱着眉头问道“肖小七，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做什么？这个金千万和你什么关系？”

  哎哟哟哟哟，肖不修终于自己主动暴露了。

  就在我想躲开他的时候，又是一声巨响，吓得我直接蹲在了地上。火铳这东西可不是好玩的，当年王富贵用它各种行凶称霸，搞得不可一世，不知道这个金千万又是从哪里搞到的这个东西，现在大显神威，连横行了五十年的金大刀都紧张起来，因为他的二寨主胸口也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血窟窿。

  肖不修揪住我，低声喝道“肖小七，跟我走！”

  “别呀！他们现在是自相残杀，咱们再看看。”我反过来抓住他的手，“等一下嘛。”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看！”肖不修很是生气，要不是这个声音我是太熟悉不过了，单凭这张脸我还真是没认出他来的。其实他说的也对，都这个时候了，我居然还想看热闹，并且我特别想摸摸他的脸。

  “你干嘛来这里？”我问道。

  “找你！”肖不修看我不走，就只好与我一起挤在了柱子后面。

  不过，这个时候火铳又响了一声，这一次是三寨主倒在了地上，连声音都没发出来。

  “金大刀，你以为你是谁？土皇帝？我不管你说什么，你害死了我的母亲，我要你偿命！”金千万已经费力地举起了火铳，枪口朝向了金大刀。

  局面惨烈又紧张，我屏住了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一切。这事情很明显就是家庭内部矛盾，但又因为这种局面，让金盏山内讧且四分五裂，目前这个局面即便是金大刀不死，这里也将不复存在了。但是，我却不想让金大刀死，因为他一定知道关于我，或者说金盏山的秘密。

  “金千万！你有种！你打死我好了！即便是打死我，你母亲也依然是个贼！”金大刀真是条好汉，被他儿子那火铳指着，依然很是豪气。金千万也没客气，又是一声巨响，金大刀的肩头出现了一个血窟窿。

  金大刀看了看自己的伤口，还挺高兴地笑了起来。“你小子从小就是孬种，现在还真的敢打你爹了啊！你可以啊！”他居然还走向了金千万，一步一血印。

  “行了！别打了！”我忍不住站了出来，“金千万，你听听金大刀说的，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

  金千万看向了我，火铳也指向了我，“李小满，你滚一边去！这里没有你的事情！”

  “不行啊，你不是说要娶我的么？你要是死了，我咋办？你留我一个人在金盏山，不好吧？”我也没在怕的，要知道当年王富贵那把最新式的火铳打过三枪之后，就必须自己上弹夹，并且很是复杂，我赌他没有弹夹。

  “肖小七，你回来！”肖不修在身后喊我，我甩了甩他的手，还是勇敢地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小满。”金千万的眼眸中闪过了千万般念头，“我打死金千万，你就赶紧下山去吧。我给你的信物你收好，我那个瓷器店就是你的了。”

  “我不要。”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我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是不是利用了我？你早都算计好了对不对？你故意带我去婚宴现场，你知道武大熊回来这个时间下山抢女人，他抢我上山之后，你就有理由冲上来打着救我的名义进来，然后伺机行动，杀掉你的父兄？你不是已经下山自己生活了，何必呢？自己好好活着，不好么？”

  “……”面对我一连串话，金千万没说出话来，金大刀则定定地看着我，然后忽然说道“你是谁？”他那个口气，透着迟疑。

  此时，肖不修和几名汉子以及林先生都跟着我走了出来。肖不修还特别走在了我的侧前方，让我心里有点堵得慌。不过，现在不是琢磨这个事情的时候，我对金大刀说“我是李小满。”

  “李红槿是你什么人？”金大刀又问道。

  “我不知道。”我摇着头，“李红槿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的姐姐，我的救命恩人。”金千万的表情中有了那么一点点柔情，但同时，也就是一瞬间，不知道他从什么地方抽出了一把长刀，寒光闪过，金千万拿着火铳的那条胳膊就被砍掉了。他嘿嘿笑着说“我金大刀，岂能是浪得虚名？小子，你的确是我儿子，但还是那个最怂的笨蛋！从小到大，一直是！”

  金千万真是连声惨叫，他那断臂中喷射出的血洒了我和肖不修一身，看起来真的很是吓人。我哆嗦着往肖不修身后躲了躲，心里紧张死了，特别想坐在地上。肖不修一把扯住了我，成为了我支撑。

  哎，这个男人吧，也真是不要命了。

  金大刀已经单手持长刀指向了我，“李小满？”

  “嗯，李小满。”我的声音里都在哆嗦，“我是来问一个问题的。”

  “说！”

  “春池，紫金船是什么意思？你后山那个烧毁的庙宇里曾经住了谁？明霞锦中是不是藏有宝藏的秘密？”我还在往前走，一步步很慢，但因为有肖不修，我走得很稳。“我要知道你这里的全部秘密！”

  “我凭什么告诉你？”金大刀瞪圆了眼睛，依然举着长刀指向我。

  “是啊，凭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一个女人的下落，她一定没有死。”我已经平静下来，“这个女人救了你，对不对？并且你一直守在这里就是替她看管着宝藏的秘密，五十年，守在这里，即便是朝廷几次来围剿，你都不曾诏安或者屈服，因为你答应她，死也要守护她。”

  金大刀的表情中出现了犹疑之色，又因为刚才的火铳之伤，流血过多，长刀都开始颤抖。肖不修真是厉害的，他忽然跃起直接踹向了金大刀，并且也砍掉了他持长刀的胳膊。那喷溅出的血啊，这一次喷我了一脸。

  吓得我直接跪坐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干呕起来。此时，我的身后出现了更多的混乱和撕喊打斗的声音，兵刃相交的金戈之声不绝于耳。肖不修回到了我的身边，俯下身子半抱起了我，低声说“莫怕，南厂的人攻上来了。”

  的确，这打斗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但也很快就小了下去，然后就听得影子、陈一陈二、肖小三、净敕他们的喊声“小七大人！”

  南厂的人还真是厉害，居然从一线关的寨子门口一路打了进来。我继续干呕着，脸上的血是腥臭的，实在是太恶心了。不过，我还是对肖不修说“你可不能让金大刀死了，我还有事情要问他呢。”

  “嗯，你爹已经过去处理他的伤口了。”肖不修没有松开我，但却透露出了这样一个信息。

  “曹显？何叔？”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迹，看向金大刀，果然那个验尸的何叔正在替金大刀处理断臂，还有林先生几个人守在周围。而另外一边，金千万已经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已经是死了。

  “你怎么知道的？”肖不修替我擦了擦额头上的血迹。

  “不知道。”我又吐了一口，这件明霞锦也真是看不得了，上面全是血污和我的呕吐物。“先让我去看一眼金大刀，不能让他死。”

  “好。”肖不修半托着我走了过去，这个金大刀都已经成了一个血人，估计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金大刀，回答我！”

  “南国今逢小满天……李小满，居然都长这么大了。”金大刀笑得很是开心，“红槿姐说，她有个孙女叫做小满，很是聪明，以后是要做女皇的，她要好好培养她，要她完成她的梦想。我希望能再看到红槿姐一面，告诉她我真的一直守在这里，并且等到了她的小满……”

  金大刀的状况不对了，流血实在是太多了，根本都控制不住。曹显爹爹极为快速得将他所有的伤口都包裹起来，但是依然阻止不住血汩汩而出。他看了我一眼，沉声说道“李红槿的宝藏在哪里？”

  “你问小满吧，红槿姐说，她的小满很聪明的。”金大刀看着我还是笑着，甚至要伸出那只没有断掉的胳膊，我往后躲了躲，真是太吓人了。

  “李小满！你告诉他，宝藏在哪里！”一个极为严厉且苍老的声音出现在身后，肖不修都浑身一抖站了起来，展开了防御的姿态。这人走得极快，身边还有几名护卫，看起来武功都不弱。我已经是半躺的姿势，吓得腿软实在是站不起来，只好侧头眯着眼睛看向她。

  这是一个极具威严的女人，年纪不小了，气场很足，而她身后早已经是东倒西歪的金盏山的土匪们不断呻吟着，南厂的黑衣侍卫们面面相觑，都闪开了一条通道。虽然不是华服，但是黑红色的明霞锦，显得她的煞气十足。长得倒是很好看，年轻的时候必然是极为明艳，比皇后都要好看许多。看来，这人才是策划一切的主谋吧。总算是诈出来了！我悄悄地叹了口气，这还真是不容易。

  “婆婆。”我尝试着喊了一声，她的脚步居然停顿了一下，脸上都出现了惊讶的神色。我就又喊了一声“老婆婆，坏婆婆，臭婆婆，我要回家去。”

  这女人用了极快地脚步扑向了我，肖不修立刻就拦在了我的身前，不过，这女人的几名亲随也绝对不是吃素的，立刻就和肖不修动起手来，南厂的人一看肖不修都动手了，他们也赶紧跟着打了起来。但我还是笑着冲这个女人伸出了一只手“还行，您是第二来的，不太晚。就是我不太行了，怕是做不了女皇就死了。”

  李小满啊，这一身的血污看起来极为触目惊心。想必此时肩头的伤口也都已经裂开了，也开始汩汩流血。但是，没关系，总算是要解开这所有的谜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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